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真神被逼得入了魔,天道能不生气吗?
贺云歧惊怒交加之下,竟是眼前一黑,差点儿被气晕过去。
这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
只可惜,林惊微并未给他质问的机会,她从地上拾起染了血的浮月流光,剑尖在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林惊微那双宛如霜雪般清澈透明的眼睛如今已是一片猩红,江秋渔亲手点她眉心的那点血渍更显妖异,她踩着满地的鲜血,不顾自己浑身是伤,一步步走向贺云歧。
贺云歧目眦尽裂,却被头顶的雷声震得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靠近自己。
那把赫赫有名的神剑染了血,又因为主人入魔,而跟着染上了魔气,由神剑转化成了魔器。
剑刃抵在了贺云歧的脖颈旁,林惊微仿佛听不见众人的怒骂声,也听不见师弟师妹们焦急的呼唤,她只是睁着血红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贺云歧。
“你知道吗。”
贺云歧不明所以,被徒弟抵着命脉的愤怒以及性命受到威胁的恐惧使得他的脸色变得极为精彩,他吞了吞口水,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动了两下,口中则是不解地问道:“知道什么?”
林惊微的手腕动了动,浮月流光锋利的剑刃顿时划破了贺云歧的脖颈,一缕鲜血顺着他的脖颈流进了衣襟中。
贺云歧再不敢有小动作,他身体僵硬地看着林惊微,“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惊微薄唇轻启,声音很轻,似质问,又似呢喃,“我的阿渔去了哪里?”
贺云歧在心里暗骂了一句,魔尊不是已经死了吗?
还是林惊微亲自动的手!
她自己握着剑捅穿了魔尊的心口,魔尊是在她的怀里消散的,众人皆是见证。
可她现在却反倒来威胁他,质问他魔尊究竟去了哪里?
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贺云歧喉间一哽,“我不知道。”
他本想说魔尊已经死了,可看着林惊微那血红的双眼,他又默默将这句话咽了下去。
这人已经疯了!
他不能再说这种话刺激她,否则林惊微真的疯起来,在场之人谁也别想逃!
林惊微好似轻笑了一声,贺云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横在他颈间的剑挪开了,他正准备松口气时,头顶酝酿了好一会儿的雷劫终于落了下来!
这是天道的惩罚,没有人能躲得过去。
在场的众人逃的逃死的死,皆是狼狈不堪,惨叫声此起彼伏,满地都是残肢碎肉,血流成河。
唯有林惊微站得笔直,她脑袋微垂,手中的剑落在了地上,身影孤零零的,就跟被抛弃的小狗似的。
在这样一幕宛如人间炼狱的场景中,林惊微仰头望着天际,眼底是化不开的疯狂和偏执。
“阿渔。”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似是叹息,“我会找到你的。”
她会找到阿渔,然后,杀光所有胆敢觊觎阿渔的人。
这一场浩劫最终以正道的惨败为结局。
前往魔宫的有几百人,最后逃回北境的,却只有二三十个人。
因林惊微入魔后修为大增,又六亲不认,见人就杀,众人虽然怒极怨极,却也不敢再在北境逗留,只得仓皇逃窜,退出了云照大泽。
经此一事,天下各大门派元气大伤,尤其是六大门派,因门派掌门境界跌损严重,再不复从前风光。
妖界也因妖王以及众多大妖之死而逐渐衰败,虽然很快又有新的妖王即位,却也远不如从前那般实力鼎盛。
未曾参与这一战的人俱是唏嘘不已,听说那位惊世绝艳的清蘅君入魔以后,变得疯疯癫癫的,连师门都不认了。
哪怕她同门的师妹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她也不曾心软,一剑削掉了般若门门主的脑袋,彻底与般若门结了仇。
禾莺也死在了林惊微的剑下,她一直想杀了江秋渔,成为魔界新的主人,也从来没把林惊微放在心上。
恐怕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最终会死在这个人修的剑下。
说林惊微疯了,其实也没有说错,她仿佛已经杀红了眼,不仅杀了许多的人族修士,就连魔族也没有放过,死在她手中的魔物不计其数。
不仅人族与妖族元气大伤,就连魔族也不复从前,侥幸活下来的魔物都只敢躲在某一处苟延残喘,再不敢入侵人间,残害人命。
