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津年看了一下棋盘,一脸理解了的样子,点点头,“啊,这样啊……”
“你会下围棋?”老爷子瞟了一眼温杳。
温杳安静点头,“会一点。”
江津年有些兴趣,毕竟在江纾逸这样的年纪不会下围棋的才是大多数。
江津年其实也想教江纾逸,但是他的孙女实在不是个能在棋盘面前坐多久的个性……
“你和我下一局。”江津年笑了笑。
“……”温杳没有拒绝,顺从地坐在了老爷子的面前。
前半段江津年还在问温杳要不要让子,但是下了半个小时之后,他就沉默着看着温杳,好像陷入了长考之中,“……”
温杳看着江津年,安静地抬起头看向了江津年,“……”
江津年把手里的棋子放回了木盒中,“你赢了。”
温杳点头道谢。
“你下得很好。”
江津年感叹了一声,语气却像是在说着完全不同的事情一样。
江海潮笑了一下,给老爷子沏茶,“我听纾逸说,小温是纾逸她们学校的第一名,学校的奖学金都是她自己挣的,脑袋灵光着呢……”
“是么,你这几天到我们家里来过年,父母放心吗?”
江津年慢慢收起棋子,眼神带着一丝锐利。
江海潮一听这个问题,一下子俯身,对着江津年耳朵喃喃道。
“爸,小温她父母不在了。”
可是老爷子收棋子的手一停,看向温杳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不在了?是去世了吗?”
温杳表情没有起伏地安静道:“母亲去世了。”
“父亲呢?”江津年接着问。
江海潮拉了拉江津年,示意老爷子不要问下去。
“父亲欠债,现在下落不明。”
温杳冷静地看着江津年。
江津年看着温杳那双眼睛皱了皱眉,“你就没有其他亲人了?”
温杳沉默着摇头。
“嗯……”江津年脸色不怎么好看,接下来便不说话了。
“……”温杳坐在他的对面,慢慢收拾好了棋子,
“爷爷,要再下一局吗?”
“不了。”
江津年语气生硬地摆了摆手,接下来他便一个人对着电视摆起棋谱来。
江海潮拍了拍温杳的肩膀,“不要在意,老人家时不时就是这样的,你下棋也下累了,去休息一下吧。”
温杳起身礼貌地对着客厅的人打了一声招呼,走到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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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龙头里面的水不断地流出。
温杳像是确认一样地看了一下镜子里面自己的脸。
她感觉寒冷正在从冷水里面慢慢蔓延至她的身体。
对于江纾逸的家庭来说,要了解自己的情况易如反掌,所以,温杳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隐瞒自己家的情况。
或许是唐文瑧和江海潮的反应过于轻松,所以她放松警惕了,但是老爷子刚才的反应,让温杳隐隐有种感觉:
——江津年大概再也不会再提要自己和江纾逸结婚的话题了。
温杳慢慢抽回手,用毛巾擦干。
她知道,江津年的反应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在家庭这方面上面,她和江纾逸的家庭有着谁都可以看得出来的差距,有谁愿意自己的孩子和自己这样家庭的人在一起呢?
温杳想着慢慢关上水龙头,却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握住了一样。
第80章
江纾逸感觉周围很静,有些不安地睁开了眼睛。
温杳不在客厅里面,只剩下江津年和江海潮。
“……爸,温杳呢?”
“小温她刚才出去了。”
江纾逸不知怎么地觉得江海潮好像没有看自己的眼睛,“出去了?”
“纾逸,你坐过来。”江津年拍了一下自己面前的位置。
江纾逸不知道为什么江津年看起那么地严肃,但她还是安静地走了过去。
她揉了一下眼睛,打了一个哈欠。
江津年看着她这样子,叹了一口气道:“我觉得你和她不太合适。”
江纾逸不知道为什么睡一觉起来江津年的态度就变了,本来还觉得有点困,一听这句话一下子从椅子上面跳了起来。
“……爷爷?”
