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溪泛:“那也不是这么给你花的!”
说是这么说,每次把温灿从国外叫回暨宁时,周溪泛还是会准时把五千块钱打到温灿卡上。
她知道自己在麻烦人家,所以允许温灿在暨宁时住在自己的小别墅里,还会给温灿买很多好吃的,送些小礼物。
只是,送的方式比较特别。
“啪”的一声,周溪泛把一份热腾腾的红糖糍粑撂在温灿面前。
“这是我吃剩的,给你吃吧。”
“砰”的一声,一只扎着蝴蝶结的盒子落在茶几上。
“这是客户送我的项链,丑死了,你要就捡走。”
“咚”的一声,装着卡林巴的木盒晃晃悠悠挂在床边。
“乐器店促销送的,要不是我不会弹这玩意儿,绝对不可能便宜你呢。”
有一次,周溪泛叫温灿回来时,温灿因为连夜的彩排劳累过度,在回来的路上受了寒,发起了烧。
周溪泛挽着温灿的胳膊,再一次在夏怀梦面前晃悠完。她目光还悄悄追随着远去的夏怀梦,就听见身边的温灿捂着嘴忍不住地闷咳了几声。
她这才发现,她挽着的那条胳膊,皮肤烫得不正常。
温灿对周溪泛轻笑着说:“没关系,你先去追夏怀梦吧,我可以坐在街角那边的奶茶店,等你充分观赏完夏怀梦那张丧脸。”
周溪泛:“你有病!”
话落,她就急忙拉着温灿往家赶。一边赶一边掏手机联系自己的私人医生。
回了别墅,周溪泛就把温灿按在床上,粗鲁又笨拙地给她脑门盖上湿毛巾,往她嘴里插了根温度计,然后跪在地上翻箱倒柜找药。
“你不舒服就直接和我说啊,我又不是非得逼你回国!”
周溪泛骂骂咧咧。
“搞得我好像个黑心老板,压榨自己生病的员工似的……”
温灿一直在笑,说:
“没关系啊,我自己也想回来。”
周溪泛:“你回来干嘛?”
温灿:“回来……住在这里。”
周溪泛气极反笑:“你就这么喜欢我这别墅?”
“嗯。”
温灿坦然地承认了。
“以前我在国外巡演,总是想要回国,想故乡。可是以前的那个家回不去了……我每次回来,都找不到一个能去的地方。不过现在,就可以回这里来。”
周溪泛哼笑:“你把我这儿当家了?”
“师妹那里,毕竟还是她和陶野的地方。酒店……是走哪住哪,每家都不一样。”
温灿把湿毛巾拽到滚烫的脸上,声音很轻。
“我知道这里不是我的家。但在国外,每次想到一回国就能到这儿来,就……”
周溪泛咬咬牙,把药盒拍在了床头柜上。
“行行行,看你可怜,随便你吧!”
她转身去倒水,又咕咕叨叨地念念有词。
“别墅门钥匙你甭想,我不会给你的!但是院子门上的指纹锁,我可以考虑把你的指纹录进去。你可以进花园,蹲在花坛边上等本小姐回来。反正院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我也不怕你搬……”
温灿望着周溪泛的背影,忽然问了一个很久以前问过的问题:
“你对夏怀梦,真的就只是报复,真的……不回头了吗?”
周溪泛蓦地住了口。
她没有像上次那样斩钉截铁地回答,沉默着,只能听到水流进玻璃杯的声音。
温灿便懂了。
她的“家”,她即将被录入指纹锁的指纹,她的这场美梦,等某一天,夏怀梦敢冲到她和周溪泛面前,从她胳膊上抢走那只手时,就都会消失了。
这样也好。
温灿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安慰自己。
这样,她也没有机会,变成父亲相册里那个血肉模糊的怪物。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会写周溪泛最后的选择,我会在简介里标明她的选择,大家按需求购买
第117章 番外四·周溪泛篇
暨宁又下雪了。
周溪泛早已忘了她见过多少次暨宁的大雪。
她生长在多雨的南方,第一次来到暨宁,是在六岁时陪同妈妈和小妈妈去暨宁的温泉山庄。
因为妈妈和小妈妈的婚礼就是在那个温泉山庄举行的,所以那一年她们就带着她一起去,想要故地重游怀个旧。
结果去的第一次,她和妈妈们就被暴雪困在了山腰。
困了整整三天。
三天后,是温泉山庄的老板带着搜救队找到了她们。
周溪泛还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早晨。她第三次在荒废的破屋里醒来,又饿又困,模糊的视线中,看到远处妈妈和小妈妈在与消防员交谈的背影。她张了张嘴,却因为太渴而喊不出“妈妈”两个字。
这时候,从温泉山庄老板的身边走过来一个大概十六、七岁的少女。
亭亭而立,清秀漂亮,向着她弯下腰,递给她一瓶打开了盖子的热牛奶。
远处,温泉山庄老板和妈妈客套道:“谢什么呢!以前就是合作伙伴,我们家又要搬去岸阳一段时间,以后咱们更是邻居,费点心不是应该的么?”
