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陈旭和曹铭都没有回教室里上课,他们被级组长和班主任带去了校长室里。
“陈旭,把信拿过来。”级组长对陈旭说。
陈旭死死地将信拽在手中不肯松开,班主任狠厉地喝了一声,“陈旭!”
没办法,陈旭只好把手伸了过去,交出那封信的时候,信纸已经被他手中的汗水弄湿了,有些字体也因此变得模糊,但是校长还是能够辨认得出上面的内容。
“陈旭”校长看了他一眼,“这信是你写的吗?”
陈旭不做声。
“你不回答,那就是默认咯?”
陈旭继续不做声,他低下了头,双手垂落在两腿侧,紧握双拳,指骨有些泛白。
旁边的级组长指着曹铭,“曹铭,你老老实实告诉我,这信上的‘小铭’说的是不是你?”
曹铭慌张地摇头,他说话的声音略带颤栗,“级长,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班主任的目光犀锐又严肃,“那行,马上打电话把你家长叫过来,还有陈旭你也是,让你姨妈来学校一趟。”
曹铭非常害怕,吓得马上大声为自己辩解:“老师,这事情真的和我没有关系,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情书不是我写的,我和陈旭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我……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会写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老师,校长,请你们不要把这事告诉我爸妈,信又不是我写的,我根本就什么也不知道……”
曹铭的情绪有点过激,班主任也从他的反应看出来他确实是不知情的,于是说道:“行了行了,你先回去上课,让陈旭一个人留下来。”
曹铭回到教室以后,班上的同学纷纷凑过来打听八卦。
“喂,曹铭,刚才级长和老师跟你说了什么?”
“你跟陈旭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居然写情书跟你表白,这下可要轰动全校师生了,老师有没有说见你家长?”
“陈旭呢?怎么你回来了他还没有回来?难道他还在办公室被继续审问?”
“你们这下惨了!”
曹铭一拍桌子,“问够了没有!”
所有人都识趣地安静了下来,各自回到座位上。
曹铭看了看陈旭的座位,他把自己的桌子从陈旭那儿挪开,空出了一段距离。
那天下午,曹铭感觉特别烦躁,上课完全听不进去,而陈旭则一直到放学也没有回来过。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陈旭给曹铭写情书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间学校。
所有的老师和学生都已经知道了初三排名第一的学霸是个同性恋,还向自己的同桌告白了。
曹铭从校门口到班级的短短几十米路程,就被不下十个同年级的同学指指点点地,就连课间,隔壁班一些调皮的男生也会故意过来五班的窗户前嘲笑一番。
至于陈旭,就更别说了,他无论走到校园的哪一个角落,都是舆论的焦点。
自那一天起,班主任把陈旭和曹铭的座位调开了,陈旭要求一个人坐到后排,曹铭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也从来没有问过陈旭校方对那次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而陈旭也闭口不提。
每天陈旭回到教室的时候,都会在自己的桌面上被人画得一塌糊涂,上面写满了各种关于同性恋歧视和侮辱的词语,那些家伙为了恶搞他,还故意往陈旭的抽屉里塞垃圾,陈旭也不去追究,把东西清理干净以后继续埋头学习。
陈旭不在乎外人怎么看待自己,他唯一在乎的只是曹铭的想法,他原以为曹铭一直不找自己只是因为想冷静一下,所以陈旭决定耐心地等待。直到某天,陈旭发现曹铭将自己送他的那对模型放在了抽屉里,下面压了一张纸条,写道:东西还给你,以后咱们不要再找对方了。
陈旭马上从座位里站起来,他在课室里寻找着曹铭的身影。
班主任这时走进教室,他拍手大声道:“期中考试动员大会马上要开始了,大家赶紧下去一楼集中,动作快一点。”
同学们纷纷站起来往外面走去,陈旭见曹铭在外面的走廊上,赶紧跑了过去。
“曹铭!”
