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异浪道:“不必了。”
没有太多解释,蒋异浪径直去蒋爷爷家。
蒋爸也不砍竹子了,跟着他走,一边走还一边还劝,可蒋异浪像铁了心似的,没回答几句。
蒋妈也不洗衣服了,连忙把蒋小强喊出来:“去楼上,把你哥哥叫起来,到底怎么回事,我得问问他,怎么第二天人都要走了呢?这大过年的,一家团圆多好啊!”
蒋毅从被窝里顶着一头鸟毛起来,打着哈欠下楼,见到蒋妈问:“干嘛啊妈?我眼睛都睁不开!昨天晚上陪小叔喝到一两点,还吐了两回……”
蒋妈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还喝吐了?你有没得一点节制啊?人嘛,做啥子都要有节制噻,要学会控制自己,能喝一斤,就只喝八两,莫……”
蒋毅最烦他妈长篇大论,无奈打断:“我这不是为了陪小叔嘛,再说老汉也准许了的。”
蒋妈只好无话可说,把蒋异浪刚才的话告诉蒋毅,又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小叔昨天晚上跟你说什么没得?居然要走!大过年的,走啥子嘛走?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
蒋毅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呆了半晌,然后就往爷爷家跑。
蒋妈喊住他:“你娃儿跑啥子?把个人脑壳梳一哈,像啥子东西哟?”
说着就从家里拿出梳子,蒋毅随便刮了几下,飞快地跑了。
到了爷爷家,就看到奶奶坐在门口的石板凳上抹眼泪,大姑在旁边安慰她。
二叔二娘没来,堂屋里坐着蒋爷爷,以及蒋爸跟蒋异浪。
“这个事我是不得准的,你既然回来了,就表明还认我这个老汉,既然认我这个老汉,那就要听我的话,我说啥子就是啥子。你要是不听,干脆就莫认我!”
蒋爷爷大概是在拒绝蒋异浪要走的话,态度十分强硬。
“老话说得好,父母在,不远游。你一走就是十年,也不得跟屋头捎个信打个电话,屋头座机号码从来就没有变过,你就这么狠心,这么恨你屋头人啊?”
蒋异浪连忙否认,蒋爷爷这才脸色缓和一些。
“你看你妈,每年子过年都哭,还不是为了你?你还想走,走到哪里去?这里不是你家啊?你还打算到哪个屋头过年?一个人在外头冷冷清清的,算过啥子年?”
蒋爷爷顿了一下,瞅了瞅蒋异浪的神色,继续质问:“屋头这些人是哪个嫌你了?不认你了?你要在腊月二十九走,你说出来,我非要教训他不可!”
蒋异浪连连摇头:“没,没有……”
蒋爷爷却不听,数着家里人的名字问:“是老大,还是波儿?是你两个嫂嫂,还是你姐姐?不然就是你两个侄儿?”
蒋异浪都一一否认,蒋爷爷点了蒋毅的名,问:“小毅,是不是你给你小叔摆脸色了?”
蒋毅慌忙道:“没有,没得那回事。我们巴不得小叔在屋头多耍几天啊,他对我可好了,我可喜欢他了!昨天我们还一起喝酒来的。”
蒋爷爷点点头,“酒,还是要少喝点。那,老大……”
蒋爷爷话未问出口,蒋异浪就说:“爸,我不走了。”
蒋爷爷看着蒋异浪,蒋异浪生怕他不信,又连说了几次:“爸,我真的不走了,真的真的!”
蒋爷爷这才冷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然后悄咪咪地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
“以后,我们屋头立一个规矩,包括你蒋异浪也是。你在外头再风光,挣再多的钱,回来还不是我的儿,我还不是你老子!莫一天东想西想的,听到没得?”
蒋异浪听话地点头,显得无比乖巧。
蒋爸问:“啥子规矩?”
蒋爷爷咳嗽一声,说:“以后你们这些娃儿,少待在外头,每年子过年都要回来,一家团聚。要是哪个不回来,那以后也莫回来了!也莫当我儿哪,媳妇哪,女儿哪,孙儿啊,年都不回来过,还认我这个老头儿做啥子?这话,我也要跟波儿说,那娃儿两三年才回来一趟,真把外头当家了啊!不日毛的龟儿子!”
