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秒,她终于明白了,不论她再怎么舍得破釜沉舟,「陆秋蕊」和陶野,都没有任何可能会在一起了。
因为她在了解陶野有多么爱她之后,她才会像现在这样,甘愿孤注一掷不惜一切代价再次表白;
也正是因为此时的陶野已经爱上了年轻的夏星眠。所以她这次的表白只会是一种结果,就是以无可动摇的失败告终。
看起来好像从始至终是她掌控着一切,是她选择了这条路。但实际上,她却是被无形的宿命裹卷着才走到了现在。
逃无可逃,因果随行。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终于认了命,不再挣扎。
“我要出国半个月,这可能是我在国内和你的最后一次见面。”夏星眠决定在全面摆烂前再尝试放纵一次,“我从来没强迫你做过什么,不过今晚我心情很不好,你能陪我么?”
陶野疑惑:“我现在不是正在陪您?”
“我说的是陪我上床。”夏星眠又喝了一满杯的酒,放肆地借着酒劲直言不讳。
陶野愣了一下,随即很有距离感地颔了颔下巴,客气地说:“陆总,我想我们之前很明确地约定过了,我只陪酒,不上床。”
“是么我好像记不太清了。”她装傻。
“您喝多了。”
陶野想要起身离开,夏星眠却忽然收紧了握着陶野肩头的五指,强行将她拉回自己怀里。
“那如果我非要这么做呢?”
她极近地紧盯着陶野的双眼,悄悄探究着对方的反应。
陶野:“您什么意思?”
“我以后不会再强求你喜欢我,我知道,你有了你喜欢的人,我不可能改变你了。但姐姐,你不是也和我一样,觉得自己跟自己喜欢的人根本没有可能吗?
我们都在守着一份看不到未来的感情,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先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你和我,就单纯地放纵一次——”
陶野没有等她说完,直接在她臂弯里推开了她。推她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桌边的酒杯,一整杯暗红色的酒被洒到了陶野的杏色毛衣上。
夏星眠马上松开了陶野,她没想到陶野会这么强硬地拒绝她。或者说她还是夏星眠的时候已经习惯了对陶野动手动脚对方还对她百依百顺的情况。
所以她的潜意识里根本意识不到,其实陶野也会不愿意让别人随便碰。
“对不起……”
她忙给她递纸巾。
陶野连她的纸巾也一起拒绝了。
“陆总,我想这么久了,您应该了解我。我说不会做的事就绝对不会做。如果您真的有强迫我的念头,那我们也就没有继续联系下去的必要了。”
夏星眠连忙解释,“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我只是说如果,不是真的非要这样。姐姐,你知道的啊,我怎么可能真的强迫你?”
陶野仔细回想,认识眼前这个人这么多年,对方虽然有钱有势,但的确从来没有真正地强迫她去做过什么不堪的事。
“可就算是如果,也不该乱说。”
她态度还是很坚决,语气也很重。
“很抱歉,我不是那种能被随意开玩笑的人,希望您能理解。”
夏星眠已经喝得有些多了,情绪渐渐渗透理智,压在心底多年的委屈被陶野这强硬语气的一句话点燃,她红着眼眶紧盯着陶野,感觉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似的。
“你从来都没有这样凶过我!”
陶野恍惚了一下。
这一刻,她在眼前这个人的眼睛里分明看到了什么更熟悉的东西。
夏星眠见陶野只是盯着自己发呆,心头难过更甚,问她:“你到底在看什么?为什么我和你说话,你总是不理我?”
陶野眨了眨眼,才挣脱出来,目光瞥向桌面,“你们有时候真的……挺像的……”
“我们?我和谁?是你喜欢的人吗?”
“……”夏星眠知道陶野说的是谁,看到陶野对她的追问不置可否时,便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不禁苦笑,“既然我们那么像,姐姐……为什么不能试着喜欢我呢?”
陶野弯了弯唇角,似笑非笑,“抱歉,我这人就是这样,有点一根筋。虽然有时觉得你和她很像,但既然已经喜欢上了她,就……”
“我明白了。”
夏星眠喃喃自语着,含糊说了好几句「算了」。
“就……这样吧……”
陶野不说话,低着头坐在那。毛衣上的红酒还在向下滴。借着酒吧忽明忽暗的冷光,夏星眠才发现陶野的下颌侧边也沾了一点酒液,向着脖根,爬出一条透红色的湿痕。
她下意识想伸手帮她擦一擦,可手还没抬起来,脑海里便浮现出刚刚陶野的那些话。
夏星眠最后还是没有帮她去擦。
“怎么就……永远都差着一步……呢……”
她自嘲地含着泪笑。
陶野没有听清她说的话。
“什么?”
