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太医都知道,冷宫的差事去不去都可以,不去,也没有人说你,能到冷宫的,都是待罪之身,即便是有了请太医的资格,太医不去也没人怪罪。
按着别人的话说,都到了冷宫了,谁还管你。
太医院不是没有正直的医官,不过显然不是李医官之流,今日太医院考核,那几个去了考核医者,眼下留在太医院的不是一些资历老练的老太医,等着给后宫皇帝伺候的,就剩下宋越雪和李则两个新晋的医官。
冷宫来找人,自然不能去找给皇帝后妃准备的太医,只能找他们两个人。
小药童知道两人脾性,明白李则压根不可能请的动,就直接找了宋越雪。
宋越雪挎上药箱,出了太医院,跟着小宫女的脚步往潭月宫走。
小宫女眼睛通红,显然是担心她家主子。
“小姐体弱,原本就是家里用药材温养着的,一到了宫里,说好的当皇后的,谁知道直接进了冷宫,连日常调理的药材都没有。”
小宫边揉着眼睛,边抽噎的说道。
进了皇宫的女人,不是宫女,那就是皇帝的女人,叫小姐,显然是不合规矩,不过眼下就两人,宋越雪也不是迂腐的人,只是淡淡的听着小宫女说的,并没有纠正,等着她说完了,才好心提醒道:“姑娘慎言,宫中人多眼杂,不要平白落了人口舌。”
小宫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捂着嘴,点了点头,然后弯腰说道:“谢谢太医。”
潭月宫离着太医院很远,宋越雪不是真正的男子,只不过是一个不过十七八的小姑娘。
身上实木的医箱不轻,一开始到没什么感觉,但是随着小宫女着急,步伐越来越快,她也有点跟不上。
不过想着病人,她还是咬着牙,一直紧跟着。
到了冷宫之后,身边全是阴森的气氛。
小宫女似乎也是畏惧这里的氛围,她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然后说道:“宋太医,就是这里了。”
宋越雪随着小宫女进殿。
里面时不时传来咳咳的声音。
声音细腻,不难听出是女子的声音。
看着终于到了地方,宋越雪松了一口气,然后将医箱放在地上。她实在是拎不动了,没有想到冷宫那么远。
冷宫不似别宫规矩多,小宫女正要放下床帘,却不想听见自家主子说道:“不用了,冷宫也没人看着。”
宋越雪低着头,听着眼前女子的声音,觉得应该是个娇弱的小姑娘,只是性格应该坚韧,不似身体一般娇弱。
小宫女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退了下去。
唐夭看着眼前的太医,用帕子捂着嘴,咳了一声,然后说道:“劳烦太医了。”
说罢,给自己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小宫女上前,犹豫了几秒,还是将怀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宋越雪看着递到眼前的东西。
是一块玉佩,成色很好,大概价格不菲。
这么好的玉佩,显然不是随随便便拿出来赏给人的,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对主仆眼下就剩下了这个了,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唐家是侯府世家,出过皇后,家里的小姐,自然也是娇养着的。若不是陷入后宫宫斗,先皇后唯一的嫡出小皇子意外死亡,眼前的小姑娘很难说不是唐家下一个皇后,贵妃。
可惜了,宋越雪在心里摇摇头,后来又想到老皇帝命不久矣,若是真的成了妃子,怕也是可惜,一时间竟也不知道是什么感受。
“太医”
女子珠玉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宋越雪回过神。马上推脱起来:“小姐收起来吧,这玉佩贵重,不是凡品,小人不敢,而且医者仁心,在下自当竭尽全力。”
唐夭偏着头看着眼前的太医。
对方低着头,看不出神情。唐夭不知道她说的真假。她在思考对方话语有几分真假,又或者是不是全是虚假。
最后只看出这太医脖颈白暂,甚是好看,比她见过的女娘皮肤还要细腻粉润,让人忍不住触碰。
唐夭知道自己逾矩了,她连忙移开视线:“这些不只是给你的,药材什么的也不是小数目,我只能找太医看病,药材却不能随意支取,希望太医帮我买一些,这个”
唐夭看着对方手中的玉佩说道:“就当是药钱。”
对方说的话并无不对,想到最后还要用药,宋越雪犹豫,最后决定,将手中玉佩兑换成银两,然后留下药钱,其余送还回来。
放上丝帕,宋越雪给人把脉。
看着对方的手,宋越雪忍不住想到不愧是簪缨世家的女儿,连手都这般好看。
她不是男子,虽女扮男装,但也是女孩子家,看了看对方的手,宋越雪另一只没有把脉的手指忍不住动了动。
她知道自己不似这位小姐一样,肤如凝脂,柔荑细腻,甚至因为常年中草药,抡锄头,手上有着伤口,老茧,于是忍不住有点不好意思露出来。
把脉不过片刻,宋越雪收了东西,然后说道:“不过是风寒,并不是大病,小姐不用忧心。”
她说完,身后的小丫头,忍不住撇了撇嘴,明明刚才这个宋太医还告诉自己不要叫小姐的,现在却说什么小姐。
小丫头心里不服气,但是想到她和主子二人处境,实在不能得罪人,于是又将话咽了下去。
宋越雪这么说,一是因为周围无人,不会人多耳杂,二就是因为,她觉得这般娇俏的人姑娘不应该蹉跎后宫。
可惜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医,还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太医,自己都顾不过来,更是没有办法管别的。
宋越雪开了药方,然后说道:“一会我来送药,小姐差人煎服送下就好。”
唐夭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大病,得知是风寒,就不那么紧张了。
“还有一事,不知道太医知不知道,陛下怎么样了?”
