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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 完结+番外 (百折不回)


邵一乾双腿受制,又不好一脚踹开个大姑娘家家的,特别无奈地拍拍她头顶,下手失了轻重,抬胳膊的时候,把工服袖子上的拉链缠到了李西西的头发上,收胳膊的去势不减,一下子把一个毛蓬蓬的玩意儿带了下来。
“……”
黑长直的假发。
李西西自己的头发还是薄薄一层,用一个黑色的细网箍在头上,戴在发套下没有露出丝毫痕迹。
真是那什么……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有些男人撕开她的衣衫,撕开她的身体,眼前这个人撕开她一层遮丑的厚妆,撕开她的灵魂,叫她如同隔岸观火般看清自己的伪装与丑恶。
她第一次特别清醒地看清楚一件事,她错了,错得无可挽回。
邵一乾额角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把那毛蓬蓬的玩意儿一扬手丢出去,忍无可忍地憋出欧阳胖子的二字口头禅:“操行!”
李西西把他当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搂着,哭天抢地地嚎,嚎得隔壁的工友都出来看热闹瞎起哄,被欧阳胖子一煽风点火,全都跟诗朗诵一样齐声吆喝:“金屋藏娇!”
“……”
金屋藏了你们妈!
邵一乾连拉带拖把她拽回门里,靠在门板上,心有余悸地盯着她的头顶,生怕再一掌拍下去把那脑壳也掀起来,里面喷出花花白白的脑浆,那就精彩了。
他最后把手落在她肩膀上,轻轻按了按,没说话。
李西西摊坐在地上,哭得几乎断气,哼哧哼哧地抽着说:“哨子哥我错了,我不胡来了、了我错了……”
这人呐,笼统分两种。前一种,行得正,坐得端,狗一样弯着脊梁骨活着,精神却屹立成城;后一种,表面人模,背后狗样,表面光鲜亮丽,背后腐朽狼藉。
她把邵一乾嚎得心肝发颤,但确实是不会说好听话,他没那个安慰她的口才,反倒觉得她哭得这么凄惨纯属自己作,最后只冷着眉眼硬邦邦道:“还嫌不够丢人现眼么?”
言炎下了自习,在校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掰着指头算了算,这一周跟爸妈住了三天,跟邵一乾住了三天,剩下这一天应该偏向爸妈。
摸着心脏问一问,其实他不太情愿。这一双半路爹妈加倍补偿了他们所能给的全部的爱与关怀,却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叫他倍感压力如山,回报起来也觉得跟演戏一样,无法由衷。回到那个家里,就如同掉进了一罐蜂蜜里,齁甜,发腻。
他心里潮起对父母的歉意,拐过车头骑向志合厂的方向。
刚上楼梯口,就看见邵一乾怀里松松揽着一个踩高跟鞋跟他同高的女人,俩人正站在宿舍门口。
那画面就跟一盆冷水似的,迎头浇下来,把他浇了个透心凉,他愣在楼梯口,直到这一刻,“同性恋”三个字才真正深深敲进他的脑子里,就跟烧红的烙铁似的,燎得他的脑浆发烫,他几乎都能闻见血肉糊掉的焦味儿。
他不能光明正大地抱他,也不能堂而皇之地牵着他的手,将来还得眼睁睁看着他和一个女人组成家庭。
那一刻,他几乎想掉头跑。
他站在这里,莫名其妙地无地自容起来,想起自己那些一厢情愿的小动作,越发觉得自己如同一个跳梁小丑,滑稽可笑。
那女人擦着他从楼梯口匆匆而过,邵一乾见他呆立在楼梯口,就把钥匙塞他衣兜里,说了一声:“你看门儿,我送送她。”
言炎失魂落魄地“哦”了一声,心想他怎么眨眼就有女朋友了,好快啊。
“那我还能陪他多久?”
“陪到他有人陪,不孤单,就行了。”
他自问自答道,感觉整个儿被撕裂,切切实实地遭了一匝一厢情愿的罪,情绪几番大起大落,只能九九归一般揉为一句自嘲:喝一杯酒,祭奠一把尚未出师却先一步尸骨无全的单恋。
他开始严肃地想一件事,要不要高二就高考?

第57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李西西的“盘丝洞”是一家门脸十分显摆的足疗按摩店,门口一本正经地贴了营业时间,还有一行招聘信息。
全透明的玻璃门后的沙发上先蹲了一排服饰不分春夏秋冬的蜘蛛精们,个个吞云吐雾,媚眼如丝。就那风流身段,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将“这里是艳场”的信息公布于众了。
邵一乾垂着眼皮,连这些糟践玩意儿都不稀得看一眼,特别粗鲁地在李西西肩膀上一推,低声道:“自己掂量着分寸,还有……不要来找我,你这号来路的,我招待不起。”
李西西手指攥着包上的链条,牙齿咬着下嘴唇,似乎对他的冷漠与无情难以置信,双目失神地重复道:“我这号来路的……”
邵一乾没听清,自动脑补成了一句“我什么来路”,猛乍一想,还以为她心里憋着不服气,顿时更来气,语气很冲地说:“什么来路?你说你什么来路?!”
