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学习,现在也不早了,你睡吧。”季文知道自己的“大人”口吻有些可笑,但出来打工了才知道,学历对一个人有多重要,他不想季野走上自己的路。虽然知道季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像自己一样,但他从心底希望季野能够多学一点,考得更好,走得更高。
“拜拜,哥也早点睡。”
终于挂了电话,季野立刻拨通了李林城的号码。
第69章
“李林城,我哥知道了。”
当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季野没有任何犹豫,他怕他一犹豫,李林城开口调笑几句,他就会把这件事闷在心里。毕竟这是对亲近之人的习惯,尤其是对爸妈,他向来是报喜不报忧。不告诉李林城这件事,让一切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季野内心深处有个声音一直在这样劝说着。
但是我不能这样,季野把那个喋喋不休的声音压了下去,我一定要告诉李林城,我必须把我们俩绑在一起,任何形式的分割都可能会带来不可预料的后果,不要心存侥幸。
“你是说?”李林城刚按下接听键,只听到“我哥知道了”这几个字,他的心忽然猛地跳动了一下,但仍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并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昨天在操场有人看见了,我哥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消息。” 季野的声音此刻非常镇定,似乎终有一天会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虽然这件事情是有些让人恐惧,但它的发生是必然的。
无声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进行着。
季野说出口之后也觉得气氛古怪,他不知道要继续说些什么,这个电话的目的只是想告诉李林城这件事,如同一条战时通信。
沉默让人难受。“怎么不说话?这下也挺好的,我们以后还不怕我哥看见。”季野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活泼,他放松地躺下,把脑袋在枕头上蹭来蹭去,“李林城,为了庆祝成功对我哥出柜,我们来电话做那个怎么样?”
李林城长时间的沉默让季野有些害怕,他连声唤着,“李林城?你在听吗?说话——再不说话我可挂了,今晚就没有那个了——你到底怎么了?”
“对不起。”
李林城感觉自己刚刚从冰窖里走出来,他浑身打着寒噤,从听到季野说季文真的知道了那一刻起,他就有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你昨天怎么就没有仔细看看周围究竟有没有人能看到?你怎么就没有在季野亲上来的时候装作玩笑,打闹打闹就能瞒天过海?你怎么就没有控制住自己,生怕这个恋爱不够坐实一样,居然又亲了季野一下?现在好了,季文什么都知道了,没有来找你的茬,而去找了季野,你知不知道季野会面对他哥多大的怒火?你知道,你最清楚暴怒的季文是什么样子,你就庆幸季文现在在外面打工吧,否则要是季野受了伤,一万个你都赔不起!你以为季野被季文在电话里骂就不算受伤?你哪里来的脸说自己喜欢季野?你所谓的喜欢,就是引季野堕入深渊,遭众人责骂。
“对不起。”再次重复的道歉,虽然并没有用。可耻的自己还不想放手,只想道歉,就算用自己的一切来道歉都可以,李林城默默地想。
“什么对不起?”季野一头雾水,忽而明白了李林城的意思,他赶紧开口澄清,“反正早晚也会被知道的,你别太紧张了。”
“但是你不想这时候被知道吧。”李林城声音低落,“总有合适的时机,可能到大学,或者大学毕业,或者更晚。”
他知道季野不会怪他,季野肯定凡事先怪自己。但是李林城还是歉疚,在这段关系中,一直是自己推着季野往前再往前。明知道季野面前有许多猛兽,他却没有。
“我已经说服他先不要告诉爸妈了,问题没多严重。”季野轻松地说,完全忘记了刚刚他还哽咽到哭。他听出李林城已经陷入了低落情绪,责怪自己应该明天当面说的,起码可以亲亲抱抱让李林城不那么难受。
“你哥很好说服?”李林城听着季野像表功一样的话,心中的酸楚简直可以和发现父母裂缝越来越大时相比,现在只有季野一个人面对,只有季野一个人被季文教训,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想象季文的反应:季野一定被他哥骂的很惨,但是现在却要装出这样轻松的语气。
“不好说服,但是现在没事儿了。”季野笑着说,“真的没事儿了。”