在场的人都一一答应了,蒋爷爷就喊他们自己回家去,少在这里碍他的眼。
蒋异浪最后一个走,被蒋爷爷叫住,蒋爷爷语重心长地说:“你妈担心你,别让她伤心,你是个男人,发生再大的事,你也要顶住。我不强求你非得装个没得事的样子,我晓得你把他带到屋头来,是有好看重他。但怎么说啊,这就是缘分,你们有缘无份,也是没得办法的事。”
“这么多年我也想了好多,但我就是想不明白你这个事。可能是我没得文化,懂不起这些,可能你也有你的道理……”
蒋爷爷叹了一口气,看着蒋异浪的眼神透出一种苍老的疲惫。
“你说不通我,我也说不通你,我们两爷子就只有求个平衡。你要走,我也晓得是为了啥子,不就是因为昨天晚上闹得凶,院子头都听到了,你怕给我们丢脸,怕别个说我们屋头。我都不怕,你怕啥子?谁要是敢来说你一句不是,老子拼到这条老命不要……”
“爸!”蒋异浪的双眼已经含着泪花,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蒋爷爷顿了片刻,又说:“这几天你还是在老大屋头住,那个……那个谁的东西,我让你妈丢灶孔里烧了。”
蒋异浪无比惊讶地看着蒋爷爷。
蒋爷爷厉声道:“咋的?我还烧不得哇,那个混蛋玩意儿,我早晓得他不是啥子好东西!烧了他的东西,免得你还想来想去的!哼!”
说着蒋爷爷拿出那天断成两节的烟杆,没好气地说:“看看,看看,为了你,老子抽了十几年的烟杆,就这么报销了,现在这种烟杆买都买不到,你说屋头那几捆叶子烟怎么办嘛?”
蒋异浪说:“爸,抽烟有害健康。”
蒋爷爷冷哼一声,脸撇到一边,“没良心的东西!”
蒋异浪连忙又说:“我这就去找人帮你做一根。”
蒋爷爷回头瞪蒋异浪:“找人做不花钱啊!”
蒋异浪无语片刻,“那你说怎么办?”
蒋爷爷道:“还能怎么办,当柴烧噻。”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三观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三观,一切都是为了人物服务。
然后下章可能有糖。
最后,昨天章节被锁,删了四五百字。特补一个蒋异浪心理活动的番外。以下。
番外一
蒋异浪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没有蒋毅在身边,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李佳辉的脸,他们在一起几千个日子几万个小时,连皱一下眉头的神情都印在了脑子里。
随时翻阅,无比清晰。
他哪里不难过,他想得心口发疼,却只能生生受着。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让李佳辉伤了心。如果他错了,他可以改的。
然而李佳辉却没有给他机会,分手时那一字一句都往他心上戳,毫不留情。他竟然还说他们毫无关系,如果毫无关系,那这么多年的相伴又是为了什么。
他克制着自己没有动手,是因为那是他深爱的男人,他舍不得。也许当时只要李佳辉认错,多说几句软话,他就会不追究,毕竟好难得有一个人能跟你生活这么久。他是珍惜的。
珍惜到不肯说一句重话,伤了彼此的感情。
其实,说不原谅,又怎么可能不原谅啊。那是他在心里放了那么多年的人啊,他怎么舍得。
蒋异浪无力地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像是一条垂死挣扎的鱼,连呼吸都是痛的。
他以为人到了三十岁,是不会再哭的。
他以为,作为一个男人的心,应该是坚硬的。
然而,他都错了。
李佳辉说他脾气差,这大概是真的,他有一点大男子主义,喜欢照顾对方,喜欢包揽一切,喜欢叫对方老婆,喜欢受到对方的依赖,喜欢对方提要求,然后他屁颠屁颠地去完成。他一直以为他是在宠他啊,以前他也说过被照顾的感觉真好,可如今竟然是脾气不好么?
李佳辉还说在他这里找不到一点男性尊严,这大概也是真的。在交往之初,他就说过他是纯1,没办法接受下位,李佳辉也答应了,他说他是0.5,上下都可以。那段时间他事业艰难,李佳辉也很忙,彼此陪伴的时间太少,几乎一抽出时间,就是在做。他也的确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情绪不稳定,李佳辉是知道的,每次安慰他的方式就是撩他。偏偏他不经撩,一撩就上火。
想来都是他的错。
蒋异浪没法让自己不去想这些,越想越多,越想就越睡不着。
千头万绪压在心里,他拿出手机,通讯录第一个联系人就是李佳辉,号码已经倒背如流。
他想给他打电话,想听他的声音,可转念一想,那人不知道在跟另外一个男人如何风流快活呢,自己可真他妈贱啊!
蒋异浪下定决心,把李佳辉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掉了,社交软件上所有照片所有相关也删掉了。
从此以后,毫无关系。
第9章 第9章
蒋异浪从蒋爷爷家回来,蒋毅正在给蒋妈用柴灶烧水,冬天很冷,洗衣服必须用热水,不然手都要冻僵了。
本来家里装了自来水跟热水器,但蒋妈心疼钱,不肯直接放热水,平时在家用水也都是从家门口的井里提,洗衣服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