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不自觉地笑了。
那个第一次见面高昂起头颅的淡漠少年吴坤宇,一次次被打倒在地再一次次挣扎爬起不肯服输的战士吴坤宇,偷喝奶茶被发现向自己撒娇的小奶包吴坤宇,原来,都是黑暗里,阴狠无情的暗夜,吴坤宇。
一直以来都是他错了,错把他当作弟弟来疼来爱,以为这样就是在赎罪。殊不知这样的俞温,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利用少年需要的关怀和疼爱,以兄长之名,捆绑他,束缚他,叫他感到温暖,自此再离不开他。
“对不起。”
俞温背靠天台栏杆,任风吹过衣衫。他的声音带了些倦怠,散在风里,飘渺地让人捕捉不到他的情绪。
“没关系。”吴坤宇笑道,“虽然我很小气,不会原谅每个人的对不起,但是如果是你的话,就没关系。”
是俞温的话,就没关系。
俞温不禁再去看吴坤宇,却发现印象里和自己一般高的少年,已经能够将自己圈进怀里。
“在冰岛的时候一直在想你,所以我带了礼物回来。”
吴坤宇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不猜猜是什么吗?”
“是什么?”
他神秘一笑,从兜里拿出来,举到与俞温眼睛平齐的地方。
是那个魔方。
因为在手中被转动多次,边角有了些不同程度的磨损。
吴坤宇三两下把魔方弄乱,再一点一点把它恢复原样。
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转动着,直看得俞温眼花缭乱。
“你看,我把它拼好了。”
“俞温,该回家了。”
吴坤宇把魔方牢牢地捏在手中,露出宣告胜利的微笑,却没想到眼泪顺着俞温的脸颊流下,晶莹的泪珠汇聚在他尖尖的下巴,然后掉落在他的衣服上。
突然俞温上前一步,轻轻地拥住吴坤宇,用的是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姿势。他抬起头,慢慢地去吻吴坤宇。
这个世界上仅此一个、独一无二的吴坤宇。
吴坤宇的身子有那么一刻钟的僵硬,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温柔地回吻他。
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吻。
吴坤宇极带侵略性地闯进俞温口腔,细细地舔舐过对方每一颗齿贝,似是在描绘一幅坚硬的石画。好心情地感受到石画也有些许颤抖,即将融化在热情似火的接吻里。
同样的火热自唇齿间血液里传递至全身上下。俞温的喘息越发地重,双臂忘情地环上吴坤宇的脖子。
什么导师,什么兄长,什么矜持。他俞温统统都不要了。仰着头承受对方如火一般的激情,呼吸变得愈发急促而要窒息。什么任务,什么世俗,什么仇恨。他俞温统统都记不得了。自始至终,他都活于一场自我欺骗。而现在,他终于为过去自己的溺爱行为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原来都是,以爱之名。
如果不是爱,俞温睁开眼睛,将此时那个认真英俊的吴坤宇定格进心里最深处。
如果不是爱的话,你还要我对你如何好。
察觉到什么的吴坤宇微微一笑,笑眼里满是俞温亮晶晶的唇,还有亮晶晶的瞳眸闪烁。
自己大概是醉了吧。吴坤宇这样想着,不然为何心心念念的都是他。全是俞温。
像风一般拥抱住他,不顾一切地吻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自己的爱悉数传达给对方。一直以来恪守着兄弟师生,一直以来怕他生气而迟迟不敢逾越过那道红线。可我受不了了,俞温。
俞温,吴坤宇为了你,已经疯了。
雨点一般的吻疯狂落在他的额前,他的鼻梁,他的发鬓,他的唇边。
这是他怀揣在所有青春岁月里的秘密。
他的光。
第16章 短暂真心
病房
杜一尘做了一个很轻很轻的梦。那种感觉和庄周梦蝶居然有异曲同工之妙。
梦里他似乎变作一团虚无缥缈的雾,亦或那团雾变作了他。风毫不留情地从他的胸口穿过。被风穿堂贯过的地方很疼。随着风,他被驱赶到了西边最靠近太阳的地方。阳光灼烧着他轻盈的纱衣。鲜红的血渗出来,将他染成了火烧云的颜色。
他看着地上欢腾的人群,竟然在里面找到了自己的身影。
那个自己端着酒杯,笑吟吟地和两位侍应生说话,而后向场地外奔跑,等待了许久又突然向回奔跑。周围一片嘈杂,灯光很暗。那个男子的枪口在夜中闪闪发光。
巧妙的是他俯瞰才发现侍应生、江毅还有未名男子居然站成笔直的一条线。自己扑倒江毅后,侍应生的子弹没了阻挡障碍,径直朝男子而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几秒钟内。
砰——
胸口又是一阵钝痛。
杜一尘被疼痛惊醒,蓦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里,右手上还插着输液管。他试着活动活动身体,可是左胸口连带左臂都犹如铅一般重,抬不起来。
阳光从窗帘外隐约透进来,鸟鸣时隐时现。
他猜现在应该已经是次日的清晨了。
“诶,别乱动。”忽然被喝住。
杜一尘转过头,是江毅。他窝在一旁的沙发上,神情很疲倦,眼里有些血丝。高级西装因为缩在沙发上的缘故而起了皱。天知道几个小时前,他还在教训别人坐直不要把衣服弄皱。
“小心伤口二次撕裂。”江毅跳下沙发,几步走到病床前,“想要什么我帮你拿。水吗?”
