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你管我,你走!你不要管我!”林雪迟推他。
喻江任他打骂,也只能好声好气:“好好好,我不管你。我不管你谁管你?等你真的有能力解决事情了,你要自己解决也没问题,对不对?人难免都有困难的时候,我也会有,人和人之间互相帮助大家共同度过难关不就可以了吗?你也会有能够帮助别人的时候。”
林雪迟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脸色这才好一些。
“这是在你办公室啊,我是不介意被人看到你撒娇的,只要你自己也不介意就行。”做父亲的笑盈盈的。
林雪迟的脸哗一下红起来,惊慌地把他推开。
喻江满不在乎:“好了,我就是来跟你说一下这件事。免得你又觉得我不尊重你,我会先去和病人家属谈谈,跟他们沟通沟通。事情总是有解决的办法,没必要一定打官司。真的要上法庭,那我就只好去找法官了。你照常上你的班,别管了,好不好?”
林雪迟抿唇:“那你想要什么?帮我这么大一个忙。”
喻江说:“我希望你回家来住,你住在外面我不放心。”
“我可以自己独立生活,哪有三十岁的男人还和父亲住在一起的。”
“我为Titus的事情跟你道歉,那真的是我的疏忽。”喻江拉着他的手:“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一定要知道,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愿意你有危险,懂吗?”
林雪迟心里慢跳一拍,猛地把手抽回来,“你少糊弄我。”
喻江无奈道:“我对你花的心思够多了吧?你还觉得我糊弄你。”
林雪迟别过脸去,语气硬生生的:“我要上班了。你赶紧回去吧。”
喻江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好好工作,我先走了。”
看着他离开,林雪迟摸了摸自己的脸,神色冷淡下去。
“所以你又要搬回去住?”Allison好笑:“那这间租下来的公寓怎么办?”
林雪迟耸耸肩膀:“只能退掉了。房租我交了三个月,房东退了我两个月的钱和押金,我想也差不多。那就这样吧,住完这个星期我就回去。”
两人走在商业广场上。冬季的街头人群并没有消减,熙熙攘攘的喧哗声反而为肃静的时节增添了些生气。商店点缀着一排排精致翡丽的装饰灯,明亮的橱窗里琳琅满目。
“女孩子都喜欢一些什么东西?”林雪迟问:“我想带一份礼物给Connie。”
Allison犹豫:“如果你想送得保险一点,首饰口红钱包香水都可以。或者Connie有什么她特别喜欢的东西也行。”
林雪迟的记忆里闪过那对洁白的锆石花耳坠。他上次把它扯坏了,理应赔她一副。
“如果我送她耳环,会不会让她有不好的记忆?”林雪迟往首饰店里走:“我记得上次她带了一对白色的宝石耳坠,很漂亮。”
Allison的目光在首饰柜前逡巡:“无妨,她要是收下了不就代表她原谅你了吗?挑副贵的,她要是心软舍不得不收那就正好。反正你不缺钱。”
林雪迟苦笑:“我是去诚心致歉,让你这么说倒像是我拿钱买一个原谅似的。”
“花钱就是诚心啊!连钱都不花怎么证明你诚心呢?”Allison理所应当地反问:“你们男人就是这样,扯上钱就好像俗了似的。这个世道,办个什么事情不用花钱呀?花了钱才证明你有实际行动。光是嘴巴说有什么用,漂亮话我也会说,我还能跪下来说呢。”
林雪迟哑口,竟然对她的话无法反驳。
Allison指着橱柜里一副银杏叶造型的水晶耳坠:“这个吧,怎么样?”
“嗯。”林雪迟点点头,让服务员将耳坠拿出来看:“挺漂亮的。”
“银杏有纯情的意思,也代表长寿,因为银杏树本身寿命比较长,算是对她的美好祝福吧。”Allison拿起来在耳垂上比了比:“大小也还不错,对女孩子来说很合适。”
“那就这对吧。”林雪迟说:“你要不要也挑一对,就当我送你的。”
Allison瞥了一眼那上面的价钱,吐吐舌头:“算了,太贵重了。我还是不要了。”
“不是你说的花钱才能显示诚意嘛,我想谢谢你。”
Allison莞尔:“哪天你要是被骗钱了可不要怪我。有些礼物可以送有些礼物不要随便送。”
“为什么?”
“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收礼物已经不像小孩子那么随心所欲了。”Allison叹息:“如果别人送我贵重礼物,我当然也高兴啦,但是转念就要头疼怎么回礼的事情了。我也没有为你做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太贵重的礼物我可不敢收。”
林雪迟眨眨眼:“那我应该送你什么?”
