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然觉得自己演了一出蹩脚的戏。
如今戏份结束,自己理应要退场谢幕了,剧情还会延续,但毕竟这故事里将不再有他。
他将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视野,默默祝福着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但是。
好痛苦啊。
像是尾鳍渐渐化作泡沫飘散破裂的小美人鱼。
心口疼痛,窒息。
好像将身体重要的一部分拱手让人。
咬牙去割舍,鲜血淋漓。
那个人却浑然不觉,依然不痛不痒地在门外候着,让他开门。
开门做什么?来取笑我这张狼狈的脸吗?
王熙然无声惨笑,满脸的泪水。
“别置气了,开门吧。”关晓仍然不死心地敲着门。
“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王熙然态度坚决。
关晓有点生气:“差不多得了,闹来闹去有意思吗?”
“真没什么意思。你们闹别扭也差不多得了,小打小闹的牵扯到旁人不觉得害臊吗?想用我当挡箭牌一辈子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搞不懂你!既然不想回来,那就别回来了!”关晓发了脾气,转身离开了。
搞不懂我?我才是,搞不懂你们吧。
王熙然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蜷缩起来,将脸埋进膝盖。
用了今生最大的气力去爱上一个人,背德而隐忍,却原本便是他人的囊中之物,终究不为我所拥有。关晓,既然你心内本有一人身影,又为何要招惹我呢?如今你们前嫌尽释双宿双飞,又置我于何处呢?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关晓觉得胸闷。
明明杨晟的突然造访已经够让自己心烦意乱了,王熙然又突然不知为何闹了情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让人恼火。
回到住处,杨晟笑盈盈地从厨房探出头来。
“呀,关先生回来啦?”围着围裙,一手执刀,正在切苹果。
桌上已经摆好了一份造型别致的果盘。
“啊,反正等你时也没事做,就把你带回来的水果收拾好啦,想必关先生也渴了吧,过来吃一些啊。”杨晟热情地招呼着。
关晓静静地坐下来,任由杨晟叉起切了块的水果递到手里。
杨晟并没有质问他的冷淡他的不辞而别,也没有表露委屈的神情抱怨任何,关晓心想自己当初之所以会日渐被杨晟所吸引,大概就是因了他这种温和而不予计较的态度吧。
不会令自己感到压力,不会令自己劳心费神。
可是总觉得这样的相处,似乎少了些什么。
关晓思忖着,得不到答案。
这些天来他尽情享受着杨晟所带来的全部惬意与和谐,不论他待他如何差,杨晟都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不争不吵地陪在他身边。
事实上关晓也清楚杨晟的目的,无非便是铺天盖地的报导让杨晟认为纵使关晓此时离家万里,但终归是注定要继承了家业的,投靠了关晓,便如掌间多了翻云覆雨的权势,亦会沉浸在天女散花般的钞票中。
他对我原本也是无爱的。
对酌了红酒,关晓后仰在沙发上,背后的落地窗外别家的灯火照亮了他微蹙的眉间。
杨晟窝在他怀里滔滔不绝地讲着趣闻轶事,家中被杨晟布置得拥挤而温馨,恍惚间有一种年华苍老的居家过日子之感,像寻常岁月兀自流淌了数十年,日日如一。
却又有了细微的孤独在心中挥之不去。
白天时在单位地下车库偶然和王熙然打了照面,他明显沉默着不愿问候,匆匆错肩而过了。关晓的心情顿时变得憋闷,心想总归你也贪图着物质,又有什么好自命清高的,有一瞬间他甚至想叫住王熙然去质问他。想想还是算了,无所谓了,既然为着同一个目的而来,那么留谁在身边,都大同小异了。
“关先生你在想什么呐?都不认真听人家讲话啦!”杨晟责备地用抱枕砸回了他的思绪。
“白天的事。”关晓揉揉太阳穴,坐起来。
“工作嘛,过得去就好啦,不要太辛劳啦。关先生这样子,我会很心疼的啊。”嘴甜卖乖向来是杨晟的强项,而关晓此时觉得很受用。他搂紧了杨晟的腰,往自己怀中猛一送,杨晟便惊叫着摔过来。
那个人就从来不会甜言蜜语,成天一本正经的不苟言笑,害得自己总是忍不住想去捉弄他。那张脸若是撒起娇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关晓陷进幻想里,突然一阵恶寒,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算了,还是不要为好。
