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无法言喻的厌恶感像水蛭,它钻进大脑皮层,游走于四肢百骸,欧回野的脸变得有些扭曲,他扶着行道树干,终于吐了出来。
“哟,怀孕了?”刘正宥的座驾换成了自行车,他骑着海蓝色的死飞,单脚停在欧回野身旁,从荷包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欧回野。
欧回野擦干净嘴,把揉成一团的纸巾扔进垃圾桶,他问,“你干嘛去?”
“打球,去不去,去苏唯一他们那小区。”
欧回野看了看只有两个车轮子的空空车架子,扬手招了辆出租,“我先去那儿等你。”
打球的时候,欧回野心不在焉,好几个飞向他这边的球他都没接到。莫世光说,老野你梦游?还是被我虐傻了?欧回野掏出烟,坐在绿化带边沿,嘬了一口。
“最近在思考人生,脑子有点乱。”欧回野说。
莫世光、苏唯一和刘正宥三人哄堂大笑。“别逗,”苏唯一说。
欧回野装作不经意地撇了一眼莫世光,他没闻到那股怪异的气味,也不想吐,他暗自松了口气,他不希望他的朋友成为他厌恶的对象。可他又觉得不对劲,体内的水蛭似乎变成了蚂蚁,细细啃咬他的皮肉,浑身不舒服。他吸完那支烟,眯着眼眺望遥远的山坡上的天际,太阳已经西斜。
“莫世光。”欧回野突然说。
莫世光高举双手投了一个篮,是个空心球,它毫无阻碍地穿过篮筐,落在地上,又弹跳起来,刘正宥接住了它。
“你和杨晓妮分手后,你总说你有对象,但我们从没见过。”欧回野继续道。一边的苏唯一跟着附和,他点点头,说,“不会是鬼吧?这么神秘兮兮的。”
“那天你说她坐在你旁边,和你一起打游戏。”欧回野没再注视莫世光,他盯着自己的鞋尖。“如果她是元刺的,我们肯定会见到。”
苏唯一问,“那天是哪天?”
“就是交警出来查车的那天。”
苏唯一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那天下午我有看见莫世光,他在一中下出租后,上了天空坡。”苏唯一说完仿佛又悟到什么,“有一次莫世光也去天空坡,刘正宥跟我说,他说莫世光是去找对象。”
刘正宥说,咦。他坐在篮球上,摇来晃去。
“神六是你对象?”欧回野看向莫世光,但莫世光处于逆光之中,阴影笼罩了他的面庞,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
“管得着吗你?”莫世光说。
“你承不承认?”
莫世光扯出一个冰冷的笑容,“我承认。”
欧回野意外自己居然不是特别想吐,他环视他另外的两个朋友,刘正宥在玩手机,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苏唯一蹲在地上,他正充满趣味地打量莫世光。他们都接受了,欧回野想,除了他自己。他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他吐不出来。蚂蚁滋生出一群,在他的血管上爬行,扎破血管,成百上千的蚂蚁钻进去,一边筑巢,一边狠狠吮吸他的血。让他一阵眩晕。
欧回野,你回头。
他听到有人在说话,嗡嗡的,从四面八方回荡过来,这道声音似乎与空气融合在一起,它无处不在;又像是在他的大脑深处住了个诵经供佛的小人儿,在他体内燃起香烛,喃喃念起经文。浪潮一般,从头顶将他整个淹没,他感到窒息。
他猛地站起来,“很好,以后你离我远点。”
本来欧回野就要走了,但莫世光紧跟着说出的话激怒了他。莫世光说,你在害怕什么?你怕南元?他跳楼和你有关?莫世光说得很平静,没什么情绪,可欧回野硬是听出了讥讽嘲弄的意味。怒火开始灼烧他的神经,他揪住莫世光的衣襟,握得紧紧的拳头朝莫世光脸上挥去。我怕你妈逼,欧回野说。
起初,刘正宥和苏唯一还帮忙拉着他俩,但那俩人像疯了似的,刘正宥被欧回野飞出来的手机砸到鼻子,苏唯一则被莫世光的指关节撞破嘴角。“俩疯狗。”刘正宥揉揉鼻子,退到一边,“让他俩打,别拦了,妈的,苏唯一你看看我这是鼻水还是鼻血?”