魔界四位魔君,禾莺死后,楚约因为及时交出了姣玥和星莹,这才勉强保住自己的性命。
江芷桃重伤后不知所踪,卫封虽幸留一命,却也身受重伤,需要闭关疗伤。
魔族因此实力大减,恐怕近百年来都不敢再作恶了。
离开魔界的那一日,凤桉满脸泪水地看着林惊微,她有一种预感,此次一别,再见不知该是何时了。
“师姐。”
林惊微无波无澜地看着她,她的衣衫被血水浸泡透了,有她自己的,也有别的人,她握着剑,不知道斩下了多少人的头颅。
凤桉心痛欲裂,声音也沙哑不堪,她对上林惊微宛如看陌生人一般的目光,强忍着泪意承诺道:“不管如何,你都是我师姐。”
林惊微没有说话,只垂下眼眸,转身离开了。
凤桉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痛哭出声。
此后,新任魔尊林惊微以一己之力封锁云照大泽,彻底将魔界变得不进不出,与世隔绝。
听说她并未举行登基大典,也不在魔宫之中,不知究竟去了何处。
——
江秋渔从混沌中醒来的时候,只觉得仿佛做了很长的一个梦,心口处还残留着被贯穿的疼痛,四肢也软得抬不起来。
她此时正处在一个巨大的石洞之中,身穿红色流仙裙,赤·裸的双足间,挂着两只朱红的小铃铛。
江秋渔抬手捂着自己的心口,急急地喘息了好几下后,才长舒一口气。
“总算逃出来了。”
脑海中忽然响起一阵电流声,呲拉作响,随后是系统断断续续的声音,【警告——】
江秋渔垂眸,掩下眸中的深思之色。
她紧了紧心口处的手指,声音淡淡的,“行了,别警告了。”
【你!】
系统正想说些什么,江秋渔却忽然冷笑了一声,放在心口处的手竟然毫不犹豫地挥出了一道灵力,直直地袭向自己的心脉!
【你疯了!】
她难道想自杀不成?!
系统被吓得破了音,【快住手!】
自杀?
江秋渔怎么可能自杀,她只是想把系统揪出来而已。
系统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它以为江秋渔拿自己无可奈何,正准备出声嘲讽,却不想下一刻,它的身子就被江秋渔一把抓住了!
来自灵魂的拉扯让江秋渔从唇缝里泄出了一声闷哼,她忍着痛,强行把系统从自己的身体里拽了出来!
系统大惊,拼命反抗,却仍是敌不过江秋渔,它受了重伤,压根不是此时的江秋渔的对手。
一团白色的光被江秋渔抓在了手心里,正拼命挣扎着。
它隐隐有些崩溃:【你为什么能抓到我!】
江秋渔抓着这个光团,脸上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厌恶和冷淡,她一手结印,布下了一道阵法,随后便将光团扔了进去。
系统在阵法里跳来跳去,每当它碰到阵法的光壁时,身影就会暗淡一些,几次之后,系统也发现自己越来越虚弱了,它不再挣扎,只死死地瞪着江秋渔。
【你疯了吗?杀了我,你也别想活了!】
直到此时,它仍然想威胁江秋渔。
江秋渔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它。
系统骂了一通,见她不吭声,心里越来越慌,它咽下骂人的话,改走怀柔政策,可怜兮兮地质问江秋渔:【宿主,我们相处这几个月里,我从来没有害过你,还一直都在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江秋渔幽幽地笑了一声,满是嘲讽之色,“帮我?”
“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系统噎了一下,【我难道还不算帮你吗,你能逃脱死劫,全靠我提供了阵法。】
【这几个月里,你把剧情崩得一塌糊涂,我也没有惩罚你。】
说到后面,它已经气得不行了,指责道:
【你却过河拆桥,恩将仇报!】
江秋渔叹息了一声,“说的真好。”
系统以为她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正待高兴之时,却又听江秋渔继续道:“可是,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经历这一切。”
“什么死劫,天命,都与我无关。”
系统僵住了,她怎么会知道的?!
江秋渔从乾坤戒中找出一把软椅,她姿态闲适地坐在系统对面,难得耐心地解释道:“我上辈子惨死之后,好不容易活过来,带着满腔怨恨反杀了上一世的仇敌,正准备收割胜利的果实时,你就又害死了我,还把我拉到这个世界来,逼着我做这种狗屁任务。”
“你说,你这是在帮我吗?”
她对系统的恨可谓是深入骨髓。
江秋渔一想到自己还没有彻底把那几个狗东西杀死,就先被系统害死了,她死后,那几个狗东西说不定又可以苟延残喘一段时日,江秋渔就对系统恨得牙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