Allison犹豫片刻,眼神定在街对面的冰淇淋车上:“你请我吃冰淇淋吧,我要一个特大号太妃糖坚果味的。”
林雪迟觉得那是哄小孩子的玩意儿:“你确定?”
Allison瞪他:“我知道我有点胖,反正我就是爱吃甜的,怎么了?”
“我不是觉得你胖,而且你这样挺好的。”林雪迟对着她微圆的脸笑起来:“雪眉就是太瘦了,我反倒觉得她要是能像你就刚刚好。”
Allison对这个回答表示很满意。
两人买了冰淇淋开车去Connie家。
车子停在小区边。他们下车沿着林荫道走了一段,可见一户院落的门前挂着“Baker”字样的木牌。院内草坪杂乱,房子也已经很老旧了,墙面发黄,攀扯了不少藤蔓植物。兴许是年久失修,阁楼顶上可以看到一处明显用防水布和木板草草搭成的防雪棚,由于承重不好,积雪将防水布压出一个凹槽来,房顶像是陷了个洞进去似的。
院落中还放着一座秋千,悬吊的铁索左边似乎松脱了,摇椅歪在地上没有人修整。
“这里不会没有人住吧?”Allison小心翼翼地问:“我们家草坪要是修成这个样子,邻居肯定会说闲话的。你确定他们家没有搬家吗?”
林雪迟摇头:“我不确定。这是十三年前的住址了。那座秋千我记得。Connie和我说过,这是她爸爸送她的礼物。”
Allison还想说什么。这时候从侧面仓房里走出来一个穿法兰绒格子衬衫和工装裤的男人。等他走近了,才能看出这是个形容枯槁的老者,他面部灰黄削瘦,耷拉的褶皱宛如剥落的瓦碎沉淀在额头和眼下,拉扯出纵深的沟渠与丘壑,同时暗示着一个人崇峻的悲苦。
这是个即使看面相也知道日子过得非常糟糕的人。他手里拖着一台笨重巨大的割草机,铁灰色的齿盘上沾着橙红色的锈迹,看来是有些时间没有用了。当割草机连上插线板,机器顿时发出暴躁的轰鸣声。
“妈的,这聒噪的破机器!”男人将插头一脚踢掉,把机器扔在一边,
两人表情有点凝重,林雪迟小心翼翼地上前打了声招呼——
“您好,请问这里是Connie Baker的家吗?”
中年男人很明显地皱了皱眉,没说话,指了指院子门口的名牌。
林雪迟与Allison对视一眼。Allison开口:“您好,Baker先生,我们想来探望Connie,我们是她的朋友,请问她现在在家吗?”
老Baker先生眼神沉了下去,十分无礼道:“Connie Baker十几年前就死了,现在还能来看她的朋友我都很熟悉。我没见过你们,这里是私人宅邸,请尽快离开,要不然我就报警了。”
林雪迟如遭雷亟:“死了?这不可能!她是什么时候死的?十几年前?十三年前吗?”
“你怎么知道的?你是谁?”老人转过头来用异样的眼光盯着他。
林雪迟正要开口,Allison抢先说话了:“他是我男朋友!”她一把挽过林雪迟来,对着年轻医生打了个眼神暗示:“先生您好,我叫Allison,我是Connie的初中同学,我们前几天同学聚会,Connie没有来,我想起来那时候我们俩玩得还不错呢。今天正好和我男朋友路过就想过来看看。我很抱歉,先生,我不知道她去世了。”
老人狐疑的眼光在这两个年轻人身上扫了一圈:“初中同学?”
Allison点头,做出一副十分惋惜的样子:“您应该没见过我,这也不奇怪。Connie那时候总是因为个子矮感到自卑,我们俩一个矮一个胖,可没少受欺负,也算是患难之交吧。没想到这几年不见,她就离开了,可怜的姑娘,她从前可时常鼓励我的呀。”
这样说着,她眼眶就红了,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她拿袖子抹了抹眼角。
林雪迟讶然,竟然挑不出她的毛病来。难道学宗教的都这么会演戏吗?
老人一脸晦气,摆摆手:“让她喝牛奶她不喝,长得矮怪谁?”
Allison破涕为笑,她上前一把亲密地拉着老人的手:“能见到您真是太高兴了,如果今天没有来这一趟,我肯定要后悔一辈子的。”
老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猛地缩回手来,气冲冲地盯着她:“一个小姑娘,不要这样没有规矩!你的长辈怎么教你的!”
Allison低着头显得很乖巧:“我很抱歉。”
老人口气依然不善,但话锋转了方向:“进来喝杯茶吧,没什么好东西招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