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若愚拿完了东西,转身直接向幼儿园门口走去,头也不回地甩了句:“没带!”
张致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说手机而不是手机号,这时杨若愚已经快走进幼儿园大门了——
“那我只能来这里找你喽!”张致又露出他那招牌式笑容,朗声道。
原以为这句话终于能惹恼这个在他面前装了半天淡定的小家伙,没想到杨若愚竟然回过了头,几乎是微笑着向他挥了挥手,然后敲开了幼儿园的大门,跟看门大爷有聊着天走了进去。
张致的心被那淡然而清雅的笑容俘获了,停了片刻才拉开车门上车。
车子开到前面不远处的路口,在等红绿灯时,张致从后视镜里望着还在值班室里跟看门大爷有说有笑的杨若愚,嘴角不断地上扬——今天去星巴克的决定真是太对了!竟然让他碰到了惦记了几年的小白兔!张致的左手无意识地摸着下巴,回味着刚才的见面——杨若愚刚进店时那些可爱的小动作与记忆中毫无二致,后来见到自己时那故作镇定的表情更是让他惊艳不已!张致觉得,如果说七年前的小鱼只是一只温顺的小兔子,七年后的他则长出了几颗尖牙,卯着劲儿,准备随时向人呲牙示威——尽管他自己不知道,这自以为骇人的表情,在别人眼里,也只是一种极致的可爱而已。
英杰幼儿园是吗?绿灯亮了,张致最后撇了一眼身后那所幼儿园的牌子,哼着歌发动了车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更新频率:工作日日更。
第2章 美梦
值班室里,杨若愚给大爷看了自己的工作证,又把袋子里所有小朋友能用得上的东西都“捐”给了幼儿园,就此跟大爷熟络了起来。
“这是特意买给孩子们的吗?”大爷翻了翻袋子里剩下的东西,也不乏领带夹、钱包之类的男性用品,疑惑地问。
杨若愚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是我在高新区给那里的员工上课,结课后学员们送的。有些礼物我实在用不上,不如转送给孩子们。”说着瞥了一眼堆在桌子上的以那个巨大的HELLO KITTY为首的一众玩偶,忍住了撇嘴的冲动。
其实杨若愚是在羊城历史最悠久的逸仙大学中文系当老师,还是普通话测试员,这次是被高新区团委请了给区内企业员工做普通话培训,因为参加培训的基本都是些前台或者公关部的年轻姑娘,两个月的培训下来,简直把杨若愚当梦中情人看待,最后结课的时候更是送了一堆礼物。至于为什么会有人送他玩偶,杨若愚只能将它归结为代沟。
因为礼物太多而且很多体积都不小,团委的工作人员帮他找扫地阿姨借了两个垃圾袋才勉强装下,等他辞别了工作人员和学员们,拎着两个沉重的袋子走出大门时,才想起他的车今天送去保养只能打车回去……后来就发生了星巴克的那一幕。
时间确实不早了,晚上还有一节选修课,杨若愚跟看门大爷告了别,拎着只剩下半袋东西的袋子走了出来,想象着张致来这里找他的情景,突然觉得心情跟手里的袋子一样,变得轻松起来,于是乐不颠儿地挥手打了个车,字正腔圆地对司机说:“师傅,前面路口左转,逸大西门家属区!”
晚上上完课出来,冯晓打了越洋电话来,批判他很久没有跟自己联络。冯晓是杨若愚的高中同桌,后来又都考到北京读大学,关系一直很好,好到被很多人误会是一对儿的程度。刚到羊城那会儿,举目无亲的杨若愚过着几乎朝不保夕的生活,多亏刚留京工作的冯晓不断地接济他,一直到三年前她嫁了那个从大学起就狂追她的韩国欧巴被拐出国,都不停地嚷嚷杨若愚是她在国内最放不下的人——所以杨若愚总是觉得,虽然他俩同龄,但冯晓就像他的亲姐姐一样,让他每当想起,心下都是一片柔软。
于是杨若愚就把下午见到张致的事给冯晓说了。
“你说什么?!那个智障去羊城了?!”冯晓顿了几秒,大吼出声。
杨若愚是大三的时候正式跟张致在一起的,在这之前被他追了整整一年。不管是被追求还是决定在一起,冯晓都是第一个知道的,还给这个在她眼里明显是衣冠禽兽的家伙起了个外号——智障(张致的名字反过来念)。她看着杨若愚一路走来,看着他被伤得体无完肤、落荒而逃,也陪着他慢慢地走了出来。所以当她再次听到那个“智障”的名字,自然像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他什么意思?还想再续前缘不成?!”冯晓气得咬牙切齿。
她的牙齿咬得太响,杨若愚简直可以看到她五官愤怒地皱在一起的模样,那么熟悉可爱,惹得他扑哧一笑。
冯晓一听更气:“你笑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敢……”
杨若愚温和地打断她:“好了,我都二十九了,要是还干十九岁的蠢事儿,这十年就白活了。”
冯晓总算消了点气,又不放心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别给我机会嘲笑你啊!”
