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就没再见过那女的,有一次不经意问温敬,说,哥,你怎么没带那女的回来吃饭了?
温敬当时正在翻杂志,听到这话咦了一声,看向他问,哪个女的?
“就是上次你带回家来吃饭的那女的。”
“哦,”温敬蛮不在乎,“早分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温劭奇怪,虽然早就听说温敬在学校里不怎么安分,女朋友也是一沓沓地换,但那女的却是他第一个带回家吃饭的,所以温劭哪怕心里不喜欢,也绝不干涉。
“跟你有屁关系啊?”温敬拿书敲了下他的头,笑着道,“好好读你的书,大人的事儿少管。”
很多年之后温劭再回忆起这件事,才依稀能够捕捉到什么,如同久远的往事回望,薄雾散去之后轮廓的慢慢显映,比如温敬其实很在乎他的态度,比如温敬真的很爱他这个事实。
后来温敬出事,重光一直陪在他身边,重光说,你难受你哭出来行吗,别憋着……
温劭说,我哭不出来,重光,我太难受了可我他妈怎么也哭不出来……
他说,我哭出来了我哥就死了,我哭不出来……
温劭开着车去接秦卿和温昕时,不知道怎么忽然就想到这些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每一次回忆过去,那种心痛就像是临渊对望,它在悬崖之下静静凝望着他,从未消失。
温盛岚宠温昕都快要宠到天上去,这么多年,温劭知道不论是自己还是温盛岚,都没有真正放下过,他把不曾给温敬的都加倍地补偿到温昕身上,温盛岚不干涉秦卿的自由,但只有一点,秦卿必须带着孩子回家住,他说,虽然温敬已经不在了,但你永远都是我温家的人,这一点不会改变。
所以温敬离开的这五年,秦卿一直以媳妇儿的身份带着温昕住在大院里,也非常孝顺温盛岚,而这空荡荡的房子,也是因为有了她们,才觉得是家。
来到秦家,温劭把温盛岚交代给两位老人的礼品拎上楼,秦家妈妈看到这么多东西有些难为情,说着,“亲家真是太照顾我们了,每次都送来这么多东西。”
温劭笑得礼貌,说着,“伯母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生疏的,我出来之前我爸还千叮万嘱让我别忘记告诉你们,周末他让司机过来接你们去大院吃饭。”
秦卿牵着温昕走出来,看到温劭送来这么多礼品也挺惊讶,问着,“怎么这么多东西?”
温劭招招手让温昕过来,笑得开心,“哇,今天穿这么漂亮呢小公主,快过来亲亲小叔,小叔待会儿带你玩。”
温昕看到温劭也非常高兴,跑过去抱住他亲了一个,温劭笑得眼睛都眯起了,看着秦卿说着,“爸上次听你说伯父心脏不好么,这次特意让我给伯父送来的,让伯父先吃吃看,如果效果好了你给我个电话,我再让人去买。”
秦卿没想到自己只是随便一说温盛岚就记在心里,心里一时感动,又觉得愧疚。
她知道温劭是来接自己回去的,因为之前温昕被绑架的事儿把她爸妈吓得不轻,非要她带着孩子过来住一阵,秦卿想着温昕也好久没见外公外婆便答应了,这期间也忘了让温昕给她爷爷电话,所以老爷子肯定是急了,才派温劭过来接她们。
让温昕和外公外婆说再见之后两人才领着小孩下楼,温劭牵着她去车库取车,这个年龄的小孩都特别活跃,跳上跳下的挺调皮,秦卿跟在身后重复说着“昕昕你慢点”“昕昕你太不听话了”,温劭笑着道,“没事,小孩子么,活泼些正常。”
秦卿无奈,语气带着宠溺,“但她也太活泼了,你不知道她平时有多调皮,昨天趁我不注意连树都爬了……”
温劭哈哈一笑,说着,“这不活脱脱的一个小温敬么。”
说完这句两人都是一阵沉默,还是温劭先回过神来,轻笑了声,继续道,“我哥也挺调皮的,小时候没少挨我爸的打。”
秦卿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她看着温昕跳上台阶摇摇晃晃地走猫步,眼里泛起淡淡的光亮,她说,“你哥倒没跟我说过,不过看他那样,就该猜到他小时候也挺闹腾的。”
“是啊,我记得有一次我爸刚从部队回来,我哥进来看我在床上躺着问了句,爸回来了?我说恩,他听了这话就一溜烟跑客厅了,我正睡得熟呢脑门上忽然重重挨了一巴掌,打得我直接从床上跳起来,睁开眼就看我爸盯着我骂道,‘连你老子的烟都敢偷’,我才知道他刚才那是偷烟去了,结果我爸回来就见我在家里,还以为是我拿的。”
秦卿笑出声来,“后来呢,你告状了没?”
