陆曦上楼了,孟清山就在车里点了一根烟,然后用食指敲着方向盘,在心里数着1、2、3……数到80了,他看到某间房的灯光亮了起来。然后他继续数,数到2000的时候,灯就灭了。
万籁俱寂,有人心安理得地准备睡觉,有人身处噩梦中醒不过来。
……
陆曦的猫丢了,就丢了个垃圾的空档,它就不见了。陆曦在整个小区跑了个遍,都没有找到。
他去门卫那边请求看监控,发现亚历山大从公寓的后门跑出去了。
他希望亚历山大就在附近,问了一圈,都说没看到。他担心亚历山大被人抱走了,可它脾气那么差,没有哪个人愿意养它的。每天都好吃好喝伺候着,又担心亚历山大争食的时候会抢不过其它的野猫,会不会挨饿受冻?虽然亚历山大并不喜欢他,可它是自己养了半年的小猫,陆曦早就习惯了它的公主脾气了。
陆曦特地请了一天的假,打印了寻猫启事贴在楼道、街道上,甚至连停在路边的车上都放了。
身心俱疲地回到公寓,看着猫窝和猫粮,陆曦更觉得难受了。他把猫窝和猫粮放在屋外,希望亚历山大能自己找到回来的路。
用手机登陆微博,他看到孟清山一分钟前转发了别人的微博。以前碰到伤心难过的事时,陆曦都会去找孟清山抱怨,孟清山轻轻松松几句话,就能让陆曦的心情明朗很多。
他忐忑地在私聊的窗口纠结了很久,才把一句话发了出去,觉得自己手心都冒汗了。
夕阳西下:清山大大,我家的猫不见了TT
这句话很快就变成了已读状态。
看到孟清山的回复,陆曦的心里一紧。
清山:需要我做什么吗?
人的贪心总是不足的,因为对方有回应了,因为对方不知道自己是谁,便想肆无忌惮了。他不会知道我是谁的,我也不会让他知道我是谁,我只是清山几万粉中的一个罢了。
夕阳西下:求安慰><
陆曦只是想求一个文字安慰,却没想到孟清山发了条语音过来。
那声卖萌的喵叫声,清晰地在耳边循环着。果然,孟清山只是做了一件简简单单的事,就能让他忘记心里不痛快。
夕阳西下:谢谢清山大大><
清山:希望妹子早日找到你家的猫
清山的粉丝几乎都是被默认为妹子,也许作为粉丝,是男是女并不重要,陆曦的心跳狂跳了几下,还是解释:大大我是男的><
清山:哦哦,那希望汉子能早日找到你家的猫
陆曦的脸上露出明快的笑容,表明他的性别,让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该问的问了,该找的也找了,一上午过去手机也没有动静,到下午的时候陆曦就去上班了,打算等下班再在附近找找亚历山大,干等着也不是个办法。
他一到办公室,其它同事纷纷抬头看着他,陆曦还以为自己形象不得当,一看玻璃门,也没奇怪的地方。等他走到自己的办公位,才知晓怎么回事。
他的桌子上放了很大一束玫瑰,几乎把整张桌子的空位都占满了,陆曦觉得有些尴尬。他暂时把玫瑰花放在了地上,埋头工作。
陆曦是最后一个下班的,他知道是谁送的花,扔在公司肯定不行的,扔到外面又得捧着它,太显眼,陆曦便拔了几株插进了公司的花瓶里。剩下的,他打算扔到楼下的垃圾桶里,这个时候差不多也是收垃圾的点。
走出办公楼,陆曦直直地往垃圾桶的方向走去。
“你下班了?”
陆曦尴尬地收回了要伸出去的手,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那人的视线在陆曦怀里的花束里一闪而过,表情兴奋起来:“这花你喜欢吗?女孩子应该比较喜欢花吧?”
可我不是女孩子,陆曦很想告诉他。这人是老板的朋友,陆曦暂时不想因为这件事换工作。
“以后别送我这些了,我很困扰。”并且这人追人的方式太过高调,办公室的那些同事又该对他有意见了。
那人一派天真,问他:“为什么?你不喜欢花吗?”
陆曦生怕他隔天又继续送其它东西:“不是,你……”
只是陆曦还没回完,那人就激动地猜测:“你是不是已经有男朋友了啊?!”
陆曦一时回答不上来,倒是没想到这人会想到这里去。以前热心的卖菜大妈会问他有没有男朋友,要给他介绍对象。那时的陆曦无比幸福又得意地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他比任何人都足够优秀。
捕捉到对方眼里闪着的一丝失落,陆曦觉得这也是一种可以躲避这人猛烈追求的办法。
“是啊,我有男朋友。”以前有过男朋友。
那人呐呐道:“好吧……”
在陆曦松一口气的时候,那人突然又诶了一声,目光对着陆曦身后:“这人不会就是你男朋友吧?”