“您不是挺喜欢她的吗?明明早上还在说让她嫁到我们家里来的。”
江纾逸表示自己可是亲耳听到了的,明明她心里面都想好去哪里度蜜月了,怎么能说不合适就不合适呢。
江津年沉默了一下,“我不是不喜欢她,那孩子人长得乖巧,人也聪明。”
“可是,”江津年安静地转了一”
“您是在说温杳爸爸欠债吗……”
江纾逸觉得这根本不是问题。
“不是小姑娘家富不富裕的问题,”江津年打断了江纾逸。
“那个孩子,是挺可怜的,家里有问题,金钱这方面有问题,想要深造读书,其实我都可以资助她,她进入社会之后再还给我就是了,爷爷我不是在意这些……”
“这些都不是问题……”
江津年看着江纾逸,皱着眉头安静地道。
江纾逸坐了起来,刚想要接着反驳,江津年又开口了,
“可是啊,纾逸,你是我的孙女,我希望和你在一起的人和你相配,不一定要和我们家那么门当户对,但至少,她至少要有父母,不能是一个人。”
“她不能是个孤儿……”
“爸,您——”江海潮看着老爷子皱了皱眉。
江纾逸一听“孤儿”这词,声音一大,
“温杳妈妈只是去世得早……您不能这样说她的,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啊……”
“那我不这么说,我说我希望你可以和一个健全的家庭的孩子在一起,这样你满意了吗?”老爷子眯了眯眼睛。
江纾逸依旧想要反驳,可是,她又不知道该从哪一点反驳。
江津年教导江纾逸一样地道:“她至少得是个有个爸妈的孩子。”
“一个长在家庭缺失环境的人,不了解家。”
“和这样的人,组不了家庭的,就算是你和她成家了,生活在一起了,以后肯定还有很多问题,问题多了去了……”
“我不支持你们在一起。”老爷子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江津年活了七十多年,当这样一个老人拿着他的经验出来训斥人的时候,年轻人是没有话语权的。
但江纾逸依旧不服气,也板着一张脸,
“您也不能保证和家庭健全的人在一起生活就没有问题了啊……本来和各种人在一起,都是有问题的……”
“那是另一回事。”江津年不理会她的反驳。
“刚才我和那个小姑娘下了一盘棋。”
“一个人的棋路,可以看一个人的心路,看那个孩子下棋,就觉得她心性冷。”
老爷子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她是这里冷啊。”
“你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你待不熟的。”
——你懂个什么……
江纾逸嘴巴微微张开,可她的语言能力在这个老人面前一向就是贫匮的,过了一会儿才道:
“温杳只是脸上少表现,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江津年看着江纾逸,眼色一沉。
江纾逸看了一眼江海潮,想要江海潮帮帮自己,“爸,你帮我说说爷爷啊……”
“爸,话不是这么说的——”
江海潮咳了一声,刚想要开口,江津年就把话接了过去,“纾逸还小,不懂这个道理。”
江津年一只手按在了红木桌子上面,“你是纾逸的老子,你怎么不为纾逸想想?”
茶几上烧的紫砂茶壶发出声响,水开了,蒸汽在房间里面漫开。
江纾逸看着着老爷子,一瞬间觉得自己无话可说,心里面十分憋屈。
江纾逸不服老爷子说的每一句话,看着温杳迟迟没有回来,她突然想到似地抬起头,
“爷爷,您刚才是不是把这些话对温杳也说了?”
“我没有说她,但是懂不懂她自己应该明白。”老爷子慢慢往茶杯里倒水。
“……”江纾逸愣住了。
“你怎么能这样!”
江纾逸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津年,声音比平时大了很多,好像是在吼一样。
老爷子皱着眉看着江纾逸,倒茶的手一顿。
江纾逸知道温杳这个人很敏感,也知道家里人一直是温杳心里面的一根刺,所以平时碰也不碰这个话题,每次一碰到这个话题,就会抱抱温杳,或者转移温杳的注意力。
但是她没想到老爷子居然这样对温杳,江纾逸一时之间气得不行。
想到温杳现在是什么心情,江纾逸一下心疼起来,气得直跺脚。
“她那么好一个人,我平时都不舍得说她,您怎么能欺负她啊?”
“纾逸,我说你啊,怎么……”老爷子又要开口。
“我不听。”
江纾逸瞪了一眼江津年,一下子跑出了客厅想要去看看温杳。
江纾逸找到温杳并没有花多久时间,因为温杳就站在楼梯温杳安静地靠着墙壁,影子被走廊的灯光拉长,看着江纾逸走了过来,她平静地抬起了头。
“温杳,你是听到了?”江纾逸有点不安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