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谢焕像个丢了魂的木偶,走在穿流不息的人群里,就像一片离枝的树叶,慢慢坠落寻一个着落。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黎书帆的琴行外,隔着一条马路远远的看着。
黎书帆锁上店面准备回家,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跟记忆中的模样没有差别,只是觉得整个人消沉了不少。谢焕跟了上去,就在进入巷子的拐角处时,一个男人的身影突然从一旁窜了出来,像是守在那里很久的猎豹终于等到了他的猎物般,将黎书帆狠狠的抵在了墙上就要去亲他。
黎书帆发狠的一拳揍上了那男人的脸,声音带着哭腔,崩溃的情绪已经濒临到边缘:“高杰,你究竟想怎么样?!”
那男人冷静的擦掉嘴角的血渍,语气复杂:“装什么?你不就是想让男人上你吗?我可还记得你之前在床上有多热情。书帆,我其实挺喜欢你的,当初选择绯晴我那也不是迫不得已的吗?这些日子我挺想你的,也时常想到咱们上大学那会儿……书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黎书帆嘲讽的笑了:“好啊,但前提是你跟我妹妹分手,跟我回去见我父母亲戚朋友,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你做得到吗?”
高杰摇了摇头笑他的天真:“同性之间的感情没人会祝福的!难道你想毁了我?你怎么可以那么自私?书帆,我都为你痛苦成这样了,你还想要我怎么做呢?你这样根本就是在昭告天下,怪不得你到现在还活得如此可悲,弄得有家也不能回,你的性子就是太倔强了!”
“对,我自私,我可悲,我倔强。当初为了你我跟家里人宣布出柜,被绯晴憎恨,被所有人抛弃,为了你我死了两次……第一次是你说分手之后,我割腕了,第二次是你说跟绯晴在一起了,我吞了整瓶安眠药,都没死成,我想就啊,老天三番两次的救我,是不是总有一天要补偿我,会有一个真心爱我的人在未来等我?为了你这个人渣死掉多么不值啊,所以从我出院那天开始,我就告诉我自己,要好好的活着,要活得比之前更好!”
“书帆……”
“滚!高杰,我已经不再爱你了,我请求你滚出我的生命,从此再也不相见。就当之前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高杰冷笑:“书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那几盘我们在一起时亲密的录像带我一直保存着呢,那天分手说删掉的,只是备份罢了。书帆,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特别爱你,我离不开你,其实也不用你怎么样,就我想你的时候,咱们偶尔能见见面,做一做情人之间的事情。”
黎书帆沿着墙壁身体脱力的慢慢滑落:“随便你……”
高杰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书帆,别这样,弄得我好像是在欺负你似的,时间也不早了,我明天再来找你。再见!”
谢焕有好几次都想冲出去揍这混蛋几拳,但生生给忍下来了,待高杰离开,谢焕从黑暗的角落走了出来。
黎书帆的眼眸一片死寂,看到谢焕站在他面前,也只是怔怔的盯着他毫无反应。谢焕在他面前蹲下想伸手扶他,却在半空被黎书帆挥开。
“看完笑话就滚吧,我已经……很累了。”黎书帆疲惫的站起身径自向前走去。谢焕没有离开,只是静静的跟在他的身后,一直到黎书帆拿出钥匙开门,谢焕在他关门之际挤身强行进入。
“谢公子!你再不离开我就要报警告你私闯民宅了!”黎书帆崩溃的吼出声,眼睛布满了血丝。
“别人一对我大声说话我就有揍人的冲动,所以你想安然无恙最好配合一点。”谢公子这半威胁半劝解的模样活像闯进私宅的歹徒在进行诱奸。
黎书帆看着他脸上挂着青青紫紫的伤痕沉默的将自己丢在了沙发里:“你有话就快说,说完就快滚。”
谢焕跟着坐在沙发里,想了很久撇了撇嘴:“我本来是有很多话要跟你说的,但是现在一句都想不起来了。脑子很混乱,让我先整理下思绪。”
“谢公子,你是来寻我开心的吧?!”