陆曦只是侧了侧身子,就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了,一只手紧紧抓着手拎包的带子,有些无措。那人的嗓门很大,孟清山肯定是听见了。
陆曦想告诉那人他不是自己的男朋友,可怎么也开不了口。
孟清山打量了一下那人,然后用熟人的口吻问向陆曦:“怎么了?”
陆曦没有反驳,孟清山已经被默认成他男朋友了。
那人讪讪地笑了几声:“哥们不好意思啊,不知道她有对象了。”说完就识相地走开了,不打扰小两口了。
第九章
孟清山走得得越来越近,陆曦的面颊上浮现出一抹红,解围的感谢还没说出口,孟清山就撇清关系:“别误会,只是不想他被你骗了。”
陆曦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下来,满眼焦虑地解释:“我……没有骗他。”
孟清山笑了笑,只是那笑里带着苦笑和嘲讽:“你没骗他,你只是没有告诉他你是男的。”孟清山在说那人,也在说自己。他也不等陆曦会有什么回应,一派轻松地笑道:“上次让你吃海鲜的事是我不对,所以今天算是赔罪,请你吃饭。”
陆曦有点迷茫,孟清山完全没必要跟他道歉。“没关系的,你不用跟我道歉,我先回去了。”
看着陆曦巴不得躲得他远远不想再和自己有交集的姿态,孟清山就觉得内心一阵烦躁,不舒坦,又不想让陆曦就这么走了。
孟清山伸手抓住了陆曦的手臂,将他往停车的地方带过去,陆曦踉踉跄跄地跟着,抬头看着那截露在外面的脖颈。
孟清山知道这种感情是不对劲的,因为他希望陆曦的眼里只看得到自己,让他做什么,他都乖乖听话。他拉着陆曦,陆曦没有反抗,这让他心里有些得意,他甚至想利用陆曦骗自己的事戳他的软肋,如果他让陆曦对自己做出补偿,陆曦是不是都会唯命是从?
把陆曦塞到了副驾驶座位上,孟清山自己也坐进了车里。陆曦抬头睁着眼睛无措地看着他。他本来眼睛就不小,刷了睫毛显得眼睛挺大,乌黑乌黑的瞳孔像带了美瞳似的。即使化了浓重的妆容,也显得清爽秀气。就在陆曦的诧异中,孟清山摸上了陆曦的头发,触感有些毛毛糙糙。
想起之前的梦,陆曦有些受到惊吓。
孟清山把陆曦的假发摘下了,连着里面的发网,他又抚了抚翘起的头发。
“你干什……”
“这样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打扮成女生的样子,还是你真想把自己当个女生?”孟清山问他。
他露出了短发,可还是穿着女生的衣服,化着妆,不伦不类,怎么会很好呢?陆曦突然觉得,他有点忍受不了孟清山对自己的好,这会让他有一种回到从前的错觉,这种感觉太温暖美好了。他很害怕,又会想深陷在其中。做了一个美美的梦,可时间那么短暂,然后面对的就一直都是噩梦了,他受不了。
陆曦抬头望着孟清山清明的眼神,没有在他眼里看到一丝厌恶,神情也很平淡,似乎不以为意,明明刚见面的那天,还是很讨厌他的啊。
陆曦本来就没有异装癖,在认识孟清山之前,尽管因为声音的缘故,他会受到别人打量的视线,有人是在心里疑惑,有人却会旁若无人地和周围的同伴窃窃私语,那感觉不好受,但从小到都大已经习惯了,少说话、不说话就好。
在和孟清山的关系越来越亲密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长相肯定要暴露在孟清山面前。陆曦便有意识地看了一些化妆、伪娘的教学视频,他在自己身上试验,一开始在自己房间里尝试,很别扭、很怪异,但还是得坚持。后来开始穿着女装出去,别人看他的时候,他会惊慌失措地以为被发现了,一番忐忑之后,他开始和人对话,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也是,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又有什么好怀疑的地方。虽然身高略突兀,有些人会惊叹“姑娘你长得好高”。
他走进了一个从来没有发现过的领域,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穿女装带来的便利呢?穿女装说话让陆曦省了很多事,心里觉得舒坦极了,他甚至觉得这是一件心安理得的事,他没有朋友,独拉独往,那些看到他女装的人也不过是路人,不会和自己的生活有交集。
和孟清山第一次视频的时候,陆曦特别紧张,目光相对,他总觉得孟清山在非常仔细地观察自己。陆曦红着脸羞赧万分,像是个见到心上人害羞极了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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