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非常爽快地承认了,顾君野倒是有一点始料不及,心里暗暗担心‘叶川林’会不会有什么后手,只好回答到:“三个地方,第一,白泽只有一把鸣鸿刀,另外一把缺失了,刚才与奚鼠搏杀的时候,你手里有两把;第二,白泽根本不会因为我手上沾了点血而露出嫌恶的表情;最后……”
“最后什么?”
最后,以白泽的性子,是万万不会说出让自己留下来陪他的话来,他不是个喜欢勉强人的人,之前说留在这个世界也好什么的,只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这个世界虚假又做作,有什么好留下来的呢?有何尝愿意自己的恋人陪自己一起受苦,永生永世困在这儿?
只是这话实在是太难说出口,只有心意想通的两人才能理解,换做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多半会觉得这人自作多情,当成一个笑话来听吧。所以顾君野没法说,只是打岔过去。
“叶川林”的身影突然模糊了起来,很快便消失不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出现在原地,摸了摸胡子,叹了口气:“是我输了。实话告诉你吧,我是这个炼妖壶的主人,由壶的意识所化,我和你那位小朋友打了个赌,你要是能认出我,我就放你们两人离开。”
顾君野心中难掩激动,这么说自己和叶川林可以走了?!
“不过嘛”,老人狡黠一下,用手中拐杖点了点顾君野手中的沙漏,“就这么让你们走我心里始终不太舒服。这样吧,在这个沙漏的沙子全部漏完之前,你能找到叶川林,我就让你把他一起带走,不然,就只有你一个人走,让白泽留下来陪我玩。”
随着壶中老人话音的落下,整座山峰的风雪停了下来,在晴空中一条晶莹透彻的冰梯一层一层垒了起来,一直通向云雾深处。
壶中老人拍了拍沙漏,怜爱地看着所剩无几的银沙,指了指冰梯,“去吧。”
第39章 最后一粒沙
顾君野顾不上再找这个老头的麻烦,劈手夺过沙漏揣在兜里,迈开长腿冲上了冰梯。
冰块及其光滑,一节一节之间及其狭窄,堪堪能容下大半个脚掌,稍一不留神就要滑倒,必须要全神贯注才行。顾君野此刻实在是已经将自己的安慰置之度外,那沙粒流动的声音仿佛催命符一样,细小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像重锤般一下下敲在心口处。
他低头看了一眼沙漏,只剩下一个薄薄的底子了。
空气越来越稀薄,温度也越来越低,到最后空气中的水分直接凝成了冰花糊在他的眼睫毛上、头发上、衣服上,看上去风尘仆仆,仿佛旅客跨越千山万水而来。
爬了已经不知道多少级楼梯,顾君野出了汗,脱掉了外套,扶住膝盖喘了两口气。
四周雾气缭绕,等顾君野回过神来时,竟然发现他已经在云海之上了。
洁白的云层像是海浪一样前仆后继,又像是群山一样层层叠叠,它们并不是静止的,而是缓缓流动,在风中变化万千,远处偶有几座山峰从云海中探出一个头来,恰似大海中的几座孤岛。云海一望无际,顾君野骤然看见,也被这壮美的景色夺去心神。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从冰梯的下面远远传来歌声,壶中老人拄着一根拐杖,笑吟吟的追了上来,“累了就歇一会儿吧!”
顾君野咬了咬牙,眼角发红地看了一眼老人,提起气来又往上爬。
他的身子沉重到不可思议,自从八岁跟师傅修行之后,他再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身体里仿佛不是自己的,像是灌满了铅似的,此刻丹田处一片空虚,虽有法术万千却一点儿都使不出来。
这就是所谓的“神之领域”吧,此刻顾君野才算是明白肉眼凡胎的含义,被剥夺了一切能力,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来爬这天梯,半点儿捷径都无。
老人的声音在虚空中若隐若现地传来:“别跑啦!你跑不过的,沙子要没啦!”
顾君野不理他,哪怕肺中此刻像是在火少一样,他也会坚持到最后一刻。
沙子还没漏完呢!
