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看不出他眼底的受伤,可现在的杜一尘早已没有立场佯装出善良的样子,去拥住那个表面强大实则脆弱的江毅了。脸颊被捏得生疼,但他也只能沉默。
“你特么和我说恭喜?”江毅似是有些不可置信,松开了钳制他的手,接着又似在情理之中地冷冷一笑,“杜一尘,谢谢你。”
突然左臂被狠狠一拽,好不容易在缓慢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开,疼的杜一尘脸色瞬间惨白。可在前面拽着他走进练舞室的江毅没有回头,也再无那多余的怜悯心施舍给他。酒精上头的江毅眼睛通红,力气巨大,性格乖戾地与之前那个温柔爱笑的他判若两人。
“杜一尘,真的谢谢你。”
江毅一把将跟在后面踉踉跄跄的杜一尘扔在舞蹈室正中间,看他白色的衬衫左肩处慢慢变红,就似当初自己的心一般,慢慢、慢慢变冷。“我特么谢谢你啊!杜一尘!”
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的,还有那个江毅倾心喜爱的CD机砸向大等身镜的巨大声响。镜面在顷刻间裂出几道大的缝隙,接着裂成小块,纷纷掉落在地上。而江毅则立在镜前,喘着粗气看着镜里的无数个自己悉数裂开,碎了一地。
也出现裂痕的CD播放机砰地一声砸在地上,平添一分惨烈。
从未见过如此激进的江毅,杜一尘惊吓地瞪大了眼睛,瞳孔里有些惊恐。
他知道这次江毅是真的被伤害了,也不再怀有希望。杜一尘看着现在无论何时出现都一身笔挺西装的江毅,知道SUN这次,是真的死了。他毁了他钟爱的音乐播放机,砸了舞者需要的镜子。
那个活泼可爱,崇尚自由,用生命在热爱街舞的SUN,没有被父亲的强迫打压所扼杀,却最终,死在了最喜爱的嘟嘟的欺骗里。
“小毅……”
终是不忍看他自暴自弃的杜一尘生硬地自唇间挤出两个字。
声音虽小,却还是落在了江毅耳里。尽管醉着,他的注意力却还是被他的那一声‘小毅’全部牵住。
“小毅,别这样。”肩部的伤口又开始流血,却弃之不管的杜一尘规劝着发狂的江毅。
“生活给了我想要的东西,同时又让我明白这一切毫无意义。你让我怎么办?!”真是醉了的江毅喜怒无常,一霎时就又安静下去,话语里满是无奈。
“告诉我,嘟嘟,你让我怎么办?”
他的尾音甚至带了些微微颤抖,直听得杜一尘心里一阵难过。
突然江毅猛扑过来,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就压在了杜一尘身上,闭着眼睛朝杜一尘的嘴巴亲吻下去。
“江毅……唔……”无力反抗的杜一尘瞪大眼睛。
“别动。”江毅皱着眉头,一手撑在地上,一手轻轻抚上杜一尘的脸。
“放开我!”杜一尘拼尽力气才勉强躲开了江毅的亲吻。没想到被忤了兴致的江毅居然狠狠在自己嘴唇上咬了一下。杜一尘吃痛地张开了嘴巴,血腥味伴随着对方的进一步入侵而也进入嘴里。
血液令本就不甚清醒的江毅格外兴奋起来。他眯着眼看了看身下因疼痛而额头都冒出虚汗来的杜一尘,鬼使神差般又放松了接吻的力道。
被他高超的吻技所征服,杜一尘只觉得自己所有小幅度的推拒都好像欲拒还迎。难分难解间,江毅将手掌伸进了杜一尘的衣服。
“唔……”依旧是这样足以灼烧皮肤的温度,杜一尘敏感地绷紧了身子,感受着对方在自己周身似乎点起了不可扑灭的大火。
“不准闭眼。”
不满杜一尘逃避似得闭上眼睛,江毅斥责着,轻轻慢慢啃噬到对方的锁骨。
很快屋里就只剩下杜一尘压抑的□□,以及破碎的声音。
最后结束了一室旖旎的江毅看看躺在地板上的杜一尘。
“好好吃饭。一会会有医生过来。”
他回望一地狼藉的眼里,再没有任何留恋。
江毅,江毅……
几近昏迷边缘的杜一尘强撑着身体被撕裂般的痛,一瘸一拐地愣是跟着爬了起来,挪到客厅里,却连江毅的一个背影都没能捕捉到,只有他无情的关门而去。
让我好好吃饭,好好活着,连求死都不能的你,是在报复啊。
杜一尘坚持着蜷上平日里最爱的大落地窗,透明的玻璃上映出一个没有笑容的他。白皙的皮肤上印满了被疼爱过的痕迹,晶莹的瞳孔里倒映着满满的倦怠,润泽的红唇上扬却没有丝毫暖意。
杜一尘你还真是卑劣。他瑟缩在冰冷的大理石上,把脸颊搁置在蜷起的膝头,手轻轻的无力束缚,与玻璃依偎地苦笑。屋里的灯光照射在光滑的玻璃面,泛出微弱的清冷。杜一尘轻轻将身体靠在没有半分温度的玻璃上,浑身僵硬却连冷也全然不知。
他望见远处美丽的城市,灯火辉煌,不由得想起那最光亮的地方,却掩盖了最不堪的真相。那本应是最正义最正直的地方,却在黑暗里饲养了他们这样一群满是仇恨浸在罪恶的杀手。远处的霓虹闪烁在褐色瞳孔,讽刺得完美。
杜一尘瑟缩着渐渐睡去。嘴角却抿了一抹绝望。
第二天几近傍晚,昏睡的杜一尘才苏醒过来。
醒时他发觉自己已躺在床上,手上还挂着点滴瓶。昨夜的狼藉已被收拾地干干净净,不见一丝凌乱。他微微挪动身体,只发觉浑身如同被车碾过般疼痛不已。
“醒了?”
