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带 (繁星下的竹)

于是，又过了几天相安无事的日子。直到有一天，虞杭的手机响起。虞杭扫了一眼手机，依旧挂断。数秒后，手机再次响起。
犹豫了许久，对方似乎毅力超群，有着不接电话不罢休的架势，一次次的重拨。虞杭再也不忍心挂断，按下了接听键。
“喂。”
“虞杭。”
“嗯。”
“这么多天，你都不接我电话。”
“锦深，我想我们以后，没必要的话，还是不要联系了。”虞杭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
电话那头一阵安静，安静到虞杭有些慌，不由问：“锦深，你在听吗？”
仍是没有回答，却在数秒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虞杭一惊，忙问：“锦深，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嗯，咳了几天了，有些发烧，没事的。”高锦深回答。
自己真大意，一心想着和他划清界限，却连他声音略带嘶哑都没听出来。虞杭有些气恼自己的粗心。
“看了医生没有？”
“没有，家里有药，吃点就好。”
虞杭听了一阵来气：“药不能乱吃。而且你吃药从来不注意有没有过保质期！你在家是不是？我现在过来，陪你去医院。”
没有听到对方的回复虞杭就挂了电话，随手拿起外套披上，从茶几上拿了钥匙，把手机放入衣袋，出了门。
如果没记错，高锦深平日住在自己的公寓里，虞杭打了的，直奔目的地。
原来，四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说不见就可以不见的。
虞杭高估了自己，同时，也低估了高锦深。
高锦深家大门的虚掩让虞杭有一丝惊讶。高锦深不是那么粗心的人，他做事处处认真细致，怎么会连家里门都忘了关？但这点疑惑随即消失。想必是自己在电话里说要过来，高锦深事先开了门等他吧。
没来得及细想，虞杭就快步进了高锦深卧室。卧室拉着窗帘，光线昏暗。高锦深躺在床上，盖着毯子，似乎睡着了。
虞杭轻声走到床上，叫了声：“锦深。”
没有回应。
虞杭伸手轻轻推了推床上的人，再次叫道：“锦深，醒醒，我是虞杭，我陪你去医院。”
伴随着“咔嚓”一声，虞杭手腕蓦然一凉。
“锦深？”虞杭低头看着落在自己手腕上的手铐，一脸茫然。似乎是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孩子，睁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抓住他手腕的人。
高锦深缓缓起身，注视着虞杭的双眼在黑暗中显得颇为明亮。像是喜欢的玩具失而复得，他嘴角慢慢勾起一个不大的幅度：“虞杭，欢迎回来。”

