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利司机面无表情,似乎惨状的切诺基与他毫无关系。
同事坚持剩下的路要步行回家,燕子潇把伞借给他。
宾利司机打电话给保险公司,客气地说:“先生,我们的车无大碍,要不我们先送您回家?您坐副驾。”
燕子潇望着崭新贵气的宾利,想起车里还有个他不想见的人,无所谓道:“没关系,我打车吧。”
“先生可否留您的联系方式,等您的车修好了,我给您送过去。”
燕子潇说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司机笑道:“好,到时联系。给先生造成的损失,我代替我们老板深感抱歉。”
第八十八章
下班高峰期,地铁站熙熙攘攘、人潮涌动,行人面色麻木,像被煮在开水里的沙丁鱼,被大都市生活压榨的毫无生机。
燕子潇前后左右都是人,他艰难地移动,差不多是被推搡进车厢的,等地铁前行,他才发现自己已是大汗淋漓。
燕子潇身边站着两个穿校服的女生,两人开心地讨论着什么,燕子潇听到其中一个女生道:
“哇,今天拉萨的天气是小雪,最低气温零下15度。”
燕子潇身体一震,目光不受控制向两女生移去。果然,和他潜意识猜想的一样,他听到女生提起一个让他瞬间警觉排斥的名字。
“好舍不得天天。”
“就是,你说老公在那里能过好吗?剧组的条件又艰苦。”
“自从撕过黑粉,他的微博也没更新了……”
“我关注了《我是凶手》导演的微博,貌似天天高原反应很厉害,生病了,发烧到39度……”
“啊啊啊,我的心好疼,自从老公接了这部破戏就没消停过,被网友骂,被同行嘲,现在又去西藏那个鬼地方活受罪……啊啊啊这破戏还不如给纪辰希那面瘫演得了……”
“听说在西藏得拍20天,还有一周啊!!!”
“……”
燕子潇目光变黯,垂下眼帘,黑长的睫毛遮住瞳仁里的复杂情绪。
情人节那夜,他和邢天像两头不知疲惫和自律的野兽,饥渴地索取,疯狂地媾|和,仿佛要榨干对方的血肉,让里面的心脏曝光在肮脏现实中,再用牙齿咬一半下来,在血淋淋的伤口上铭刻自己的名字,留下指纹和残缺的爱。
仿佛只有这般残酷极致,他们才能记得彼此的体温,记得彼此的心跳,记得彼此的笑颜,不会遗忘遍布在胸口的每丝甜与每根刺……
他们做了很久,很久,从黑夜到白昼,从黄昏到黎明,钟表都无法判断,最后那个美丽的男人身体颤抖,蜷缩在他胸口,沉沉昏睡。
没多久,邢天去西藏拍戏,他的日子如往常一样,比预想的要好过点儿。
他们通过电话联系,他的反应不冷不热,问候也都是客套,邢天并未发火,把情绪隐藏得极好,也许比他拍戏时还精彩绝伦。
比如现在,电话不合时宜响起,燕子潇冷淡地讥笑。
“在哪里呢,这么吵?”电话听筒的男低音嗓音沙哑,却永远带着天生的高傲狂妄。
“地铁。”
“咳咳,车呢?”
“去修了。”燕子潇反感一笑:“你的人已经把我的行动汇报了吧。”
“你最近乖,我把人撤了。”
“哦,那我还得谢谢你。”
“不客气。”邢天转移话题:“拉萨天气不好。”
“高原条件恶劣。”
“我们天天吃盒饭,水都烧不开。”
“气压不同,水的沸点不同。”
“车什么时候修好。”
“很快。”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彬彬有礼,燕子潇觉得他们像两个白痴智障。
终于,又是邢天按耐不住,用施舍的语气道:“燕子潇,我想你。”
燕子潇瞄了眼身边两个表情担忧的“甜心”,沉声:“别虚情假意,很恶心。”
“是真的想你,想操|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口吻:“操到你不恶心为止。”
“操|你大爷的。”也许方才被邢天的两个小粉丝扰乱心绪,燕子潇这次没忍住,说出他憋了很久的脏话。两个少女对他投来惊诧鄙夷的目光。
邢天像是他感知到他的心事,突然笑道:“骂我,你舒服了吗?”