是江毅!霎时彻底清醒过来的杜一尘立即在心里打响了最高级警报。他瞪圆了双眼,警惕地看着就坐在自己床边的江毅。
只是这江毅怎么,看起来较自己还要狼狈不堪。只见一向衣冠整整的他没了外套,松了领带,就连白衬衫也皱皱巴巴。实在不像往日里那个意气风发的他。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江毅面露殷切,只是声音里却有着说不出的疲惫。
杜一尘看他一眼,接着将脸转去另一边。
“你的伤已经经过处理包扎了。但可能还是会有低烧征兆伴随出现。有什么不舒服的随时叫医生。”看出他不愿搭理自己,江毅顿了顿后才小声道,“昨天晚上,对不起,我……我喝多了一时没……”
“没关系。”
“什么?”似是不相信杜一尘仍愿意原谅自己,江毅有些激动起来。
“我说,没关系。”
碍于伤势,杜一尘的声音很低很小,不仔细听还以为他只是在喃喃自语。“是我自作自受。活该。”
“嘟嘟……”
“我不是嘟嘟。江先生,请叫我DUST。”
杜一尘感到连抬起眼睛看一眼对方的动作都会牵扯出无尽的疼痛,干脆只是低垂下眼睑。
“对不起。”
再三取舍,江毅只是轻轻帮他压了压被角,一如几月前他为他所作的那样温柔。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杜一尘面色平静,对他的关怀也不知心底究竟是厌恶还是期待,“是我欺骗你在先,欲杀你在后。我才最该向你道歉。”
“我不是为了过去。”江毅坐回到杜一尘的床边,“我是为将来的事在向你说对不起。”
“将来?最糟糕的莫过于此了。将来,将来还能有什么更可怕的事?”
杜一尘的话里已渐渐了无生机。
“明天。明天是和K.S.的最后一场斗争。”江毅注意到杜一尘的喉结微微上下浮动,知道自己已然抓住了对方的最软肋。
“已布好局,只等他们自投罗网。”
“你以为郑承烈他们和你们一样傻吗。”
杜一尘微微摇了摇头,面上浮现出一丝不屑的笑。
“如果是以季晨为诱饵呢?”
“你们,卑鄙。”愤怒由心而生的杜一尘皱紧了好看的眉。
“还有一件事我要说对不起。”虽略觉残忍,但坦诚的江毅别无选择。“俞温、吴坤宇还有尹向谦……”
“他们怎么了?”硬生生抢过江毅的话,杜一尘喉咙几度哽咽到说不出话来。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而他却妄想着截下江毅的话,也便是一同断了可怕的真相。
“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周到。”
说这话的时候江毅感到自己的心也莫名揪痛起来。他伸出手想去擦杜一尘的眼泪,却被对方偏头躲开。
“什么时候。”
杜一尘咬咬牙,又有眼泪顺着眼角流进枕头里。
“前天晚上。东岭的仓库,警方在现场找到了三人的徽章。”江毅看着面如白纸的杜一尘,安慰道,“只是还未找到三人的尸体,所以一切也许只是推测而已。”
不置可否的杜一尘却摇摇头,哽咽道,“你知道在K.S.丢了徽章意味着什么。徽章在,人在;徽章丢,人亡。”
“江毅。”还不待江毅开口,杜一尘竭力控制住自己发抖的声音,“江毅,能把我的刀给我吗。”
“放心,我还没傻到要自杀。”
杜一尘似是看出了江毅的迟疑。
“好。”
江毅很快就取来了那日掉落在主卧床头的BOWIE,顺便还带来了他装刀的锦绣盒子。
杜一尘用盒里的绸缎细细将刀身来回擦拭,只是有几道擦痕是无论如何也抹不去了。看着这把曾经季晨送予自己的刀,此刻杜一尘的满心只剩无数唏嘘。
再无顾忌,他当着江毅的面慢慢打开盒内的夹层,取出一枚只有戒指那般大的徽章,丢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