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吓到里面的人,倒是把自己吓了一跳,岑仑下意识拍拍自己差点跳出来的心脏,心虚地问:“傅先生,你怎么来了?”
傅知伸把切好的土豆块放到锅里,拿了抹布擦手,说道:“不是你说要回这边住么?”
岑仑小声说:“那也是我自己而已啊……”
傅知伸假装没听到他的碎碎念,让他过去帮忙。
岑仑进去后才注意到厨房的厨具都已经清洗过,消毒柜里的碗筷也重新消毒了一次,储藏柜里也装满了食物。
电饭煲咕噜咕噜地响着,米饭的香味从排气口飘出来,燃气炉上的锅里炖着一锅牛肉,刚放下去的土豆块还没煮熟。
他站在傅知伸身后看着傅知伸拿着汤勺搅汤,明明没有什么事可以帮忙,可既然傅知伸要求他留下,他也就不想出去了。
毕竟说起来傅知伸才是客人,让他给自己做饭已经很失礼了,岑仑自然不好意思坐等吃饭。
母亲去世后这个房子难得这么温馨,岑仑有点迷恋这种感觉。
傅知伸挂着围裙,因为身形高大显得有点滑稽,后面的带子堪堪系着,岑仑忍不住上前给他重新系上。
感觉到身后那个孩子的靠近,傅知伸暗自一笑,没有回头去逗他。
岑仑轻手轻脚系好围裙带,被锅里的汤的香味勾得不行,忍不住从旁边伸个头去看。
牛肉炖得糜烂,土豆块出没在肉汤里,看着卖相就很好,岑仑看了一会,又抬头去看傅知伸,问道:“傅先生你怎么会煮这么多东西?”
上次还给他煲了玉米排骨汤来着,这些如此家常的菜式,傅知伸是从哪里学的呢?
傅知伸看他忍不住好奇的样子,嘴角一勾,说道:“以前在美国读书时交过个在华人菜馆当帮厨的工读生,他会做,同居的时候我跟他学过。”
岑仑听完这句话,脸上一阵尴尬,刚才的温馨全部消散,甚至感觉周围有点冷,连食欲都烟消云散了。
被这个男人宠爱了一阵子,怎么连两人的身份差距都忘记了呢?他有钱有势,高大英俊,又出手大方,大把的人想讨好他,接近他,当他的枕边人,他也大可以随便挑合心意的床伴,只要他高兴,就能有求必应,温柔也不过是他逢场作戏罢了,又怎么能当真。
自己四年前都已经清楚认识到这件事,怎么四年后又犯了这个错误呢?
岑仑往后退了两步,和傅知伸保持了一个安全生疏的距离,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傅知伸见他这个样子,心里有自己的打算,所以没去解释,也没去哄他,他把汤盖好,开始炒菜。
岑仑心里乱得很,像是失恋了一样,心里某个地方空了一大块。
他很久以前拍过一部电影,那种恶俗的爱情文艺片,他是个出场不到半个小时的炮灰男。那时候他年纪还小,对于情爱懵懵懂懂,导演让他演出被女主角甩后失恋的悲伤,他找不到那种感觉,吃了很多次NG,好在导演好说话,最后一次勉强给过了,不过最后上映,属于他的戏份都被剪得差不多,大概是真的演得太假,上不了台面。
现在回想起来,导演拼命让他表演出来的就是这种感觉吧。
吃饭的时候他们坐在饭厅那张小圆桌上,只开了一盏吊灯,饭菜冒着热气,在灯光下显得特别温馨,但岑仑无心去感受。他还沉思在傅知伸曾经喜欢过一个人到愿意为他学做菜的地步里,对于傅知伸那种大少爷来说,这是得多喜欢才会屈尊去学做菜啊。而且现在这桌子菜,也是托了他曾经喜欢的那个人的福才做出来的,并不是傅知伸特意为他学为他做的,而是傅知伸刚好会做才做给他吃而已。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想这么多,明明不是说了不要再沉迷在傅知伸给的温柔假象里,不要再动心了么?为什么傅知伸只是动一动手指,他还是没出息地放弃底线。
岑仑食不知味地塞了几口饭,实在没有胃口,连吞咽都有种恶心感——单纯是厌恶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的自己。盘里的土豆炖得烂开,明明是很让人食指大动的卖相,他却始终下不了筷子。
他放下碗筷,还剩了大半碗饭,他梗着脖子让自己尽量不露出哭腔来,跟傅知伸说他吃饱了,一会他来收拾碗筷。
傅知伸看着他走开的背影微微皱眉,心里在想自己是不是逼得太急了,可是拖着下去,他也没办法让岑仑跟他吐露心声,他想让岑仑亲口说出对他的感情。
岑仑窝在沙发里,拿出手机继续听他的demo,他今天跟着几个新人在公司上了节发音技巧的课,听得懵懵懂懂,并没有什么效果。
他大学主修钢琴,选修西方古典音乐,他的老师有意将他培养成演奏家,希望他能把时间都用在演奏上,所以并不建议他把时间浪费在上声乐课上。
岑仑对于唱歌,只能做到熟悉乐理,能把音唱准,或者把原唱模仿得惟妙惟肖,但如果一首原创谱子让他去自由发挥,他就完全表现不出歌曲要表达的感情。