“没,我爸经常冤枉我的,习惯了就好。”温劭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怀念,脸上却笑得云淡风轻。
两个人因为共同的想念在这一刻心灵达到了某种程度的接近,平日里温劭和秦卿其实是有距离的,温敬死了之后他就去了春城,又在吴岩身边卧底了三年,和秦卿以及温昕的关系还是这半年慢慢建立起来的。
温昕开始很怕他,他身上所带的那种气场总会让孩子害怕亲近,后来随着慢慢的接近,温昕才开始接受他。
秦卿看着温昕,淡笑着道,“想不到温敬还有这么坏的时候,他在我面前可是正经得很,一副正人君子模样,还是我哥在我面前说他的坏话,说我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心就这么被骗了……”
温劭第一次听秦卿提起他哥,他是知道秦卿有一位哥哥的,之前听温盛岚说起过,和温敬是同僚,做卧底时被发现了,死的时候连尸体都找不到。
现下听秦卿提起,他便多嘴问了一句,“你哥和我哥认识?”
秦卿疑惑地看向他,似乎是惊讶,“是啊,你不知道吗,我哥和温敬是大学同学,他们同一期毕业的。”
温劭被她这么一说也是一愣,因为从未听温敬提起过,他问,“你哥叫什么名字,秦什么?”
秦卿摇头轻笑,眼里黯淡了些,她说,“我哥不姓秦的,他姓陆,和我同母异父,叫陆君应。”
“哦,”因为不小心窥探了别人家的私事温劭也有些尴尬,只能轻描淡写地道,“你这么一说似乎有些印象,可能我哥和我说过吧,我忘记了。”
秦卿说,“嗯,我哥对我挺好的,从小就护着我,我认识温敬,还是因为他的缘故。”
两人一面回忆着往事一面走到停车的位置,温劭解了锁才对着温昕笑道,“昕昕快看看小叔给你买了什么。”
温昕听了这话眼睛一亮,连忙打开车门,下一秒便听见她发出清脆的声音,“哇,是喜洋洋!妈妈快来看,叔叔给我买了一个好大的喜洋洋!”
秦卿笑着看向温劭,“你真是太惯她了……”
“侄女只有一个,我不惯她谁惯她?”温劭挺霸气地回了一句,说,“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去。”
第八章
陈烨参加完一个酒会回到文林秋苑已经是很晚,麦子把车开到车库后才对着身后的人低声道,“烨哥,我们到了。”
陈烨似乎是困了,闭着眼睡了一会儿,听到麦子的声音才睁开眼,推开门说着,“行了,你也回去吧。”
“烨哥好好休息。”
麦子声音波澜不惊,正要开车离开就看到陈烨弯腰敲了敲车窗,麦子连忙把车窗放下来,陈烨淡然道,“明天让童辉过来吧,最近几天我这儿离不开人。”
麦子应了一声,说着,“好的。”
童辉自从海棠城那件事之后就一直在受罚,最近半个月都没出现在陈烨身边,现下麦子听陈烨松口终于呼出一口气,这么多天,童辉都快掉层皮了。
因为陈烨喜静,这几年住的地方都没让人再跟着,所以偌大的房子也是空荡荡的。
刚踏进卧室陈烨就停住了,这么多年的血海浮沉让他异常敏感,卧室里有生人的气味,虽然看不见,但他感受得到,那人还在这里。
他没有再动,借着屋外的月光快速扫了一眼房间,目光停留在几步之遥的书桌上,第二个抽屉,放着他的西格绍尔。
陈烨尽可能地放轻呼吸,直到眼睛适应了黑暗,他才猛然出手,动作敏捷如同捕食的猎豹,在他即将碰到抽屉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叹,“是我。”
拿枪的手忽然顿住,下一秒陈烨才定了神合上抽屉,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人挑眉道,“劭队这么悄无声息地进来,我还以为进贼了。”
“没办法,这事还是低调点好。”温劭站在角落里看着他,风轻轻吹起窗帘,随风轻摆。
陈烨走过去拉上窗帘,又关上房门开了灯,温劭一时间适应不了光亮用手遮住,陈烨看向他,“劭队这么晚来找我,有事吗?”
“你之前提的事,上面同意了。”
陈烨听到这个也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反而指指沙发,“不介意的话劭队可以等我几分钟么,我先洗个澡。”
温劭看出他眉间的倦容,略微点头,道,“好。”
陈烨走到里间换衣服,温劭坐在沙发上,随手拿了一本收藏杂志翻看,墙上的时钟稳稳指向了凌晨一点,温劭抬眼揉了揉额头,尽量让自己精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