苏唯一舔了舔自己受伤的嘴唇,疼得龇牙咧嘴,“是血。”苏唯一掏出纸巾,抽出一张,剩下的一包整个扔给刘正宥。
欧回野吐出一颗断裂的牙齿,胡乱抹了一把鼻腔流淌的血水,他从地上踉跄爬起来,俯视还躺在地上喘粗气的莫世光。“恶心,□□妈真恶心。”他吐了一口混着血液的唾沫,转身离去。
“傻逼滚。”莫世光说,他没多余的力气抬高声调了。他撑着上半身坐起来,左眼肿了一大块,脸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了一道,渗出的血濡湿了他的脸。刘正宥甩给他两张纸巾。
苏唯一蹲到他俩面前,“不管你俩信不信,我刚才看见南元了。”他这么说。
莫世光对于苏唯一的鬼魂南元的说辞,报以嗤笑。他轻轻按住自己淤青的眉角,“没鬼,这世界没鬼。”
“我就是看见他了。”苏唯一不服气。
“你出现幻觉了,苏唯一,你该去医院看病了。”
苏唯一还想说点什么,刘正宥拽住他的手腕,“天都要黑了,回家吃饭,莫世光,回家吃饭了。”
莫世光没回家,背对夕阳,擦着脸上的血迹,拦下出租车,去一中,他说。天空坡上的两栋建筑升起了卷帘门,简陋的台球厅又一次聚满了人,莫世光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年斯年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莫世光靠在门框上,垂着视线,冷酷地抽烟,夹着烟的手有点儿抖,手指间还沾着血。年斯年嗅到一股血腥味,味儿不重,很淡,不特别注意的话很难察觉到。
年斯年掰过莫世光的脸,抽出莫世光的烟一把扔掉,揩掉他脸颊上的血水,“和谁打架了?”
“欧回野。”
“怎么打起来了?”
“他有病。”莫世光走进去,年斯年关紧门,到自己的柜子里翻出一个药箱。莫世光老实地坐在床沿,看着年斯年手上的动作,沉默地不发一语。年斯年拿出棉签,小心地给莫世光擦药水。
“疼。”莫世光撅起嘴,眼睛泛起水光。
“乖,擦完就不疼了,要不我给你吹吹?”说着,年斯年冲莫世光的伤口吹起气来。
莫世光捂住年斯年的嘴,“乖你大姨,吹你大姨。”
年斯年点点头,口齿不清地说,“你是我大姨。”
“年斯年。”莫世光忽然认真地叫起他的名字,在年斯年的印象中,这是莫世光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你说。”
“你是三月走还是四月?”莫世光放下手。
“想听真话么?”
“想。”
年斯年撕开止血贴,贴在莫世光的脸上,因为伤口有点儿长,他不得不竖着贴,最后并排贴了三张,“我光就是好看。”
“我光是什么鬼,叫老公。”莫世光坏笑着翘起嘴角。
“大姨别乱笑,撕裂伤口就不好了。”年斯年说。
“说,几月份走。”
“如果没你,我去年就走了。”年斯年把药箱塞进柜子里。“我想走得早一点儿,我在元刺呆太久了。”
莫世光看着他,“既然在元刺呆不长,为什么要招惹我?”
“我的错。”年斯年顿了顿,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继续,我听着。”
年斯年笑了笑,他走到莫世光身边,“没吃饭吧?下馆子去?”
莫世光抱住年斯年的腰腹,咕哝道,“老是话说一半,算了,我困,你叫外卖吧,我想先睡一觉,傻.逼老野下手太重了。”
“睡。”
莫世光闭上眼,脑海里一直浮现的是南元的身影,他从不相信鬼魂之说,但总是忍不住有些惊惧,即使它们在他的世界里并不存在。你觉得世界上有鬼吗?他问年斯年。
“不觉得。”他感觉到年斯年的手指抚上他的头发。
“苏唯一说他能看见南元,你知道南元吗?大年三十跳楼的那个,我朋友。”
“没鬼,别怕,要不我陪你睡?”
莫世光松开手,咧开嘴,脱掉鞋和袜,掀开被子,“可以。”
年斯年脱了外套,躺进去,“要我抱你睡吗?大姨?”
莫世光伸出手,“抱。”
莫世光从来都看不透年斯年,他的过去,他的未来,他的目的。一个偶然来到元刺的外乡人,他来的时候,背部被捅了一刀。莫世光一直在猜想这其中的故事,他想了好几个版本,他不知道哪一个最接近正确答案。一个谜团,莫世光想,而这个谜团正搂着他,温热的气息咫尺之间。如果这是一部电影,半年内,在元刺上演的三起命案,刘夏的护士、一中的周诺、四中的南元,肯定会和这个神秘的外乡人有关。但这并非电影,那和外乡人还会有关联吗?莫世光在心里问自己。
“你又骗我,”年斯年说,“你没睡。”
莫世光埋进年斯年的颈侧,手攀上他的脸颊,闭着眼笑,“没骗你,我是气得睡不着。”
“气什么?”
“还能有什么,老野呗,他叫我离他远点,还说我恶心。他还揍我,我气疯了,把他牙齿给打断了。”
“骗人,你根本没生气。”
“咦,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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