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他没兴趣出去玩,还是他确实很爱看书,或者……是没人陪他?
脑海里突然掠过一个画面,小时候的住宅区里,一大群孩子们吵着跳皮筋的时候,有一个小孩缩在角落里,眼巴巴的看着皮筋,就是不过来。周放走过去拉他玩,他便高高兴兴的过来了,可惜笨得要死,跳两下就把皮筋缠在脚上摔倒在地。
“你真笨啊!这个都不会。”
周放一边拉他一边骂他,结果那小孩儿突然红了眼睛。
模糊中还能听到林微的声音,一边哄那个孩子,一边骂周放:“你别老欺负小宁!!”
而低着头揉眼睛的小孩,突然抬起头来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小手拉了拉周放的衣角,“你教我,我很快就学会了,真的。”
“想什么呢?笑成这样。”思绪突然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周放抬头,只见端木宁已经解开了围裙,端起两盘菜递给周放,周放从他手中接过,端到餐桌上。
心里却莫名的有些酸楚,总觉得眼前这个孩子活得太压抑了?
两人面对面吃晚饭,端木宁吃饭的时候也是一脸平淡,啃骨头和吃米饭的表情没有丝毫差别。
周放盯着他看,半晌之后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哭?”
“小时候谁不哭?”
“我是说……被人骂两句就哭?泪腺很发达的那种。”
“不记得。”
说话碰了钉子,周放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小宁啊,好像以前我总是欺负你。”
“嗯,所以呢?”
“以后就不欺负了。”周放下了结论,讨好般的给端木宁夹了一大块鱼,笑得无比灿烂。
却被端木宁很不给面子的拨开,“我不吃鱼。”
“那你做鱼干什么?”
“你不是爱吃吗?”
“谁说的?”
端木宁低头吃饭,不说话了,周放只好投降,无奈道:“我真怕你了,动不动就冷着脸。”说着便把鱼肉夹了回来,大口大口吃起来,却没看见端木宁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晚上回家之后,周放拿出端木宁写的那部小说,打开电脑,从头输入进去。
本来想顺便帮他修改错别字和标点,打了一大半居然一个错字都没有,他手写的稿子一字一句一笔一划的,简直就像印刷版。
这个人,是不是认真得过分了?
周放叹了口气,揉揉太阳穴,继续录入。
用了两天时间,终于把这本小说写进word文档,然后找熟识的杂志社编辑大概看看,有没有过稿出版的可能?编辑说:字数太少。
周放用工具统计看了下,果然,才五万啊。
开始看的时候觉得挺长,是因为看得太认真的缘故吧,而且手写稿,那么厚的一本。
周放叹了口气,五万的小说出版是不能了,想起端木宁那一脸神往的样子,灵机一动:不如……印出来送他?
于是,又花了一晚的时间,做好排版。
一切准备就绪,就差封面了,周放本想上网搜点漂亮的模板直接用,没料在这时突然收到林微的短信:“明天是小宁生日,我们一起给他过吧?”
周放不禁笑出了声。
这也太巧了,本来只想印出来当纪念,没想到正好瞎猫碰上死耗子,歪打正着了。
周放回了句:“好吧,你准备蛋糕,我准备礼物。”
短信发出之后,便删掉了down下来的那些图片模板,自己来画,完工时已是深夜。
看着那张画满了鸡蛋的“抽象派”封面图,周放满意地笑了笑,本想在上面打一行大字,写上“端木宁处男作”,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毕竟那么“漂亮”的封面上写这几个字,恶搞过分了,端木宁会不高兴。
于是就空着,没有写书名。
次日晚,端木宁被林微约出来的时候,脸上写满了震惊。
“生日?”
林微笑得很亲切,拍着端木宁的肩膀:“小宁是不是很激动啊?呵呵,我查到你的生日是今天。”
端木宁低头扶了扶眼镜,抬头的时候便轻轻笑了起来:“谢谢你。”
两人到约定的地点,周放早已等在了那里,一见端木宁便凑了上来,笑道:“猜猜我给你什么礼物啊?”
端木宁看了眼他握紧的手指,“不会又是泥巴吧。”
周放却突然从怀里拿出一本书,递了过来:“给未来大作家的第一本书。”
端木宁震惊地接过,摸了摸画了好多鸡蛋的封面,打开一看,居然是自己写的那个故事。
熟悉的情节,现在却变成了铅字。
眼眶突然间有些发热,肩膀也轻轻颤抖起来。
“谢谢你……”
周放笑道:“不客气,生日礼物,喜欢吗?”