碍于邢天的粉丝,燕子潇迅速遏制心火,冷声道:“我在地铁上,挂了。”
地铁到站,速度渐缓,两侧长窗外,灯火通明,全是邢天代言的手机广告。
两个粉丝又道:“天天挺缺心眼的,代言了国产手机后,就用一直用这个牌子的手机,我只好把我的肾7让我妈用了,把她的xx抢过来自己用……”
“我也是,还好我妈也是天天的脑残粉,新年商场搞活动,她又给我买了一部xx,不贵,还挺好用的。”
粉丝话中的邢天燕子潇陌生又熟悉,虽然会浮想联翩,只不过听着已无感——
他早该如此的。
******
燕子潇赶到幼儿园,只剩乐乐一人,坐在教室一角画画儿。
“儿子,爸来晚了,抱歉。”燕子潇气喘吁吁道。挤地铁花的时间过多,剩下的路他一路跑来的。
“爸爸,没关系。”小孩懂事说。
“恐怕来不及回家做饭,今天想吃什么,我们在外面吃。”
“爸爸,我想吃肯得……”
“炸鸡和汉堡没营养,我们去喝药膳粥吧。”
“随便。”
“今天老师教了什么?”燕子潇等小孩整理好书包,牵着他的小手,一起离开教室。
“嗯,刘老师教我们剪纸,宋老师教了儿歌,名字叫《小燕子》……”
“你还记得怎么唱吗?”
“记得。”
“给爸爸唱一唱?”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哈哈,不错嘛,再给爸爸唱一遍。”
“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一路上,父子俩欢声笑语,渡过这平凡美好的一天。
公交车虽然座无虚席,但和地铁比舒服太多,至少过道里没站人。
移动电视正播放广告,一条童装广告让燕子潇皱起眉头——邢天带儿子偷拍广告一事,过年时主动坦白,并给他看了视频花絮,虽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屏幕里自信展现自我的儿子,燕子潇怎么都觉得别扭。
他被邢天下药那几日,小孩的吃喝拉撒如何解决,燕子潇不敢过问,他怕一问,小孩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笑的纯真无邪。譬如这段时日,小孩在他面前一字未提邢天。
花俏的广告结束,燕子潇决定对孩子坦白。
“晟儿?”燕子潇小声呼喊。
“怎么啦,老爸,还想让我给你儿歌吗?”
“机灵鬼,爸有话想对你说——”燕子潇点了下小孩的额头,面色平静恬淡。
“刘老师说着公共场合里不能大声喧哗。”
“我和邢天分手了。”燕子潇的声音比刚才更低,几乎是耳语。
小孩不语,别开头。
“怎么了?”燕子潇急问。
回应他的是小孩微微耸动的肩膀,燕子潇赶紧去看小孩的脸——小孩泪流满面,无声地哭,稀里哗啦。
燕子潇心口抽疼,苦涩一笑。
电视上重复播放燕晟的童装广告,乘客们的注意力被吸引,没一人未注意到那对伤心欲绝的父子。
“你啊,说哭就哭,没出息。”燕子潇紧紧握紧拳。
“爸……我心里不好……”小孩还是不知道悲伤两个字怎么写。
“为什么?”
“我以为邢天叔叔是要和你结婚的,他给你送了戒指……”
“哦,那戒指爸早就丢了。”
到了一个未知的车站,燕子潇带儿子下车。
“傻儿子,你不会以为邢天对不起老爸吧,太小看老爸了。”燕子潇哈哈一笑:“老爸魅力那么大,是我甩了他!”
半明半暗的路灯下,燕晟的抽泣声渐渐变小。
燕子潇半跪在地上,拍拍自己的肩膀:“上来,我背你。”
小孩疲惫地趴在父亲肩头。
“一直都是邢天追的老爸,老爸不喜欢他,就甩了他。”
“你骗我……”
燕子潇怅然道:“晟儿,这个世界永远不会如我们所愿,拿得起,就要放得下,眼下遇到的事不算事,未来才值得我们用心期待。”
“爸……你说的我听不懂……”
“老爸不需要你懂,如果你想和邢天联系,我也不会阻拦你。”
“不,不联系,他太坏了。”小孩哀伤而愤怒。
“我们……搬家吧?”
“搬家?”
“嗯,不过老爸存款不多,换不到条件太好的房子。”
“没关系,我永远陪爸爸!”
“……晟儿,再唱一遍《小燕子》?”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晟儿宝贝。”
“嗯,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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