“关先生你又走神,不理你啦!”杨晟跳起来回去卧室。方才撅嘴等了半天都没有动静,睁开眼睛看到关晓脸色发绿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这种时候都要分分钟出戏是闹哪样?杨晟有了小脾气,钻进被窝里赌气。
关晓无奈地摇摇头,只好耐心去哄。
关晓想到有可能会碰见王熙然,便拒绝了昌荷张罗的聚会。
昌荷情绪明显很低落:“啥情况嘛,你跟王熙然都不来,不会是你俩单约了去干坏事了吧?”昌荷突然把脸凑过来盯着关晓的眼睛,拼命从里面寻找着答案。
“怎么可能啊?我俩能有什么事?”关晓忙不迭避开视线。
“没有事才不对劲好吧?话说回来好久没看到你们一起走了,最近闹别扭了?”昌荷回忆着。
“没有没有,你想多了。”关晓摆摆手,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关先生今天有些心不在焉呐。”杨晟感慨着,几乎被巨大的音浪淹没了声音。
关晓灌下一杯酒,看这光影迷离而喧嚣的周遭,男男女女进入舞池便疯狂地扭动。
“我都很意外耶,竟然从这种小城市找到这么炫的迪吧!关先生有没有一点点嗨起来呐?”杨晟兴高采烈地邀着功,却没有得到回应。
关晓似乎有些喝得醉了,红着眼睛,紧盯着一处角落。
杨晟回头看过去,那里似乎有些骚动。
人群乱哄哄的,不知在干什么。
当他看清楚被围在最中间遭到四面八方人群纠缠的人时,有了一丝意外,回转身看关晓的反应,关晓却已经先一步起身奔过去了。
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被剧烈的嗨曲吵到头晕,天花板的光斑也闪闪烁烁暧昧不已。喝了太多的酒,除了难以站起身,并没有缓和糟糕的心情。世间皆说借酒浇愁,何人不是愁上添愁。有些后悔出来买醉了。
很多天过去,王熙然仍有些无法释怀。梦里也是翻来覆去地勾勒着关晓的轮廓,见他越走越远自己却唤不回,常常焦急得大喊大叫直到被自己的声音吵醒。长此以往,恐怕要神经衰弱了。自己不知情带回的心爱之物最后证实归属权在他人,理当有责任还给人家,可是这份心情又何处安放呢?
王熙然自嘲地笑笑,奈何戒不掉,又得不到,自己却竟被自己折磨成这样,心病害人不浅。晃晃悠悠想站起来却脚下一软,跌在面前的怀里。
在那一瞬间王熙然以为发生了老套的剧情,抬起头会看见关晓的脸。
“哎呦小弟弟,站不起来了吗?”油腻腻的声音。不是他。
王熙然眯起眩晕的眼,看见肥大的手掌撑着自己,一张满是横肉的脸凑过来,络腮胡子扎得鼻尖生疼。王熙然往后缩了缩,扯起嘴角笑话起自己,方才都奢望了什么,笑死人了。
“小弟弟你笑起来很好看嘛,要不要一起玩玩?”言语间带着一丝不怀好意。
不太对劲,什么时候身边聚集了这么多人。
“不……我要走了……放手……”王熙然推拒着,却毕竟敌不过对方。
“哎呦别害怕嘛,保证会让你度过一个销魂的夜晚的。”下流的声音吃笑着,让人作呕。
太多只手游走到身上,王熙然一瞬间有些反胃。脑海里突然响起紫霞仙子笃定的声音:“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他会踩着七彩云来接我。”却终于没有等到齐天大圣执手共白头。
生活创造戏剧。
他认命一般闭上眼,或许还曾有过后悔一闪即逝,却是被万念俱灰的失落打压得辨不清形状。
四周突然有了不同于迪吧嗨曲的吵闹,有酒瓶碎裂的声音,不规矩的手不知何时全部抽离,人影晃动,喧嚣鼎沸。
别吵……我好困……
他慢慢跌落进黑暗里,仿佛听见有拳头击打沙袋的声音,有人在惨叫,而全部的声音慢慢如潮水般淡去。
有谁为他披盖了外罩,揽住他的肩他的腿,小心翼翼抱他起身暴露在明晃晃的光斑里,他听见脚步声,一步步不急不慢,大门被推开时他打了个寒颤清醒半分,厅内有谁喊着关先生,模模糊糊听不真切,他微微睁开眼,正对上关晓皱着眉的脸。
“冷不冷?”
他摇摇头,闭上眼。
如果这是梦,千万千万,不要叫醒我。
可他知道这不是梦,只是太不真实,唯恐下一秒迷失在黑夜里。
生活创造戏剧,而高于戏剧。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关晓被杨晟拉到新发现的迪吧,一进门就被剧烈的喧闹轰了个趔趄。
近日经常头痛,夜不能寐,精神萎靡。杨晟说找了好地方叫自己来放松,反而起到反作用。
关晓仰头干了一杯酒,想借助酒精的力量来多少缓和一些。杨晟在对面兴奋而用力地向自己喊话,都尽数被DJ嗨曲吞去听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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