在看见杜一尘点头后,江毅立即接了杯温水来。
“小心点,我扶你。”江毅在他身后垫好枕头,小心翼翼地把他身体半抱起来,靠着枕头坐好。
杜一尘的动作很吃力,连端起一杯水的力量都没有。江毅只好放下身价,任劳任怨地举着杯子,凑到杜一尘嘴边,一点点把水喂给他喝。
喝过水的杜一尘脸色渐渐好看一些,嗓子也不再烧的干疼。他摇摇头,示意不要水了。江毅再半抱着他慢慢躺平,还不忘拉好被子。
“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杜一尘尝试着发声,却觉得那干涩的声音不像自己的了。
“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叫我,这两天我都在。”江毅笑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是杜一尘,是吗?”
“是。”
“谢谢你救我。”江毅诚挚地道谢,“经过调查,袭击我的人已当场被一名巡逻的保安击毙了。”
“保安……”杜一尘微垂了眼睑,心下却偷笑。保安,是郑承烈惯用的挡箭牌呢。
“这一次受伤算工伤,公司会为你留职。住院费用由公司负责,你不必担心,好好在医院养伤。”江毅看看输液管,抬手将流速调慢一些。“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谢谢。”
“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江毅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杜一尘,神情变得复杂,“我想知道,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要救我?”
他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成长路上的人形形□□,妄图名利,穷尽一切手段利用他伤害他的人比比皆是。这个人,为什么要以命相抵?有阴谋吗?
杜一尘略吃力地仰脸瞧他。苍白的脸上微露出些笑意,轻声地,“本能。”
“本能?”
江毅眼光渐渐变得深邃,继而转为一种隐喻的情感。
什么样的人,才有置己身于不顾,挺身为他人献命的本能呢。
他默默站在他床边,看出来他又有睡意,体贴道,“好了,先睡吧。医生说你需要休息。”
身体感到困倦的杜一尘没有回应,想是已昏睡过去。
江毅细心检查了一遍仪器,确定没有什么意外征兆,这才轻手轻脚出了病房。
他有些累。
这次谋杀事发突然,单是安抚重要合作方郑氏,就让他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加上来自媒体、警方的压力,他更是□□无术。江毅独自坐在病房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对方显然是早有准备,不但选好全场最佳狙击地点,连撤退路线和替罪羊也一并算计在内,当真是高手。江毅不禁想到俞温。和他定下一个月契约,在海滩事件后消失地无影无踪的WIND,俞温。
如此看来,这次也很难和K.S.撇开关系了。
真是可惜呢,本来只想和你们玩玩。江毅掏出手机,调出当初获取的资料,默默发送出去。
杜一尘一觉醒来,又不知外面已过了几个日夜。
窗外阳光明媚,鸟儿啼叫悦耳动听。墙壁上的挂钟指示现在已是上午九时。
江毅已经不在病房里了。杜一尘闭眼静听,确认房里无人才敢睁眼。输液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
这江毅待他也实在够意思。优待单人病房,房里沙发、茶具,乃至冰箱和简单厨具都一应俱全。杜一尘默默观察着房间。
“醒了?”
“!”努力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的杜一尘浑身一惊,受了伤的地方又是一痛。
“你是谁。”杜一尘警惕地看着他。
来人长相清秀,眉目中隐隐透出些温暖,看起来很是平易近人。手里还提着粥和几个清淡小菜。
“医院的护工。江先生不在的时候,由我负责照顾你。”
丝毫不在意杜一尘的敌视,他旁若无人般从柜子里掏出饭盒,把粥和小菜分别放好,配着勺子和筷子,坐到他床边。
“既然醒来了就吃点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