在极度的绝望与极度的期待中,他突然想到了第一次见白泽的场景。
那天也是在高山之巅,山顶雾气缭绕,宛若仙境,白泽用那双漂亮的眼睛好奇地盯着自己看,湿漉漉的,漂亮的好像某种宝石。再后来那群混蛋就开始捕捉白泽,半路出了差错,还是白泽不计前嫌舍生救回了自己。从那之后,顾君野就知道这辈子自己算是栽了。
十年如弹指一瞬,再度遇见白泽,他唯有感恩上天。白泽变了模样,不再是个妖兽的样子,是个很帅的男人,穿着正装,在鬼市上克制地打量自己手中的东西,心里好奇又不肯表现出来。
他们在鬼市上追查案子,又一路扶持着回来,早就把对方当做能够托付生死的人。他们从认识到现在仅仅只有几个月,却像是已经在一起十几年的恋人,熟稔、默契。白泽嗜辣,但又不太能吃辣,第一次给他做冒菜的时候不小心辣椒放多了,这家伙被辣红了脸,嗓子都哑了,还是强行吃完了,不住地夸“好吃”。
白泽对吃的很有兴趣,胡吃海喝惯了,嘴巴馋,常常点一大堆菜让自己做,顾君野心里略微高兴了一点,自己还没给他做正宗的重庆火锅呢。
“哦呀呀,快没有时间了呢。”背后老头不怀好意地想着,像个背后灵一样跟了上来。
沙漏已经到底了,上面只有一丁点儿沙粒还剩着,薄的只有一层纸的厚度。
冰梯依然没有到顶,陷落在一片云雾中,看不清终点在哪儿。
他不是神,他没有办法在几秒钟的时间里走完这个天梯。鼓膜中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钟声,仔细听还能听见里面混杂着师傅的呼唤声。
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再过一两秒时间就到了,但没有走完这个冰梯,白泽可能会困在这里……
看见顾君野停了下来,壶中老人以为他终于放弃了,笑着飘到他的身边。高强度的运动让顾君野期气喘吁吁,背后全部被汗水浸透,肩膀一起一伏,他低着头,任凭汗水从额角滴落。
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走吧?啊————!!”话说到一半老人猛地止住了话头,只见顾君野突然抽出了一把防身用的短刀,狠狠地朝老人的颈动脉刺来!
刀刃雪亮,映照出持刀人凶恶的神情,眼角崩裂,眼睛血红,嘴角扭曲,完全陷入了孤注一掷的疯狂中,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的野兽,拼起全身的力量最最后的负隅顽抗。
杀了他!杀了他!顾君野脑中一切思绪都远去,只剩下这一个念头!置之死地而后生,什么壶中仙,他今天就要让他神魂俱灭!
刀刃只有四寸来长,堪堪夹在指缝中间,刀锋极其锐利。顾君野不经常使刀,只有这一把防身暗杀的小刀常带在身上,一击不中,就反身捉住老人枯瘦的腕骨,他知道壶中老人法力高强,若是不能迅速解决,便再没有机会了!
他手腕一动,小刀像一条闪电一样飞了出去,壶中老人睁大了眼睛,电光火石之间竟然找不到脱身的可能性!
一条人影从背后撞了上来,将两人都撞了个趔趄。
“啊!!!”
小刀堪堪从颈间飞过,带出一两颗血珠,壶中老人狼狈地用一招金蝉脱壳挣脱了顾君野的桎梏。他差点儿交代在这个小子的手上!老人愤怒地想要质问他,一连问了几声,顾君野都没有半点反应。
他怔怔地看向突然冒出来的白泽,仿佛还沉浸在梦中似的,脸上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情,半响才敢伸出手试探性地碰了碰白泽的脸颊。
白泽握住了他的手,心有余悸地看了看一旁的老人,要不是他正好赶上了撞开两人,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你、你怎么、怎么……”顾君野语无伦次的,整个人突然像是一个坏掉了的机器人一样说不出完整流畅的话来。
“我在上面的台子,一开始没有下来的冰梯的,突然有了,我就一路跑了下来。”
原来这样。
顾君野赶紧看沙漏,刚才他突起杀心,拿着个沙漏碍手碍脚,把它扔在了地上,此刻沙漏正缓缓漏下最后一颗沙子。
三人都看见了,白泽虽然不知道顾君野和老人打了什么赌,但看到顾君野脸上有了笑容,也知道不管什么赌,他们算是赢了。
老人长叹一口气,千算万算,他漏了一个人,白泽可不是自己创造出来的那些死物,他会说会动会思考,有了下去的楼梯可不会再傻傻地站在原地等着。
是天意啊。老人脸色灰败下来,摆了摆手,万念俱灰,“你们走吧。”此后千万年寂寞时光,又只剩他一个人。呼风唤雨、为所欲为又怎样,他终归跳不出这个世界。
顾君野握了握白泽的手,他们的身体突然变得非常轻,眼前一切变得模糊,整个世界就像是浸了水一样,渐渐地糊成了一片,远处的山峰、近处的冰梯都变成了白茫茫一片,老人的身影也逐渐消失……
白泽突然觉得很困,在闭上眼的最后一秒,他朝老人致了一个微笑,真心诚意地说道:“谢谢您。”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白泽已经躺在了N市办公室的床上,旁边守着四个人看见他醒了,俱是欢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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