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得太急,是为了准时下楼见他吗?
苏溪纯心里一下子就充满了愧疚感:“对不起啊,我本来是想,你一会儿可能要出去跟朋友聚,就想稍微早点约你……”
“啊?谁说我要出去聚?”祝鹤愣了愣,一脸茫然。
这下轮到苏溪纯讶异了:“今天不是你生日吗?又是平安夜,这么特殊的日子,你不出去玩顺便过生日的吗?”
祝鹤了然,有些哭笑不得:“谁说生日就一定要出去吃吃喝喝的?我的生日一向简单随意,连蛋糕都不想买,就轻轻松松无忧无虑地过一天就好了,而且今天彩排了一下午,晚上又要上台,早就累死我了,巴不得快点躺到床上去。”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再说,我要是想请人的话,一定会请你的啊。”
“哦、哦……”苏溪纯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脸烧起来似的红。唉,闹了个乌龙,他现在恨不得立马跳进学校的河里去。幸好他还记得自己的主要任务,赶紧将礼物递给他,轻轻地说了句:“送给你的,生日快乐。”
祝鹤大概是觉得他脸红耳朵也红的样子特别有趣,笑得特别开心,接过礼物,说了句谢谢。然后把手里的小礼盒给他,语气柔和,娓娓动听:“这个送给你,平安夜快乐!”
苏溪纯拿过一看,是个卖相极好的红苹果。
“谢谢!”
“不客气。你晚上一会儿有事吗?”
“没有啊。”苏溪纯答得轻松。他没心没肺地想,平仄的通宵开黑之约当然不是个事了。
“那陪我走走吧。”
“好啊。”人家生日总得给一个面子,就算想说不好也要答应。不过苏溪纯心里当然是愿意的。
两人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闲逛,一开始谁都没说话。
诚然,在祝鹤面前,苏溪纯仍是紧张的,小心翼翼的,害怕行差踏错的。他总是不能自如地收放表情,每一句话都要在心里过滤一遍再说,会在偶遇的时候刻意挺胸收腹,调整自己的脚步速度。但他又不是像猎物与猎人一样,希望自己躲对方远远的,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见面。恰恰相反,苏溪纯一点也不讨厌或是惧怕他。这样很不正常,他自己也意识到,但并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与祝鹤形成这样一种微妙的关系,上面的种种行为表现都独独是针对祝鹤一人而已。
他们日常见面的机会不多,相约聚会更是少得可怜。自己生日他没来,邵嘉晨生日那次,他隔天要交小组论文。组员随机分配,结果出来的时候祝鹤要哭了,学渣组员高兴疯了,然后很不幸地,他作为主力大腿,基本上要以一己之力carry全组。那天晚上,他要统稿,一段一段地修改学渣组员写的那些部分,再排版,打印,最后装订,第二天他还有课,可没时间弄这些。所以那次,苏溪纯又没能见到他。
走了一会儿,祝鹤问他:“你冷不冷?”
苏溪纯原本是算着送完了礼物就回寝室了,于是没套外衣,只穿着一件衬衫加毛衣便出门了,现在冷得缩着脖子直打哆嗦,抱着苹果的两只手感觉像是手骨外只包了一层风干粗糙的皮肤,除了冷就没别的感觉了,动一动都艰难。
饶是如此,他嘴上还是说:“还好。”他怕自己一说冷,祝鹤就会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他穿,一来祝鹤肯定会冷,二来,如果是那样就太尴尬了,自己又不是女生。然而到这份上了,他也不太想祝鹤说好吧那我们就回去吧,更不想祝鹤说那我们去咖啡店甜品店什么的坐一坐,因为这时候那些地方肯定人满为患,而他只想和祝鹤单独待一会儿。
所以,冷就冷吧,忍耐一下就好。
可是他扯谎的本事实在不怎么样,身上显而易见的反应出卖了他。祝鹤十分过意不去,因一时口快就把人拉来陪自己而心生内疚。“你嘴唇都冻紫了,还说不冷?是我欠缺考虑了,实在是对不住。我们回去吧。”
不是吧,还真就回去啦?苏溪纯心里叫道,他们还一句话都没说呢,难道真的是字面意思上的“陪我走走”,走两步就完事了?
不过还好,他脑补的脱衣服的情节并没有成真。
“呃,不再……走走吗?我真的还好……”苏溪纯没抱什么希望地挣扎了一下。
祝鹤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却是把他带进了就近的教学楼。教学楼一层楼的大厅十分宽敞,摆着许多座椅和沙发,圆的方的都有,相互之间距离也挺远,很适合聚众闲聊或是讨论。
不过现在,大厅里面没有人,灯也只稀稀疏疏亮了几盏,整个空间十分昏暗。
祝鹤拉他在一处麻布沙发上坐下,然后去自动贩售机买了一罐冰可乐和一罐热甜奶。苏溪纯被他塞了罐甜牛奶,源源不断的热度从罐身传到手心,又从手心渐渐温暖手臂内的肌肉和血管。他打开罐子喝了两口,微烫的液体顺着食道流进胃里,激得他全身忍不住抖了抖,甩落了一层鸡皮疙瘩。大厅里虽然没有供暖,但总比站在外面吹冷风要好得多,他觉得自己仿佛枯木逢春,又活过来了。
祝鹤挨着他坐下,开罐的时候还发出气泡涌起的嘶嘶声,在寂静的气氛中格外清楚。
一直不说话也很尴尬,苏溪纯试着张了张嘴,憋出一句:“鹤哥今天在舞台上很帅啊,跳得真好,万众瞩目呢。”
祝鹤顿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有点夸张:“整个学校的人加起来,就算带上鸭子野猫野狗,离一万也还差得远呢!”
