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不舒服吗”沈宜之立即问。
宁稚望向她,她格外地留心沈宜之的神色和情绪。
她看到沈宜之眼中的笑意消失了,换上担忧的色彩,她方才还稍稍勾起的唇角抿紧,表情认真了起来。
她细致地打量着,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像是刚领养回家躲进了床底下的小狗终于大起了胆子将脑袋从床底下探出了张望。
沈宜之略微地僵硬了一下,才缓缓地将绷紧的唇角放平,让自己的神色尽量地缓和,然后任由宁稚打量。
宁稚就这样直勾勾地沈宜之好几秒,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沈宜之安静了下来,没再说话了,也看到她柔和的眼神,那眼眸中还有说不上来情绪,仿佛怜惜,又仿佛是别的让宁稚心慌的情绪。
她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慌忙地低下了头,咕哝道:“没有不舒服。”
刚探出脑袋的小狗又缩了回去,沈宜之略感遗憾,温声道:“有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宁稚胡乱地点头。
接下来,沈宜之温和地跟宁稚讲了她接下来学戏曲有哪些课程,引着宁稚讲话。
宁稚认真听着,发现沈宜之的神色同平常一样了。
她好像永远不会慌乱,永远游刃有余,不论什么事都尽在掌握一般。宁稚又忍不住看她,不过这回她注意控制自己的眼神了,不再像刚才那么失礼,还告诉了她从录音师那里听来的事,苏沅演唱主题曲很合适,问沈宜之认不认识她。
她们讲了半个小时,宁稚有些困了,才说:“你肯定能学会戏曲的。”
明明沈宜之从没学过戏曲,毫无这方面的经验,可宁稚就是说得斩钉截铁,毫不怀疑。
沈宜之笑了一下,问:“你是不是觉得没什么难得到我。”
宁稚确实是这么觉得的,于是点了下头。
沈宜之的笑容无奈起来,她的话语仿佛话中有话:“我也有束手无策的事。”
她说着看了看宁稚,看得宁稚不安起来,才微微地笑了笑,跟她道了晚安。
这晚宁稚睡得不太好,可能是沈宜之最后的那个微笑,让她想起了以前的事。
在她的心思没被发现前,沈宜之总会这样对她笑,带点无奈,带点纵容,会轻轻地唤她一声宁宁。
宁稚做了个梦,梦见十三岁那年的事。
那次沈宜之出国拍戏,跟她有时差,她们有好几天没有联系。
但宁稚实在想念她,于是晚上写完作业后就一直等着,等到沈宜之差不多下工,才给她拨了电话。
那会儿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沈宜之接了起来第一句话就是:“宁宁?怎么还不睡,出什么事了吗?”
她的语速很快,十分紧张。
宁稚忙说:“没事。”顿了顿,又小声地说:“我有点想你了。”
沈宜之放松了些,笑着说:“那也不该等那么晚,明天还要上课的。”
宁稚听到她的语气轻快,也跟着笑了笑,低声说:“没关系,我不会困的。”
她们又说了几句话,沈宜之就催促她去睡觉了。
可是宁稚不想挂电话,她真的很想她,于是顾左右而言它地把话题岔过去。
直到第五次催她睡觉,她又故技重施,沈宜之总算是不由着她了,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不听话的坏孩子。”
窗外下起了雨,宁稚记得很清楚,雨打在窗上的声音,就像她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她害怕沈宜之生气,只好说:“我听话,我去睡了。”
沈宜之同她道了晚安,顿了顿,想起了什么似的,柔声道:“回来送你一个小礼物。”
这个梦到这里就结束了,天也亮了,天空凑巧地下起了雨,雨水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噼啪的响声。
宁稚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在雨声里想着刚刚那个梦。
沈宜之那次回来,送给了她一个羊毛毡的玩偶,玩偶做成了她的样子,笑容大大的,神气极了。
出道以后,她从不收粉丝送的礼物,直到几个月前,一个粉丝不知怎么做了一个羊毛毡玩偶,像极了沈宜之送她的那一个。
她微微出神,不由自主地接了过来。
其实沈宜之送过她很多东西,多到数也数不过来。
宁稚看着窗外的雨,突然毫无信心。
也许沈宜之送她小玫瑰渔夫帽,就像送她羊毛毡小玩偶一样。她现在频频地跟她联系,对她笑,关心她,也像六年前的她们一样。
她对她而言,只是邻居家的小孩。
她未必真的如0929说的那样,她或许只是怀念以前的日子。
想到这里,宁稚的心抽疼了一下,又觉得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毕竟沈宜之完全没有喜欢她的理由。
她坐起来,洗漱完,浏览着娱乐新闻等羊羊来接她时才想起,她昨晚忘了回复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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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
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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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错了, 她不是这么想的,她不喜欢我。”
“你问过她了?”
