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若初 (起司鸡)

魏思远的表情一下就懵了，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尹煦一眼，尹煦一脸坦然地调暖气，“室温太高了。思远过来，别让这个色眯眯的女人觊觎你的男色。”
魏思远转身回到房间里，站在尹煦所站的位置的另一边，伸手也够不到的距离。
尹煦扫了柳怡买机票的□□一眼，迅速地写好了支票签名给她，然后就很不客气地打发人家走了，柳怡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对魏思远勾了勾手，示意要他过来。
魏思远就把人送到了走廊里，无人经过的走廊里静悄悄的，灯光昏暗，所以魏思远走远了一点距离，才低声询问，“有事吗？”
尹煦和柳怡说是上司下属的关系，其实相处起来更像朋友，因为他们性格太相似了，做事都是走极端的，要不就拖泥带水选择困难症犹豫不决，要不就大刀阔斧地做了决定以后不再留一点后退的余地，所以有些抉择实则意味着什么，柳怡完全能够领会尹煦的意思。
“我想和你说，其实尹煦已经解雇我们了，或者说我们和他的合同关系已经解除了，因为他已经找到你了，不再需要到处奔忙开演奏会，也没什么要我们帮忙的地方了。”柳怡看到魏思远脸色变了变，对他解释道，“你别误会，我的意思不是说我在责怪你让我们丢了工作什么的，我们已经找好了下一份工作了，还是尹煦推荐我们过去的。”
魏思远沉默地听着柳怡的话，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但是又不太懂为什么对方要特意跟他说这样的事情，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尹煦是认真想得到你的原谅的，他这次找你是已经为了和你在一起做好了所有准备的，不理解不支持的亲戚朋友都直接断了联系不再来往，而且演奏会的收入大部分都存起来以备以后和你一起生活。”柳怡琢磨了一下魏思远的表情，犹犹豫豫地往下说，“我不知道他以前在你面前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我看得出来，你不在他身边之后，他过得不太好……经常失眠，偏头痛，肠胃也总是不舒服，可能是因为焦虑吧，每次看见新闻上出现留学生怎么怎么样的报道，他就几天几夜都睡不着，有一次疲劳过度在住处晕倒休克了，后来自己恢复意识醒过来才打电话让我和他去医院检查。”
魏思远低头盯着走廊上的地毯，脸上瞬间多了担忧的神色，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意外地冰冷，“我和他之间的问题终有一天会解决的，但是我没有打算在那之后和他在一起。”他尝试把理智从那种转瞬即逝的心疼感受里面离析出来，掐了掐自己的手心保持平静，“我还能和他做朋友，或者在音乐会上合作，如果他真的需要我的照顾我也可以在他附近生活，但是我们不太可能成为情人。”
“为什么？”柳怡听到他这样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不打算原谅他？”
“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我这一年多以来抽离了我对他的感情，才终于在喜欢他那么久以来第一次设身处地站在他的位置替他想过，他以前为什么要那样做，那样对待我，然后突然明白了他以前面对我的感情表现出来种种顾虑。他是那种自然而然地想要和女孩子恋爱的男人，如果哪一天想要安定下来，就会和女人结婚，一个精神上契合家世背景也般配的漂亮的女人，还会有自己的孩子，而我对他的这种感情是会让他偏离这种预想的人生轨道的。我现在能够理解，谁都不愿意放弃安稳顺遂的生活去选择一种未知的偏见和波折。我和他很不一样，我是什么都没有的人，什么也不用放弃就能够喜欢他，我的父母连我都不接受，接不接受我喜欢男人我根本不在乎，这样的我又怎么会明白他拥有着一切的时候面临放弃的压力呢？”
魏思远微微蹙起了眉头，好像自己抓着用来抵御伤害的刀捅进了自己的心里，然后摇头地笑了笑，“我虽然直到现在也不认同他的做法，但是我已经能够理解了。以前喜欢就喜欢了，我也没后悔过，我心甘情愿对他好是我自己的个人选择，从来没有打算以此来要求他什么，自我感动不是得到回报的理由。”
柳怡听到这里，就知道尹煦还有很多想法到现在都没能和魏思远说清楚，于是忍不住有些焦躁起来，但是有些话不是她以旁人的身份适合说的，所以只能挑重点来说，“可是尹煦不是那样想的，他是真的喜欢你的。”