“我就随便形容一下,这么较真干什么。”苏溪纯咕哝着。
祝鹤收敛了一下:“过奖了过奖了,没这么厉害,我也就是随便玩玩的,业余都算不上。”
“鹤哥谦虚了,舞社社长岂是浪得虚名。”苏溪纯马屁拍得溜,“鹤哥跳舞学了多久啊?”
“小学一二年级开始的吧,具体我也忘了,那时候我妈觉得我走路不好好走,坐不好好坐,站也不好好站,吊儿郎当驼背含胸的,她看着难受,就把我送去舞蹈班,美其名曰练气质。其实也没学多久,断断续续的,也换了好几个地方,一开始被我妈逼着,后来长大一点了自己也有点兴趣了,就当锻炼身体。”末了,又问,“你呢?你画画这么棒,也是从小学开始学的吧。”
苏溪纯点点头:“嗯。小时候我爸妈没什么空陪我,又不让我自己出去玩,我经常一个人在家,太无聊了。相比学乐器,画画更能消磨时间吧,也不会打扰到左邻右舍。反正我可以坐着听听歌画上一天,挺好的。”
祝鹤沉默了一会儿,说:“听起来你的童年生活好像过的不怎么精彩。”
“无所谓,都过去了,再拿出来说也没什么意思。”苏溪纯拿手指悄悄地抠着沙发,嘴上说得漫不经心。
祝鹤也没再追问,想了一下,说:“其实舞社里跳舞厉害的人很多,就今天台上几个伴舞的,还有几个新加入的大一新生,都不比我差。前几天社里开会的时候我还说了,让他们下学期重新选一个社长。”
苏溪纯惊讶地偏头看他:“你不当社长了?”
“是啊,其实很正常的,基本上学校的社团里,社长或者是负责主要事务的干事,都是大一大二的居多,因为大三大四课业繁忙,没工夫去管,再说大三很多人要出去交换一学期甚至一年,更加不方便了。”
“交换?”他说了一堆,苏溪纯就捕捉到了两个字。是啊,祝鹤成绩这么好,当然有机会得到交换名额。“你打算去哪里交换呢?”
“UK吧,去的人多,课程基本契合,回来后学分不用换算,也不用额外再补修什么课。”
“哦,那单薇也会去UK吧,”苏溪纯喝了一甜奶,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咦,说起来,今天我好像没看到她,怎么,她不陪你过生日呀?”
祝鹤没说话。他一口气灌下半罐可乐,强烈气体反冲刺激着他的感官,眼睛里反射性地分泌出一点泪水。
苏溪纯听着他吞咽时喉咙间发出的咕咕声,听着他发出满足的叹息,然后听见他说:“单薇回家了。我不知道,她可能不会去UK,我猜,可能会去报的人不多的地方,比如非英语国家,她就是这样的,喜欢冒险,不随大流。”
“哦。”苏溪纯应了一声。手中的牛脑饮料里不知道放了多少糖,甜得发腻。好在分量不多,在到达他受不了的程度之前,已经被喝得不剩了。
祝鹤声音平静,没停顿多久,继续说了句:“我们其实已经分手了。”
“什么!”苏溪纯像是被一把缝衣针扎进了肉里,说话音量猛然提高,“什么时候?”
祝鹤像是没察觉他的震惊,说:“中秋之后,国庆节之前。”
“难怪呢,我说怎么那段时间她心情不好的样子,原来是因为这个。”苏溪纯喃喃着,语气中不经意地带了一丝对祝鹤的责备。“她这么好,这么优秀,你干嘛放弃她?”
苏溪纯突然想起那天晚上林可抛出的问题:“林可那天说的,不会是真的吧!”祝鹤真的是gay?
祝鹤愣愣,说:“这没有关系,不是这个原因。我们是和平分手,也是她提出来的。分手的时候我也很难受,但是这样做对双方都好,她说她考虑了一个暑假才做的决定。我们大一刚开学不久就在一起了,但是后来相处下来,觉得彼此其实很多地方都没办法磨合,我累她也累。她是一个很有主见,很会思考,也很能坚持的女生,她尊重我,我也尊重她,一些重要的事情我不会隐瞒,所以林可说的什么跟这件事没有关系,你不要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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