“……”夏星眠收掩起情绪。
“你衣服都弄湿了,跟我去我公寓洗个澡换件衣服吧。我公寓离得近,你家太远,怕你回去就感冒了。你放心,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陶野扭头去看窗户的方向。
看了好一会儿。
“寒流好像还没过去。”
“是啊。雪还没停,路上积雪也没来得及铲,很多路段还在封锁中。回你家的路估计要绕两个小时。”
“我真的可以相信您,去您家里换衣服么?”陶野幽深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夏星眠起身,帮陶野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笑了一声,“敢不敢打赌,全世界你要是只能挑一个人信任,那只能是我。就连你现在喜欢的那个人都不行。”
陶野:“您真的对我完全没有那种想法?”
“不,我对你很有想法。有很多想法。”
夏星眠毫不避讳地坦诚说出实话。
“但我跟以前不一样。我现在有再多龌龊的欲望,也明白有些事不该做的时候,真的就不能做。”
陶野看着对面的人走过来为自己披上外套,又看着她拿起车钥匙转身向外走去,背影渐渐没入嘈杂人群。
不知道为什么,陶野觉得那人口中的「以前」不是寻常那个意思。
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二次,她在眼前这个人的身上似乎看到了什么模模糊糊的东西。她也讲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很奇怪的一种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
想去捉,却无法捉到。
如果是往常,陶野找尽借口也不会大半夜还去这位陆总的家。但也不知是不是这两次奇怪感觉的影响,她没有理由地、打从心底里觉得,对方真的不会对她怎么样。
夜中了,天还没晴。放眼望去,黑夜里铺满夹道的白。
从高楼群层的缝隙中,可以隐约看到极远处长湖山高低起伏的一横轮廓。
山头积雪累累,山脊在黑暗中被过渡成一抹透白,没有星月,夜空却依旧不显黯淡。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夏星眠开车时看到长湖山,心里一紧,眼眶热了。
副驾驶座的陶野听到了她隐约的抽鼻子的声音,轻声问:“怎么了?”
夏星眠说:“突然有点想家。”
陶野:“您这些年也很不容易,我都看得出来。”
“是么……”
“有空就回家看看吧。”
“我早就没家了。”
“……”夏星眠攥紧了方向盘,问身边的陶野:“一条丧家之犬,还总是想给别人一个家,是不是本来就有点异想天开了?”
“不会啊……”陶野轻声细语地回答,“没有家的人对于家才更懂珍惜。不要那么悲观,一定有一个人在未来等着你。”
夏星眠低喃:“她会等我吗?”
陶野:“会的……”
夏星眠笑了,她知道陶野是在安慰她而已。
她也不知道该回什么,说些消极的或者煽情的也不合适。半晌,只深吸了口气,嘴里沉沉地吐出一个字:“好……”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车子路过一家24小时药店时,陶野坐直了一些,提出想要下车一下。
夏星眠:“你要买药?”
陶野:“嗯,我的哮喘喷雾在早上弄丢了。”她说着,想从兜里摸手机,摸了两下却没摸到,“糟了,手机好像落在了酒吧。”
夏星眠解开安全带:“我去帮你买吧。”
“我自己可以去。”
“没事,我帮你。”
陶野见对方已经不由分说地下了车,也不勉强了,不过还是坚持递上了自己的手包:“我这儿有现金,拿我包去。”
夏星眠撑着车门,叹气:“你平时又不是没收过我的钱,一瓶喷雾能值几块?”
“那不一样。以前是谈好的交易,我拿的是我该得的报酬。今天不是。”
“行……”
夏星眠也不和她拧了,接过陶野的手包,快步向药店走去。
她现在才发现,陶野真的是个习惯把账算得很清的人。可是她还是夏星眠的时候,陶野好像从不和她算账。
胡思乱想着一些事,推门走进药店。夏星眠从自己的包里翻出医院的处方,问店员要哮喘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