端木宁突然走过来紧紧抱住周放,整个身体都蹭进周放怀里,低声道:“真的谢谢你……”
林微站在旁边,笑着看戏。
倒是周放,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后脑,看着怀里激动的端木宁,反倒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原本还以为这孩子只会冷着脸,天塌下来都保持镇定呢,怎么这会儿激动成这样?扑过来就抱住了?
半晌之后,见他还没有放开的意思,周放咳了一声,肚子也很配合的咕咕叫了一声。
端木宁这才放开了周放,表情有些不自然,“抱歉,我太激动了,抱歉……”
“好了,吃蛋糕,饿死了。”周放别开视线,看着林微,凶道:“点蜡烛!笑够了吧?”
林微慢悠悠地拿出打火机,点起蜡烛来。
周放配合地关了灯,昏暗的烛光下,印出端木宁白皙的脸,不知为何,那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
是激动过头了吧。
周放心想。
第7章 敢跟周放比
端木宁当晚又是坐着周放的自行车回去的。
一路上,抓着他衣服的手指,不知是不是太过用力的缘故,手心里出了一层汗水。
今天收到书的时候真是太激动了,居然失常地扑过去抱住他?现在想来,端木宁都觉得自己像疯子一样。
脸上不禁又发起热来。
其实两年前的时候,偶然在一小型期刊上投了篇稿件,被选中刊登,那时候用的还是小宁的笔名。
虽然后来赖皮的杂志社拖欠了他的第一笔稿费,拖着拖着就给拖黄了。
端木宁倒是不在乎钱,只是捧着那本杂志,看着自己被印成铅字的书,心情非常愉快。
哪怕是被骗了,依然觉得能印出来是件好事。
那时候就幻想着,将来能正规地出一本书。甚至为了这个一直在努力,这些年断断续续写了好几篇,长的短的,一起锁在抽屉里,当成最珍贵的宝贝。
或许是太心高气傲的缘故,小小年纪,总觉得自己能写得比那些作者还好。
可出书这个梦想一直都没实现,后来投给杂志社的稿子也是石沉大海。
妈妈从来不会过问自己的想法,哪怕半夜趴在写字台上写小说,她发现之后也只是一句“早点休息”,既不问自己在写什么,也不管会不会影响学业。
没有想到,周放不仅没有嘲笑自己这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般幼稚的想法,甚至还亲自做了一本书,送来当生日礼物。
书的内页有他潇洒的狂草:“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抬头看着拼命蹬车的周放,不由得轻轻笑了起来。有这样的朋友,应该算三生有幸吧,端木宁想。
回去之后,把周放送的那本书,认真地摆在了书架右侧的那个空格子里。
这是第一本,只属于自己的书。
虽然封面上画的鸡蛋,会让自己回想起童年里不太好的往事,可那毕竟是周放亲自画的……
不知道是不是达芬奇画鸡蛋的那种意思,是暗示自己从头开始,慢慢练习,不要急躁吗?
这样想着,端木宁从笔筒里挑出一只白色的钢笔,翻开崭新的日记本,慢慢写了起来。
回想着被周放不断捉弄的童年,一边写,一边轻轻微笑着,在寒冷的冬天里,心底也觉得温暖。
次日清晨,端木宁收拾好书包出了门。
入了冬,天气变得格外寒冷,裹紧大衣慢慢往前走着,突然听到一阵笑声,回头,只见周放林微温婷三人正朝这边走来。
端木宁赶忙拉起帽子遮住头,听到路过的周放大声跟林微说:“啊,凄厉的风吹乱了我的发!寒冷的空气让人头皮发麻!”
“拜托你大清早别酸了,我的早餐还在胃里呆着呢。”是温婷有点冷淡的声音。
端木宁抬头,只见周放没有坐在车座上,而是直接站了起来,双脚规律地踩着车子,屁股便在空中扭来扭去,随意嚣张的样子,真是让人看着都牙痒。
端木宁把手塞回裤袋里,看着周放几人的背影远去,这才摘下帽子,慢慢往前走。
上次周放来家里的时候,特意给他指了另外一条路,否则,他很容易发现每次自己坐车都坐过头。
真是做贼一样。
端木宁皱皱眉,真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这种奇怪的心情,很想跟周放待在一起,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就安静地坐着看书,也觉得很愉快。
到底是怎么了?
那么喜欢跟他待在一起,甚至看到他后座上坐的是温婷,心里也会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