“我知道，也感觉得到。”魏思远停了停，眼眸沉了沉，出现了一点挣扎，但是又很快就消失了，“感受过就够了，也不是非要拥有，毕竟爱情这种东西，本来也撑不过一辈子那么久。”
“你还是觉得他以后会和别人在一起，是吗？”
魏思远沉默不语。
尹煦看魏思远出去那么长时间了，一直到他把行李收拾好了都没有回来，于是忍不住开门去看，发现他和柳怡还站在走廊里，不知道说什么能说那么久，怕是柳怡在背后掀他老底，赶紧把魏思远叫回来，“思远，我收拾好了，快过来，我们先回你家再去买东西。”
魏思远闻声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和柳怡道别，柳怡在他转身之前再多说了一句话，“魏思远，你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可以吗？”
“柳怡和你说什么了？”尹煦给魏思远重新把大衣扣子系好，围巾裹上，看着他恍惚出神的脸，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魏思远摇摇头。
“她和你说我的坏话了吗？”
魏思远还是摇头，然后反问他，“你有什么坏话可以让人说？”
“没有，我很乖的。”尹煦很老实地站在他面前，看了他几秒，又笑了，仿佛只要看见他就很高兴，攥着他的手指握在了手心里。
魏思远想起还有事情没做，“我明天要去房东阿姨那边，房子不是我的，我让你住过来要有她的同意。”
“好，我明天陪你一起去。”
尹煦跟魏思远一起从酒店离开，他的车就停在酒店的停车场，取车以后先把行李放好在魏思远家里，然后又一同出去逛商场，因为早上那场大雪的关系，大部分学校都停课了，下午天气好转以后出来逛街的人不少。
两个人站在摆着小暖炉的货架前，魏思远沉思了半晌，问尹煦道，“你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啊？”尹煦被魏思远突如其来的关心弄得有些受宠若惊，还结巴了一下，“挺、挺好的，除了有点冷。”
魏思远咬了咬嘴唇，这是他思考的时候常有的小动作，让尹煦总是有些想凑过去吻他的念头，“不如你来我房间睡吧，我房间的暖气比较足，我去睡沙发。”
“那不行。我怎么可能让你睡沙发呢。”尹煦很果断地一口拒绝了，然后又仔细看了看魏思远的脸色，“你有那么不愿意跟我待在一个房间里吗，我不会吃掉你的，我又不是狼外婆。”
魏思远和他四目相对了几秒，然后眼眸忽地温柔了，好像平静无澜的湖面上泛起了涟漪，“那好吧，买张垫子铺在地上给你睡。”
幸福来得太突然，尹煦觉得自己心跳节奏都乱了，伸手就把他拥入怀里，走在附近的路人都忍不住回头来看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大男生突然这么高兴。
“真的？”
“嗯。”魏思远竟然也不太抗拒地由着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魏思远的情绪从离开酒店之后就开始有些心不在焉，看上去好像在压抑着什么。
等魏思远买完了垫子轮到他买外套的时候，他选了一件跟他这件款式基本上一样的黑色呢绒及膝大衣，魏思远虽然不懂得牌子，但也懂得看价钱，翻出了里面的价钱牌一看是四位数，立刻就说不要了，还抬腿就要离开。
“思远，我们不是都商量好了要互送礼物吗。”尹煦从后面追过来拉住了魏思远的手臂，但是跟着他从商场一路走到室外的停车场，魏思远都不回答他，于是他渐渐有些焦灼起来，把人拉到一个安安静静的角落，“你怎么突然就不要了？到底是怎么了？”
魏思远终于对上他的眼睛和他直视了，很确定地回答他道，“我不想要你送我贵重的礼物，那些别人一看就知道和我身份不相符的东西，我都不想要。我不想我自己看上去那么没用，不想觉得我是在依赖你，不想利用你的喜欢得到什么好处……”
我不想让我自己离不开你，因为你终究不会是我的。
他想到了这句话，就把嘴巴闭上了，他知道他自己现在脑子里面有点混乱，再和尹煦独处下去很可能会情绪失控，应该躲起来自己冷静一下。
他听完了柳怡对他说的那些关于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尹煦的状况之后，就觉得有种愧疚不安的感觉滞留在了心脏的某个地方，让他看见尹煦的时候呼吸都不自然。
可是那太奇怪了，他觉得有两种对立的想法在撕扯着他。
他不想跟尹煦在一起。
却心疼那个没有和他在一起的尹煦。
然而即使到了现在，他们之间的差距依然是悬殊的，他连接受对方的喜欢都无法站在平视他的角度，尹煦随手就能挑出一件够他一个月房租的衣服送给他，而他的生活仅仅只有自己都足够形成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