杨若愚微笑道:“放心吧,不会的。”
冯晓这才放过他,两人又聊了会儿别的,杨若愚催她快挂电话,别影响肚子里的宝宝。
“彪,我用固话打的,又没辐射,怕什么,”冯晓已经快临盆了,杨若愚就是因为这个才刻意减少跟她联系,怕打扰她休息。
“那咱们再聊,”临了,冯晓又加了一句,“要是张致真能找到你,你就一拳抡过去,打他个生活不能自理!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杨若愚好笑地应着,挂了电话。
当天晚上,杨若愚既没有失眠也没有做噩梦,甚至还在天快亮时,做了一个无以伦比的美梦——梦中的他英勇无敌,一记猛拳抡向张致的那张俊脸,打得他鼻青脸肿,风度全无。以至于直到早上醒来,杨若愚的脸上都挂着痛快的笑容。
洗漱的时候,他望着镜子里看起来气色不错的自己,稍感安慰地想到,虽然再次见到张致自己还是会想起那种绝望的心痛,但毕竟,他能给自己的影响已经很小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生那么长,谁没遇到过几个人渣?杨若愚自嘲地笑了笑,用毛巾擦了擦洗过的脸,走出了洗手间。
张致再次见到杨若愚,已经是半个月之后。
十月底的羊城终于逐渐解了暑热,一个微风拂面的傍晚,杨若愚被一群本科生簇拥着,从教学楼中走出。这是他指导毕业论文的学生,刚给他们开完开题指导会,学生们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地七嘴八舌,说着跟论文有关或无关的话题。杨若愚和蔼地跟他们侃侃而谈,到了教学楼外的空地上,索性停住脚步,回答同学们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大概是因为讲到了专业领域的问题,杨若愚的眉宇间透出了一份迷人的自信,再加上平易近人的笑容,把他本就精致的脸庞衬得更加光彩夺目。为此而心跳加速的,不仅是围着他的女学生们,还有一直等在楼旁的那个人。于是,本想等到学生们离开后再走近的那人,逼自己收起那猎犬看见肥美兔子般的精亮目光,有些不受控制地,踱着步走向了杨若愚。
“杨老师。”张致彬彬有礼地唤到。
杨若愚几不可见地吸了口气,保持着微笑的表情转过身:“张总。”
学生们见老师有客人来访,立刻知趣地停了话头,三三两两地跟老师告了别。待学生们都走开之后,杨若愚的目光倏然冷了下来,一言不发地望着张致。
“杨老师,你的学生们发育都挺早啊!小学都还没上呢,个子就这么高了。”张致对此视若无睹,微笑调侃道。
杨若愚面无表情地问道:“找我干什么?”
“没事不能找你吗?”张致用余光瞟了一眼不远处好奇地打量着这边的学生们,直接上前揽过他的肩膀,“下面没课了吧?一起吃个饭?”
果然杨若愚碍着场合没有挣开,只是咬着牙低声道:
“我以为我们并不是能一起吃饭的关系。”
张致用手臂箍住杨若愚,几乎是迫着他向自己的的R8走去,一边温声道:“有什么话,咱们车上说,行吗?”
杨若愚不用回头,也知道学生们正盯着他们,只得顺着他的脚步向前走,却仍趁人不注意,狠狠地瞪了张致一眼,张致只当没看见。
车子开出学校,张致一边开车一边没事儿人一样地问:“想去哪儿吃?”
杨若愚抱着手臂,目视前方,一字一顿地说:
“要么在现在路边停下,要么我跳车。”
张致急忙投降:“好好,我停车,但你答应我,给我几分钟时间,我就是想跟你说几句话。”
他的语气真诚度颇高,杨若愚竟无言以对,只得默认。
于是车子停到了路边的停车位,张致跑下车刷了卡,又飞快地回到车上,把整个身子扭向杨若愚,正色道:“小鱼,这几年我一直很想你,老天有眼,竟让我在这里找到你……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那时候我确实很浑,做了很多不可原谅的事。我也不敢求你原谅,只求你给我个机会给你当牛做马,以弥补我的过失……”
这席话说得极其自然、诚恳,又透着一丝悲伤,若不是太了解这个人,杨若愚简直要为之动容了。他无力扶额,缓缓道:“你误会了,我不恨你,至少现在已经不恨了。自然也不需要你当牛做马……作为前任,我想我们还是当彼此的路人甲比较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