“我没心情寻开心。”谢焕耙了耙一头凌乱的头发,抿了抿唇才说:“我的性格不是很好,有暴力倾向,而且对外界未知的威胁会异常敏感。”
“那就去看心理医生,跟我说做什么。”黎书帆暗自翻了个白眼:“我也没心情跟你谈心,请你简明扼要一些。”
“所以那天我对你的人身攻击很没有道理,对于未知的威胁我会失控,会无法自己,虽然我一直在控制自己,这些年也好了很多……”
“麻烦你,出了巷子往左拐走五百米有个心理咨询,不送了。”
谢焕压根不理会黎书帆径自继续说:“对于那天我言语上的攻击,我知道你很受伤,我一直想亲自登门给你道歉,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你。越是在乎的人,我越是不知所措,弄到最后也会越来越糟糕,所以我像一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逃避着这一切。”
“好了,你的道歉我听到了,你现在可以走了,我真的很累,谢公子……其实你的道歉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了。”
谢焕自说自话着,像是在一个人回忆着遥远的事一边录着音:“小时候,爸妈就很忙,我六岁那一年暑假,他们把我丢到远在台湾的大姑妈家里,跟一群小朋友出去玩的时候走丢了,然后就被人贩子给带走了。人贩子抓了很多孩子关在一间很黑的屋子里,那些人很凶,讲话特别大声,只要他们一讲话我就恐惧得直发抖,我也不知道自己被关在那间很黑的屋子里多久,反正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的被带出去就没回来过,我总是在想,说不定哪一天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黎书帆讶然的看向谢焕,只是谢焕此刻的表情很平静猜不透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后来还留下十几个孩子,被混黑dao的那些人折合台币大概相当于三百块的价钱一个人买走了。你知道他们买那些孩子回去做什么吗?他们将那些孩子的手脚弄残,活下来的拉去大街上讨钱,进去的孩子从来就没能活着离开过的。”
“好在……我姑父在当地还算有些地位,再加之我爸花钱动用了所有的关系,与黑道的那些人交涉才将我弄了出来。”
“难道你们不报警吗?!”黎书帆不敢置信的问:“这是一个法制的社会,怎么可能会有这样野蛮的事情发生?!”
“报警?报警只会死得更快!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过,也不会相信会有这样的惨无人道的事情。黑dao与zf之间存在着很微妙的关系,有些事不是zf想管就管得了的……不提这些了,反正后来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讨厌别人太大声对我说话,对未知的威胁异常敏感,很暴力。刚开始还怕黑,自己慢慢的克制才好了起来,小时候特别爱打架,还有点自闭。我爸妈只是以为我调皮,他们一忙起来也顾不上我太多,我就自己学着照顾自己。我没看过心理医生,只是买过一些相关的书籍看过,随着年纪长大,自制能力也强了,就……基本跟正常人也没两样,只是会偶尔有些暴力倾向,不太愿意跟别人交心做朋友。”
第111章:期末考的成绩
黎书帆的心很软,听着谢焕这些过去不由得红了眼睛:“还好你没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肯定会是个有福气的人。算了,你……要喝点什么吗?”
“喝酒吧!”谢焕抬头问向黎书帆,像是两个从来没有过矛盾的老朋友。黎书帆笑着点头,从冰箱里拿出一箱啤酒。
“都在这里了,请你喝个够。”
两人碰了碰手中的啤酒沉默的喝了起来,直到满地堆着空酒瓶,黎书帆有些醉意,才敞开心扉说:“那个姓高的,你看到了吧?他是我大学的同学,我们一起组过乐团,是他先来追我,虽然我对他也很有好感,就这么犯贱的全身心都给了他。他这个人很狡猾又很自私,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可是我当时那么爱他,能怎么办?我从来都不是他的唯一,就算是跟我交往之后,他身边也围绕着不同的男男女女。大学毕业的那一天,他跟我提出了分手,说他想跟一个女孩结婚了。”
“我拿刀片割腕自杀,差点就死了,不过那天刚巧房东家里遭了贼,怕我出事强行进入我的房间,才发现了我送我去了医院。那个姓高的贱人奇迹般的回来找我了,还一直照顾着我,我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的真心打动了上天,让他回到了我的身边。你说,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的时候怎么就像个傻子一样?双眼和心都被蒙蔽,在卑微的爱情里把贱演绎到淋漓尽至。”
“我和他相安无事的交往了半年,我向家里人宣布了出柜,一心一意的想要与他相守一生,他终于出现在我家里,只是不是跟我回来的,是跟我妹妹黎绯晴。之前我跟绯晴的关系一直很好,我们乐队演出她也每场必到。就这样被姓高的给盯上了,后来绯晴知道了我和姓高的关系,姓高的一口咬定是我勾引了他,绯晴宁可相信他也不相信我,闹到了家里,我是直接被我爸踢出家门的,那天下着大雨,他们像丢一件垃圾一样,把我和我有关的一切,丢出家门。”
“我绝望得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要了,一个人冒着雨找了间药店买了瓶安眠药,就在雨中边走边吃,将整瓶安眠药吞下去就再也不醒人事了,昏睡了好几天后,我在医院醒过来的,送我来医院的是那卖药的老板,将药卖给我后他怕出事就寻了出来……后来我就没想死了,死得甘脆倒也罢了不是?可这要死不活的遭罪的不过是自己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