周枕月握了握夏英博的手,客气地笑:“是啊,邻居。”
周溪泛怯怯地抬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
女孩也对着她笑:
“快喝吧,小邻居。”
清脆欢快的嗓音,已经脱去了孩童的稚嫩,透着青涩的成熟。
后来,周溪泛从小妈妈那里得知,那天递给她热牛奶的大姐姐就是温泉山庄老板的大女儿,夏怀梦。正在念高二,明年就要考大学了。
——大学是什么?
这对于还在小学一年级的周溪泛来说,过于高远。
她搞不懂,所以她想要探究。
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周溪泛后来常常主动跑到隔壁的夏家,看夏怀梦写作业。
她会悄悄翻看夏怀梦放在一边的课本,看着上面密密麻麻像蚂蚁一样的笔记,从里面艰难地挑拣出自己零星认识的几个字,在心里尝试着把它们组成自己能懂的句子。
这时候,夏怀梦就会把偷翻课本的她抱到自己的膝盖上,说:
“看不懂就不要看啦,我给你画小兔子看,好不好?”
周溪泛乖巧点头。
夏怀梦会叫家里阿姨泡一杯热牛奶来,插上吸管,放在桌子上给周溪泛喝。然后抱着小小的邻居,在厚重的课本上摊开一张白纸,用考试专用的黑色中性笔画下一只只可爱的小兔子。
夏怀梦有时候画兔子,有时候画山水,有时候也会画周溪泛最近看的动画片里的人物。
画到动画片,她还会给周溪泛边画边讲故事。
“你看,灰太狼又要吃喜羊羊咯。”夏怀梦把小羊画在张着血盆大口的狼下面。
周溪泛急得咿咿呀呀说:“不、不……”
“别急,看,红太狼拎着平底锅,在后面呢。”夏怀梦又在狼的后面画上一只漂亮母狼。
周溪泛放心了:‘唔,好。’
“可是,灰太狼躲过了平底锅,他又拿出一条绳子——”夏怀梦再给狼的手上画一条狰狞的长绳。
周溪泛又急了:“不、不……”
“就在这时,喜羊羊从兜里掏出了一把十八米的加特林,砰砰砰!”夏怀梦画上一把夸张的机械重枪,嘴里还模仿枪声,“把灰太狼打跑了!”
周溪泛就再次灿烂地笑起来。
她笑夏怀梦不懂动画片:“姐姐好笨,大草原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枪呢?”
“是吗?”夏怀梦笑着转笔,“没关系啊,我会画画,我有笔,我想让哪里出现这么大的枪,哪里就可以出现呀。”
夏怀梦在繁重苦累的现实生活上,画着属于她和小邻居的天马行空的梦。
周溪泛看着夏怀梦,觉得大姐姐手里拿着的仿佛是马良的笔。
她画什么,什么就是真的了。
夏家在岸阳住了几年后,又搬回了大雪纷飞的暨宁。
夏怀梦带走了载满蚂蚁的课本,带走了马良的笔,带走了周溪泛生活里的所有奇幻与梦。
周溪泛哭了好久。
直到小妈妈和她说:“以后寒暑假,我们都去暨宁看梦梦姐姐和小星星好不好?”周溪泛才终于不哭了,抹着鼻涕眼泪说好。
之后的每一年,周溪泛都会去暨宁看一场雪。
夏怀梦还没有离家出走时,她就和夏怀梦与夏星眠一起看雪。
夏怀梦走之后,她一个人,坐在夏怀梦房间的床上,从冻满寒霜的窗户看雪。
她有时候会问夏星眠:“梦梦姐姐还会回来吗?”
夏星眠非常理智地回答:“应该不会了吧。”
“会的!”周溪泛很认真地看着夏星眠,“她答应我会回来的,我的玉戒指还在她那里,她答应会回来还给我的。”
“哦。”夏星眠平静地点头,“那就会吧。”
周溪泛知道夏星眠在哄她。
她知道。
其实只有她一个人还相信夏怀梦会回来了。
.
暨宁的雪好像从未变过。
一旦下起来,就连绵多日,雪花大得仿佛鹅绒,直到把天地都覆盖成纯白。
周溪泛又坐在屋檐下看雪。
不知不觉,那些记忆竟已变得如此陈旧。她如今还差两三年,就到三十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