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出门急,忘记关大门了,估计溜出去玩了。”李林城把自行车停好,径直上楼。
季野跟着上楼,他总觉得今天李林城特别着急。
刚一进房间,李林城就躺倒在床上,“好困,等会儿你们用电脑用桌子都随便,我再睡会儿。”
季野无奈地收拾书桌,他看出李林城情绪明显不太好,可能是困得厉害。正当他准备开始写语文作业时,听到被子里传来李林城的声音,“秦宇要来写几天作业?”
原来是这回事,季野心想,但他也不知道秦宇要过来几天,约着写作业这种事情,又没什么规章制度,只好回答说,“我也不知道。”
李林城没再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说好互相没有欺骗,但他还是骗了季野。昨天晚上不是什么工会战缺人,而是他自己忽然很想打游戏,一直打到凌晨三点半。他开始怀念那种暴力与杀戮,仿佛一股沉重的愤怒无处发泄,让他不得不竭力寻找出一条途径。
或者他当然知道,这是因为秦宇;更确切地说,因为季野。
情绪的变动让人烦躁,有时并不仅仅因为情绪本身,而是当你意识到你会被某种事物影响时,就明白自己身上出现了一个弱点,尤其是当自己知道这个弱点非常低级幼稚,那种对于弱点的恐惧与愤怒完全可以产生比本身的情绪变动更剧烈的震动。
李林城感觉大脑里塞满了会说话的棉絮,每一团都在催他睡觉,尽管他想努力理清楚自己的内心,但是缺乏休息的脑细胞不允许他这样做。没多久,李林城就沉入了梦乡。
他是被季野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秦宇你来了?我?我已经到了。好。好的。我下去接你。
季野走出房间,房间的门被轻轻关上,那一刹那,从门口吹进来的风一点都不凉快。
李林城挣扎了一下,起床穿衣,去洗手间洗漱。回房间后,看到季野和秦宇已经做好写作业的准备。秦宇仍然是那种标准学霸的模样。
“今天要写多少?”李林城走到季野旁边问,他没和秦宇打招呼,因为说不出口,也觉得没什么必要。
季野却对李林城完全无视秦宇感到一丝尴尬,“你还困不困,如果困的话就少写一点,没关系的。”
“不困,没事儿,按你本来计划的就行。”李林城拿出自己的作业,递给季野。
“好,那就从这里到这里,从这里到这里。还有这几道题目。”季野翻着李林城的暑假作业,又圈出参考书里的几道题目。
“好。”李林城仔细地看着。虽然脑子里钝感强烈,他不想让季野觉得他因故偷懒。
季野看了看只能坐两个人的书桌,“我到电脑桌上写吧,你们坐这边。”说是电脑桌,其实就只有电脑显示屏到桌子边缘的那一块窄窄的区域可以使用,除非本身就要用电脑,否则在那里写作业非常不方便。
“我去电脑桌。”李林城制止了季野。
两双眼睛无声地对视,最终季野妥协了,他乖乖坐下,安静地开始写作业。
秦宇是这一切的旁观者,他的嘴角浮起一丝冷淡笑意,没有人注意他。
这种沉默在大约半个小时后被秦宇打破,他问季野一道题目,季野看了看,也觉得有些困难。这种题目免不了要互相交流一下,已经想到了哪一步了,又是在哪一步卡住了。当房间里只有季野和秦宇说话的声音时,季野内心出现了一个跳动的声音,告诉他说,李林城肯定不开心。
寒假在家里时,有季念念,有电视,他们围着桌子,李林城就在自己旁边,扭过头就可以看到;而不是像现在,李林城背对着他们,让季野无法克制回头看一眼的欲`望。
“李林城你也来看看这道题,说不定有新思路。”季野终于忍不住,扭头对李林城说。
“不了,你们讨论吧,我肯定不会做。”李林城回答,他连头也没有抬,正演算着一道几何题。
季野只需一眼就知道,一定出问题了。
第40章
房间里安静地不像话。
眼前的数学题前所未有地困难,季野机械地读着题目,苦笑着发现连理解题干都变成挑战,大脑里充斥着一种信号,在告诉他问题的存在。李林城的语气与表情让他不安,甚至像是自暴自弃的前兆。此时季野才隐约感受到,在他和李林城的关系中,李林城是天然的弱势方,在这个小县城中,所有的评价体系都是有利于他而不利于李林城的。说坦诚,李林城却比他做的更好,更逼近底线。
隐藏是很坏的习惯。季野知道他和李林城都非常认同这一点,但真的把自己完全剖开实际上很难:真诚是一种自我伤害,是一种对经验的背反,每当说出一句自己明知不应说出的话语时,就好似用锋利的刀刃去切割自身脆弱的铠甲。真诚甚至是一种引诱,是一种“现在你可以轻而易举地伤害我”的保证。