“……没有,不过这是显而易见的。”
“她的哪些行为让你觉得她显而易见地不喜欢你?”
宁稚看到这句认真的回复, 紧张了一下, 她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喉咙有些发干。
她莫名地想到以前, 沈宜之总是平和冷静,跟她说话的时候会带着一点微微的笑意望着她, 她格外沉迷那样温柔的眼神。
可是沈宜之也并不总是微笑的,她做错了事时,沈宜之会收敛起温和,认真地同她说话。
那样的时候,宁稚总会很紧张,惴惴不安地看着沈宜之, 她害怕沈宜之生气不理她。
这种感觉好长时间没有过了,没想到现在看到0929的回复居然无端地出现。
宁稚愣了一下,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这阵子真的越来越一惊一乍了。
她深吸了口气,拇指动了动, 打算输入回复。
可是她看着0929回复的那行字思索了好一会儿, 也说不出沈宜之的哪些行为显而易见地不喜欢她。
显而易见, 不过是她这个当事人对她们之间的关系一个固定的认知, 外人的话应该是感受不到的。
于是宁稚只得顾左右而言她:“显而易见就是显而易见啊,你不懂的,你看你这么冷静, 肯定不懂感情这回事。”
说0929冷静倒不是宁稚为了掀过话题瞎编的,而是她一直都这样觉得的。
0929的话语很少有情绪的波动, 但并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冷静,倒像一个成熟的大姐姐,因为面对的是一个经历和心智都不如她的小朋友,所以交流起来并不费劲,于是也就不必有太多的情绪波动,简单应对就好了。
在她们交流密切的那段时间,0929也会因为她的告诉她的一些关于沈宜之的事而调侃几句,却总是显得游刃有余。
等她回复的时候,羊羊来接宁稚了。
宁稚跟着羊羊走出离开公司,一路上遇到好几个公司的艺人,都停下来跟宁稚问好。
有好几个宁稚都不认识,她只需要微笑点头回礼就好了。
坐到车上,0929还是没有回复。
宁稚回看自己上一句回复,读了几遍,有些担忧她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让0929不高兴了。
羊羊从座椅中间的扶手箱里抽出一块置物板,将买来的早餐放在上头,然后跟宁稚报告了一下她今天的行程。
她这几天还有一个广告要怕,拍完后有一天假期,然后就要飞外地商演,商演完就要立即赶赴某个综艺的拍摄现场。
这么一算,就算沈宜之不去外地学戏曲,她们也没有太多见面的机会。
宁稚对昨晚沈宜之突然离开的事又释怀了一点,她总是会习惯性地为沈宜之找理由。
比如六年前沈宜之拒绝她时,她觉得这是合理的,她确实很糟糕,沈宜之不喜欢她是合理的,所以她不怪她,只怪自己。
不再见面的六年里,有几次沈宜之忙完回家,她都会避开,一方面是遵守承诺,她不会再打扰她了,另一方面她不敢出现在沈宜之的面前,她感到无地自容,还有前所未有的自卑。
今年跟沈宜之见面的次数对话的次数真的太多了,她忍不住回忆以前的事。
那些记忆里的画面仿佛变成了一张张泛黄的照片,被她反反复复地抚摸,与沈宜之的每一个场景每一句话她都烂熟于心,怀念起来有时高兴,有时难过,大部分时候则是沉默。
宁稚几口就吃完了早餐,没等羊羊动手,自己把打包盒、包装袋收拾了起来。
收拾完,她拿过手机发现0929回复了,她忙点开消息看。
“我不冷静,我有个很喜欢的人,在追求她。”
宁稚看到这样一句话,愣住了,一时没顾得上回复。
“我们以前不太愉快,所以我不敢太过直白,我怕吓到她,也怕她排斥。”0929又说。
宁稚产生了一点同情,点开回复框,想要安慰一下她。
但0929似乎是急于从宁稚这里得到建议,立即又追过来一条消息:“你能给我一些建议吗?对你来说,怎么样的追求相处能够使你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