他心里有许多恶毒的词来形容她这一来路,那些词语被火气熏蒸着直欲破喉而出,临在牙关走过三匝,又格外嘴上积德地原路返回了。
他狠狠一闭眼,叹了口气,说:“我就一句话,要么你自己从这里滚出来,要么你大街上见我就绕着走。”
李西西头埋得更低,忽地有种“一旦被此人放弃就彻底万劫不复”的错觉。她小心翼翼地拉他袖子:“哨子哥你别不管我,我都听你的……”
邵一乾胡乱点点头,全身上下摸遍自己兜,最后只掏出一个打火机来。
他特别无奈地按了两下,又闲得蛋疼地用早已生了一层薄茧的指头去掐火苗,玩了两三次,丢下一句“走了”,就转身急步离开了。
他和李西西是一对冤家,打小就相互掐得鸡飞狗跳,到后来,他秉承“好男不跟女斗”的至理名言,不再跟她计较一些芝麻绿豆的屁事,李西西却是“巾帼不让须眉”地老跟他斤斤计较,这给他烦的,一见她就恨不得插翅膀逃跑。
这当儿,经年不见,再次碰头的时候,昔日的泼辣妹子都活成了一个下九流,隔了七八丈,都能嗅到一股刺鼻的糜烂。
这都不叫冤家了,这整一个冤魂不散。
重逢的地点也颇蹊跷,是在医院里,结合她的特殊职业一琢磨,真是替她心烦,风月场里,要进行妇科检查的毛病也十分明显,不是怀了,就是沾了某种不干不净的病,他没好意思问。
邵一乾心不在焉地回到宿舍,敲敲门,睡眼惺忪的言炎踩着拖鞋给他开门,一气呵成地交代了一串事情:“洗脸水在蓝盆子里,洗脚水在红盆子里,热水器里有热水,你明天记着攒一桶水,楼下公告说明天停水停电。”说完便跳上床,重新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条毛毛虫,脸面向墙里睡去了。
邵一乾心里郁闷,抬手关了灯,借着门玻璃上透过来的月光摸到床边,兑好洗脚水泡脚。
等那股温热把脚底的严寒全都驱散,裹在眉眼里的冰凉才逐渐消失,似乎血管里的血液才初始解冻,重新开始流淌起来。
他烂成一摊稀泥一般往后一靠,十分没出息地想,每天回到宿舍有人给端洗脚水,跟被人伺候有什么两样?他严肃地想了想,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没什么两样,他就是在被人伺候,而这个活儿应该是交由将来的媳妇儿完成的。
女人,将来要讨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做媳妇儿?
他奶奶那样的,家务能手,有事做事,没事搓麻将,跟街坊邻居比吹牛皮,把一干人马全都吹得五迷三道的,浑身上下尽显女汉子作风。
他妈那样的,唔,美得有些出类拔萃,不好找,至少方圆百里,他妈独孤求败,难遇敌手。
这讨来做媳妇儿的,漂不漂亮无所谓,不恶心就行,喜不喜欢也无所谓,不讨厌就行,有钱没钱更无所谓,不败家就行……他百无聊赖地想来想去,就没挑出一条他觉着“有所谓”的,他都被自己这些挑媳妇儿的底线震惊了——
什么都无所谓,到底什么才有所谓?
算了,想也白想,媳妇儿她妈估计都还没出生呢,想这个,还不如想想过几天的离岗培训。
不出一个月,他们全厂挑出来的九个年轻小伙子就要集体南下,去南方一个什么技师学校外出学习,为期三个月,回来以后在技术车间实习半个月,择优任用,挑出三个人留在技术车间里,剩下的人返回原车间。
技术培训相关的内容,他原先在夜校上课的时候打过一遍底子,就是没有实战经验。
这种感觉,就和手里攥着一叠小抄上考场似的,赢面挺大。
说是这么说,兴许是泡脚泡得迷糊了,他摊在床上开始打盹儿,不受控制的思维里十分突兀地蹦出来一个面目不清的人形,潜意识便十分自觉地为这个面目不清的人形限定各种各样的要求。
眼睛得大,鼻梁得挺,下巴得尖,腰细腿长,能把校服穿架得活力四射的那种腰细腿长,书得念得叫人无法企及,得有眼力见儿,要知冷知热,还要孝顺爹妈……
……你怎么不干脆娶个天仙回来?那是媳妇儿么?那娶回来放在家里头,都得当观世音娘娘供起来。你拿什么供?就你那点一月三千的工资?还是刘季文十好几万的外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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