第39章 囚禁（二）

“欢迎回来。”高锦深说。
他麻利的把毯子掀到一边，跃下床，拔下手铐的钥匙，串在食指上打着圈：“怎么样，差不多一年没来我家，这里的一切还有印象吗？”
虞杭低头试图把手从禁锢他的东西里摆弄出来，完全没注意去听高锦深在说什么，自然也没给高锦深任何回应。
高锦深也不在意，走到书桌前将一把椅子挪到床边，坐下来，依旧维持着他的刚开始的笑容：“连我个人公寓的位置你都知道，你现在还打算坚持说，我们不熟吗？”
这个问题虞杭听清楚了。原来高锦深假装生病，就想试探，不，正确的说，应该是让自己露出马脚，证明自己和高锦深早已是旧识。而高锦深之所以要证明这个的原因，只有一个。
“锦深，你……”虞杭没有把问题问出口，但是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正如你所想。”而高锦深毫无含糊的回答让虞杭原本尚留一丝的希望彻底破灭：“我和你，是一样的。”
一样的……一样的……也就是说，高锦深，也是从四年后回到这里来的。穿越重来的人不止自己，而自己却还在那里和一个同自己走过四年的人装陌生……真是可笑。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很可笑？”高锦深似乎看穿了虞杭的心思，笑着问。
“为什么？”事到如今，虞杭除了为什么外，已经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高锦深冷笑一声；“为什么？这不是如你所愿吗？既然你不愿意承认认识我，那我就顺着你的剧本走，不好吗？”
虞杭彻底放弃了摆脱禁锢，而是整个人无力的瘫坐在床沿：“所以从一开始，就是你计划好的？”
“那倒不是。”高锦深也换了个坐姿，翘了个二郎腿，手上的钥匙也不再转动，只是专注的看着颇显无力的虞杭：“很多也是走一步看一步的。”
虞杭疲惫的笑了笑，一只手按在冰冷的手铐上：“锦深，我知道是我做错了，不该装作不认识你，可是，我以为你不会和我一样，现在的你不会认识我，所以……”
“所以，你就可以装作和我是陌生人能避则避了，对么？”高锦深冷不防打断了虞杭的忏悔。
“我这么做是想避免那意外的发生。”虞杭迫不及待的解释。
“是么？那我可还得感谢你如此为我着想了。可是，你做错的又何止这一件事？”高锦深漆黑的目光一秒都没有离开过虞杭的脸，他微微吸了口气，似乎打算把整个事件说个清楚：“三年前，你曾答应过会照顾我一辈子，但是，仅仅三年你就后悔了，想放弃了，所以你有了重来一次的念头。背叛，此乃错一。”
“发现自己的希望居然成真了之后，你最初的打算是断开可能和我接触的一切源头。无情，此乃错二。”
“在和我有了接触之后，你还安排林静和我交往，明知我的心意却想用林静拖住我，让我可以不再来纠缠你。自私，此乃错三。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高锦深问。
虞杭无力反驳。不可否认，高锦深数的“罪状”，条条在理。虽然自己的动机完全是为高锦深好，想让高锦深重来后可以避开那场意外，以后做个健健康康的人。但这些举动确确实实的伤害了对方。
“没话说了么？”见虞杭不答话，高锦深的眼神忽然变的有些暗淡：“你知不知道，在发现我回到了从前的那一刻，我有多高兴？我的第一个念头是我可以重新以健康的身体追求你了，这一定是上天给我的机会！我第一时间去了公司想见你，到了之后才发现，原来早回了一年，你还没来我们公司。我立刻想去你家找你，在公司楼下对面的马路，我一眼就看到了你。却没想到，你给我的却是一个无情的背影。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们的步伐已经不再一致了。”
高锦深说着说着，闭上了眼睛。室内昏暗，虞杭看不真切他脸上的表情，但从他的话里虞杭可以感受到他内心的痛苦。
“锦深……”虞杭轻声叫了一声男人的名字。
高锦深在虞杭的叫声中缓缓睁开眼睛，再次开了口：“那时我就决定了，既然你想忘记我，我就偏不让你做到。因为之前我听你说过，你原本还向立新书店投了简历，所以这次我专门看了你们书店的网页，还叫孟谢特意去你们书店订书。”
原来这一切从一开始，就不是巧合。
“之后我送你领带的款式、送花的方式都和以前一模一样，那是我故意的，为了让你时刻想起我们的过去。包括那次我爸妈找你，那也是我特意告诉他们我喜欢一个男人。我知道他们会派人跟踪我，所以那段时间，我增加了给你打电话和去你家找你的频率。”高锦深补充。
看着虞杭越正越大的眼睛，高锦深笑了；“不然，你该不会以为，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多巧合吧？”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五次，还会是巧合吗？
此刻，凌君陆的话清楚的出现在虞杭的脑中。
果然，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我可以知道，你做这些的目的吗？”虞杭问。
“目的？这还不简单？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让你那么轻易的忘记我。”高锦深的表情很轻松，似乎这是理所当然的。
“锦深。”虞杭的声音很轻，说的也很慢：“不管之前谁对谁错，就当全部是我的错，你怎么怪我都行。但是，这些都过去了。既然上天给我们一次重来的机会，那么我们为什么不把握好这次机会，重新来过呢？不要再沉溺在过去了，走出来，好吗？”
虞杭的话有点类似祈求，但这个时候的高锦深又怎么听得进去？他哈哈笑和两声，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把钥匙随手扔进了花瓶里。
“重新来过？这只是你所希望的吧？因为你有了凌君陆。”高锦深的脸色有些不善。
“锦深，不要再执着下去了。况且，你不可能关我一辈子。”虞杭善意提醒。
“真遗憾，我本来就没打算关你一辈子。”高锦深闻言反而笑了，把手伸进虞杭的衣袋，拿出他的手机：“我关你，只是想让你家店长着急着急，顺便我也想看看他要多久才能找到你。”
说完，按下了关机键。

第40章 囚禁（三）

虞杭觉得，高锦深已经不是以前的高锦深了。又或者说，现在这个不是他所认识的高锦深。现在的高锦深执拗到了偏激的地步。为什么会如此？虞杭一夜未眠，只是在思考这个问题。而一夜未眠的结果就是：高锦深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如果自己在重来后没有如此刻意的去回避高锦深，没有把林静介绍给不喜欢女孩的高锦深，那么事情一定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自己自认是为他好，可真的是为他好吗？未必。当事人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而自己一个旁人却以“为他好”的姿态擅自决定了一切。既然上天给了他们重来的机会，自己又凭什么那么坚定的认为，高锦深这次如果还和自己纠缠不清就一定会再次发生意外呢？一切，不都只是自己的猜测而已吗？如果，从一开始，就贯彻凌君陆的“听之任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