但是如果不这样做,结果就是在孤独中度过一生,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讲,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因为有些事情只有自己知道,有些话只能自己在心里说,无药可救的孤独与担惊受怕的非孤独是非此即彼的关系。事实上,对于被伤害的恐惧让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后者。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人幸运地不用抉择,他们完全不去想这件事,关于这件事的痛苦就自始并不存在。
一旦开始在说与不说中摇摆,这种摇摆就再也无法摆脱。
桌子上是李林城刚刚切好的西瓜,瓜瓤鲜红可爱,让人垂涎欲滴。这种西瓜应该一边吃,一边大笑,互相嘲笑对方嘴上沾满的汁液。盯着那几块西瓜,季野忽然感到一种无法压抑的痛苦,他紧紧地攥住手中的笔,心中一头困兽在嚎叫:我们应该享受这一切的。我们应该享受这一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尴尬又难受。
“我有点头疼,想睡一会儿。”季野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对房间里的另外两人说。
说完他径直走到李林城的床边,利落地上床,面对着墙侧躺下了。屋里剩下的两个人都愣住了,季野刚刚的话与其说是对他们说的,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秦宇停下笔,关切地问,“你没事儿吧?要不要去看医生?”
李林城走过去给季野盖了个薄薄的毯子,轻声说道,“睡吧,吃饭再叫你。”
秦宇皱起眉头,他不知道季野怎么了,但季野和李林城之间仿佛有某种自然而坚韧的联系,是自己无法看到更无法打破的。他厌恶地看了李林城一眼,继续自己的作业。过了将近半个小时,秦宇自觉无趣,开始收拾书包,对李林城说,“我妈刚给我短信,说中午有个饭局得和他们一起去。我就先走了,有时间再一起写作业,季野醒了给他说一声。”
李林城嘴角抑制不住地翘起来,但表面上却淡定地答道,“慢走。”
他在窗口目送秦宇的人影消失在街道远处。
“还不起来?装睡不难受?”李林城扑到季野身上闹他起来,双手到处摸,看季野都开始笑了还不睁眼,直接亲上了那双紧闭的眼睛。
“你怎么知道我装睡?我要是真头疼呢?”季野的双眼被李林城舔的湿漉漉,不得不睁开,久闭带来的睡意给眼睛带来了一丝迷茫美感。眨了眨才清醒过来,李林城只觉得季野的瞳仁又黑又亮,仿佛在得意于自己刚刚的演技。
“你真头疼才不是这样,而且就算头疼你也会坚持写作业。”李林城在季野身边躺下,明知故问道,“为什么装睡?”
季野没回答,只是傻笑,他为自己一瞬间想出的办法惊叹不已,原来自己在极端情况下也能学会假装。这种做坏事之后的甜蜜是他人生当中从未体会过的。
“快说——”李林城不依不饶,虽然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但是他就是想听季野说出来。他想听季野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他想听季野说,即使学习超级棒的秦宇,也比不过一个叫李林城的学渣。
“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呢?”季野答非所问,他没有说出李林城想听的答案,而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我只是在想,我们的日子真是艰难,而且以后只会更艰难。”他明白这种做坏事的甜蜜不会一直都有,为了他们的未来,以后可能会有更多的“坏事”在路上。
“不会,所有的艰难都只是想象。”李林城坚定地说。
“为什么?”季野好奇地问,李林城在某些问题上异常坚定,尤其是关于未来。
“不为什么,我们才十几岁,所以什么艰难都只是想象。”
“你没有想过吗?”季野问,“以后的事情?”
“想过,但是和你想的不太一样。”李林城知道季野总是考虑得很多,关于未来。
季野没说话,他想李林城可能还没有意识到以后的路。
李林城见季野沉默不语,伸出双手把季野掰成和自己面对面,问他,“你有没有到网上查过自己生了什么病之类的?”
“没有啊,怎么了?”季野看着李林城严肃的脸,忽然提到生病,让他有点紧张。
李林城说,“每个到网上去查自己症状的人都会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因为那些症状被人一看就觉得自己非常符合,然后越看越难受,最终就算真的没病也过的像生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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