唐夭斟酌再三,还是问了这话。按理说她现在虽然身在冷宫,但到底也是皇帝的女人,皇帝驾崩,身下无子女的嫔妃皆要殉葬。
唐夭担心的是这个,
至于母家,姐姐,侄子,唐夭垂下了眸子,姐姐明知那个孩子生下来也活不过半月,还要拼了性命生下来,她自然也没有什么话说的,姐妹一场,她虽连累她至今,但已经逝去,唐夭就当作没有这个姐姐,全了姐妹之情。
至于母家,唐家送她进来,就知道她必无出路,唐夭不愿意再想她们,能顾得上的也只有自己。
听见唐夭的话,宋越雪一愣,然后不自觉的抬头,猝不及防和一对美目对上,她忍不住眼里满是惊艳,然后反应过来马上低头。
皇帝的事情怎么是她这个小太医议论的,不过宋越雪想到刚才满是忧心的眸子,忍不住说道:“太医院定会竭尽全力。”
她没有直说,但是唐夭也能听出来,皇帝大概是不好了。
她心里一沉,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然后让身边的人将宋太医送了回去。
上午考核结束,下午太医院一顿忙碌,宋越雪来不及送东西,于是只能让熟识的小太监将东西送过去。
唐夭拿着鼓鼓的包裹之后,忍不住说道:“这个太医也太实在了。”
原以为只是一份的药材,却不想里面有五份,怕是算准了五份之后,应当会药到病除。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
唐夭看着熟悉的玉佩,还有几块碎银子,一时间愣住。
她没有想到对方将玉佩还了回来,不仅如此,还给她了一些碎银。
第86章
唐夭身边的小丫鬟也说道:“小姐,这个太医还真是实在,给了这么多药也就算了,竟然还将玉佩还回来了。”
小丫鬟看着玉佩眼睛发光,这可是她们最后的东西了,要是没了,剩下的日子真是不知道怎么过。
当初要不是她以为小姐真的病的不行了,也不可能拿出来。后来知道了小姐只是风寒,东西还被拿走了之后,着实肉痛了很久。
她没有想到,那个小太医还能将玉佩送回来。
小丫鬟进了宫之后就见多了讨钱的宫女太监,一个个见钱眼开,见面别的不说,眼皮子上下一挑,恨不得将她们刮下去一层皮。
一个个跟老鼠似的,净知道给自己捞油水。
就是因为这个她们如今才就剩下这个玉佩,别的东西都被人刮了去。
一时间看见这么实在的太医,小丫鬟有些感慨。
唐夭将玉佩放在手里,摸了摸润玉,忍不住想到那个太医的脖颈,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她总觉得,那个太医和别的太医不一样。
肤如润玉,不像男子,倒像是个女子。
唐夭只是想到这就停了,她现在自顾不暇,想不了别人。而且对方是不是女子,和她关系也不大,是女子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总归两个人是陌路人,不会再有交集。
宋越雪回到家之后,就听见咳咳的声音。
随后还有女子厉声叫喊的声音。
“老爷,你轻点咳嗽,这肺子都咳出来了。”
宋越雪听见这女子的话,一时间表情复杂,她父亲一生行医,不知道听见自家妾室说这话,能不能气个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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