“我给你哥打个电话吧,我不想只有你一个人在受罪。”李林城抓着电话,急切地对季野说。
季野沉默了一下,他其实已经预感到这是可能的结果之一,只不过一直试图说服自己不会出现这个结果,但仿佛为了印证所有不好的预感都会成真,李林城果然这样想了。
“既然已经没事了,你为什么要为了挨骂而挨骂呢?”季野实在不想像个老夫子一样的说教,但他仿佛有种更不好的预感,所以必须说出来破除掉,“我们不能互相愧疚,更不能有那种谁欠了谁的感觉,那样很不好,总有一天你或者我会产生讨债未果的愤怒,到那时候一切就都完了。”
李林城回答说,“我没办法不感到愧疚,这种愧疚不是懂得道理就可以克服的。”他带着鼻音,仿佛冷空气倒灌进身体,“我愧疚得要死。”
再次沉默。
季野知道自己必须打破这种诡异的安静,他平静地说,“我都不敢说话了,害怕说错什么就无法挽回。”
一种悲哀的情绪蔓延着,那是属于少年的悲哀——对于未来的隐忧。在年少时,看过的故事太多,就容易把书中的爱恨情仇投射到自己身上,一旦发现自己和故事里的角色有重合之处,滋生的幻想就很难止住。当少年成长之后,才会发现原来自己会有属于自己的独特故事,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按照自以为的路线前行。
但仍是少年的时候,他们会问,是否前途一片黑暗。
“睡觉吧,明天早上还要早起。”李林城忽然看到了推积成山的辅导书,散乱一桌子的试卷纸,“我们明天还要上一天的课,做很多的题目。”
然而他们谁都没有立刻睡着,被忽然刺激的神经无法马上放松,他们各自思考着关于爱情,关于人生,关于一切的问题,当他们的神经被这些宏大而繁杂的东西折磨地不堪其扰时,这天从早到晚的课程所带来的疲累感才逐渐占领了高地,把他们带进梦乡。
第二天早上,李林城仍然像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来到约定点的路口,从早上醒来的那一刻开始,惴惴不安的心情就从未离开过。最终他放空了脑子,心想无论如何都要面对,要积极的面对,微笑的面对。
季野也并未迟到,他看到李林城在不算寒冷的薄雾中冲他笑时,忽然就想到了问题的答案。
“走吧。”季野向李林城示意他可以骑上车了,李林城依言而动,在感受到一个重量落在车后座的时候,他也想到了问题的答案。
“我们必定会感到愧疚。”季野放弃了昨天的执着,“愧疚是喜欢的孩子。”
“而且感情交流还没办法带套。”李林城赞同季野的说法,“我都不知道生了多少孩子了,你别想尽办法消除它们。”
“李林城,你不要把话题往不相干的方向引。”季野莫名地对昨晚李林城的表现有些生气,“昨天让你做你不做,接下来一个月没有睡前电话。”
“什么?”李林城简直无法接受,“昨天我是被吓到了,你知道我胆子那么小那么小……”
又开始装可怜大法。
季野在后座无奈地笑着,心情也好了许多。关于愧疚,如果我们足够相信对方,就有勇气面对这个孩子,而不是通过伤害自己而杀掉它。
第70章
从草长莺飞的三四月到烈日炎炎的六七月,稷城的春夏转变地并不突兀,青绿色缓慢地提升着自己的存在感,随着温度计的红色小棍不断长高。
学习生活总是一成不变的,就连五一劳动节挂出来的红灯笼都是从前年用到今年。李林城笑着和季野从校门口的灯笼下走过,他指了指一只灯笼,对季野说,“看到没?那只灯笼只有一半的流苏,另一半我前年给扯掉了。”
金黄的流苏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好似在应和这少年的话。季野满脸无奈,又带着一点宠溺,“十六七岁了还这么幼稚。”
“是啊,我现在也在想,那时候怎么就那么傻`逼呢?好像跳起来能扯掉半拉子流苏就等于登上了珠穆朗玛峰一样。”两人说着说着,已经走离了校门口,李林城又回头望了一眼那红中带着灰的大灯笼,转头对季野说,“如果我没遇到你,可能一辈子就是拿这种事儿吹牛`逼的人了。”
五一劳动节除了放三天假让同学们欢呼雀跃之外,城里还有两件激动人心的大事。一是真正的肯德基今天开始在稷城县营业,二是真正的电影院今天开始在稷城县放电影。
李林城早就计划着和季野在这天约会,他以前逃课去市里玩的时候麦当劳肯德基都吃过,但估计季野应该是没有的,虽然麦香鸡的味道也不错,他也确实不觉得肯德基比麦香鸡好到哪里去,但吃了这么久山寨的,总得体验一下正版的。再说电影,天知道他多想和季野一起去看个电影,哪里有谈恋爱不一起看电影的?但是县里所谓的“电影院”只在全县中小学生组织观看教育电影的时候起作用,根本没有作为真正电影院的自尊。每次和季野在小小的电脑屏幕前看电影时,李林城总会抱怨,什么时候才能真的一起去看电影,甚至提出要和季野一起去市里的电影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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