曹铭假装听不见,加快了脚步。
“曹铭,我刚才在抽屉里看见你把东西还给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想不到那天弄丢的信会被那两个家伙捡到,他们还把它张贴出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才会弄得你这么难堪……”
“我们断交吧。”曹铭继续往前走。
陈旭听完,马上拉住他的手,“曹铭……”
这时候其他班的学生都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廊道上挤满了人,不少学生都看见了陈旭这番举止,纷纷议论起来。
曹铭急了,为了不让大家继续误会下去,他一把甩开陈旭的手用力推开,“陈旭!我说过了别再来找我!我从来就没答应过你要交往什么的,谁要当变态同性恋!恶心!“曹铭当时又害怕又恐慌,他连陈旭的脸都不敢正视,转身就跑掉了。
期中考的时候,陈旭没有来学校,曹铭以为他请假了。
接下来又过了两个礼拜,陈旭还是没有回来上课,班上的同学都不知道他的去向,班主任也没说什么,曹铭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儿。
“曹铭”化学老师喊道。
“在!”
“我忘了拿把试管带过来了,你帮老师去办公室的桌面上拿一下。”
曹铭点头,心不在焉地敲门走进教导处。
经过班主任身边的时候,曹铭听见他在讲电话,当对话里出现“陈旭”两个字的时候,曹铭马上竖起了耳朵。
“是的,陈先生,陈旭在学校里的表现一直很好,老师们从来不需要操心他的学业。”
“之前发生的那个事情,相信您也从陈旭的姨妈口中听说了。”
“是的,本来校长和级长商量过以后,都打算只是给他警告一次,让他写个检讨就算了,毕竟还有半年多就中考了,我们也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而影响到陈旭的学习状态。”
“陈先生,希望您帮我转告陈旭,希望他回去美国之后能够学业有成,将来成为顶尖的社会人才。”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曹铭差点儿把手中的试管摔到地上。
那天一放学,曹铭第一时间收拾书包冲出校门,往陈旭姨妈家的方向狂奔。
曹铭一遍又一遍地摁着门铃,却始终不见里面的人出来开门。
这时候,隔壁的邻居也下班回来了,他看见身穿校服的曹铭,认出了他是之前经常过来找陈旭玩的同学,便对他说道:“陈旭去美国了。”
“我知道。”曹铭点头,“我是来找他姨妈的。”
“他们一家上个礼拜就搬走了。”
“阿姨,你知不知道他们搬去哪儿了?”
邻居摇头,“不好意思,这我就不知道了。”
曹铭后悔了,那天,他一入家门就躲进了房间里大哭,任凭家人怎么呼唤也不肯出来吃饭。
他妈妈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找来备用钥匙把门打开。
“呀,儿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在学校里被人欺负啦?”
哭得双眼红肿的曹铭不停地摇头。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铭对他妈妈撒谎道:“我……我考试考砸了……”
说着说着,曹铭哭得更加厉害。
“傻孩子,考砸了就考砸了呗,又死不了人,别哭,妈晚上给你做好吃的。”妈妈走过去替他把脸上的眼泪擦掉。
陈旭走了,他的QQ也从此废弃了,曹铭这个联系陈旭唯一的方式也断掉了,自那以后,陈旭在曹铭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曹铭站在会场原地,僵硬的笑容依旧挂在他的脸上,他看着陈旭在背过自己之后留下的冷漠身影,心中百味杂陈。
去了美国以后,陈旭迎来了全新的校园生活。
虽然他是中途插入的转校生,但这并没有影响陈旭融入班级的生活,相比起国内,美国的校园比较开放,学生早恋是很普遍的现象,在陈旭的年级里,还有不少公开表明自己是同性恋身份的学生。
当然,即使在思想开放的美国,也有很多人对同性恋人群存在着歧视,但大部分人对他们还是抱持理解和宽容的态度看待的。
陈旭也曾经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但是他发现自己对除了曹铭以外的男生兴趣并不浓厚,而且他在看见年级里一些身材姣好的漂亮女生时,也会产生感觉,很快,陈旭便知道自己其实是双性恋,只要感觉对路了,对象是男的或者女的都没太大关系。
对于曹铭,陈旭一直没有放下,虽然曹铭没有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陈旭还是擅自认为他们曾经交往过。
陈旭知道自己不会再回到原来那个地方了,也不会再见到曹铭了,这样也好,难堪的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就这样,陈旭顺利从初中升上了高中,四年以后,他被常春藤联盟之一的耶鲁大学管理学院录取。
大二的时候,陈旭曾经和一个男生交往过,一个低他一年级的学弟,是康州本地人。
陈旭和那位学弟是在学术研讨会上认识的,两人有着很多的共同话题,于是一拍即合,情人节那天,学弟把陈旭约出来向他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