很生硬,这是声乐老师给他的评论。
这样下去他一定会拖了白烁的后腿,明明白烁可以出solo,却因为要带动他的人气,而选择和他组合,岑仑现在很惶恐,工作上的压力很大,虽然白烁和晋元都在安慰他说这是因为第一次出歌所以太紧张的原因,让他放轻松一些,但现在他感情上也陷入了迷茫,负能量爆棚。
他脱了鞋,蹲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臂弯,如果傅知伸不在,他就可以放肆地哭一场,但他并不想让傅知伸看到他崩溃失控的样子,那会让他在傅知伸更加无地自容。
傅知伸没去打扰他,他把饭菜放进锅里保温,碗筷收拾进厨房,洗干净手才出去。
客厅里没有开灯,外面天已经暗下来,借着饭厅的灯光看着昏暗,岑仑趴沙发上倒在一边,已经睡着了。
傅知伸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过去摸上他的脸,还能感觉到一点湿意,他打开客厅的壁灯,果然看到他脸上的泪痕,大概是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很久以前傅知伸就隐约知道岑仑对他的心思,只是他不在意,甚至还怀疑这是岑仑故作姿态想从他这里求得更多,所以对岑仑的感情视而不见,甚至经常浇冷水,现在想起来有点后悔,更多是心疼。
岑仑哪里是心机很多,完全就是不会掩饰自己,才让见惯了逢场作戏尔虞我诈的傅知伸觉得他是在耍心眼。
傅知伸从出生就高人一等,太多的人奉承他,讨好他,虚情假意,自幼便要学会处理这种人际关系,心思难免有些阴暗,总把人心往险恶的方面想,岑仑这样抱着单纯心思接触他的人他见得太少,所以他才误解了那么多年。
他想把岑仑抱回卧室,没想到刚动一下,岑仑就醒了。见了傅知伸,他下意识就要去捂住眼睛,他感觉自己眼睛有点肿,刚才应该是不知不觉就哭了。
傅知伸干脆坐到他旁边,把他搂在怀里给他顺背,大概是这个动作太过温情,岑仑把脸埋在他怀里,断断续续哭出声来。
他已经很久没哭过了,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他以为再也没有什么事能让他伤心到哭出来,没想到今天因为这个男人破了功。
大概是压抑得太久,或者是压力太大,岑仑在傅知伸怀里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听得傅知伸也一阵阵心疼。以前他包养过的情人也在他面前哭过,不过是想博取他的疼爱,获得他们想要的东西罢了,傅知伸都是付之一笑,再看他们,就有了厌恶感。
可是岑仑不一样,大概是他被保护得太好,为人处世都还带着孩子的天真单纯,不管开心还是难过,都是自然流露,掩饰不住的。
想到之前几年对他的视而不见,傅知伸追悔莫及,如果当初能对他好一点,那么等现在发现自己的心意时,就不会进入这么困难的境地?
岑仑大概哭累了,声音渐渐低下来,趴在傅知伸已经湿透的胸前一动不动。
傅知伸知道他可能是觉得难为情,没有说什么,摸了摸他后脑勺的头发,问他:“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岑仑许久才把脸转出来,声音哭得有点黏糊,也许是傅知伸的安抚让他放下心防,点了点头说饿了。
于是傅知伸放下他,去厨房里把还温着的饭菜端出来,岑仑觉得是自己赌气在先,不应该麻烦他,便跟在他身后抢着要自己来弄。
傅知伸却端着碗出去了,岑仑眼巴巴看着他,他唱了一天歌,又哭了那么久,肚子实在是饿得不行。
炖得发软的土豆和牛肉拌在饭里,一看口感就很好,岑仑盯着傅知伸拿勺子搅拌的动作,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傅知伸招手让他过去,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腿上,拿起勺子喂了一勺到他嘴边,岑仑下意识往后一躲,伸出手要自己拿,却扑了个空。
“乖,张嘴。”
岑仑:“……”
他拗不过傅知伸,放弃治疗一样由他喂食,傅知伸一边喂他一边解释道:“我跟他学做菜是因为自己在美国显得无聊,又觉得有趣,不是什么其他原因,实际上你是除了我以外第一个吃我做的饭的人。”
岑仑被他捅穿自己那点小心思,心虚得一脸发热,傅知伸从后面看到他通红的耳朵,就知道他肯定听懂了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