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毅说着戴上手套,又指着他胸前的伤口道:“十三处创口里有六处已经深入体腔,分别造成了心脏的贯穿伤以及肺部的创口,腹腔的一刀则直接导致了肝脏的破裂,死因是急性出血引发的多器官功能衰竭。凶器是死者家里的一把普通水果刀——刃长十四点三厘米,刀身主体宽度二点八厘米,厚度在一点五毫米左右,我们在这把刀的刀柄上检测出了池朗的指纹。但有一点,根据指纹分析出的握刀姿势再加上死者伤口的分布,得出的结论很有意思。小白,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来找我应该就是为了这个。”
白子峥点了点头,说道:“对。”结合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发现可以说是否决池朗成为唯一嫌疑人的关键因素,不然傅云声也不会紧抓着其他的线索不放,但过于书面的文字性描述总让他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韩毅见状道:“你跟我来。”两人回到外间,韩毅从抽屉里拿了张空白的A4纸出来,随意折了两下,很快叠出了一把纸刀的模型。
韩毅把纸刀交到白子峥的手上,又确认道:“小白,你跟池朗的身高应该差不多吧。”
白子峥道:“一样,怎么了?”
韩毅道:“死者的净身高是一米七六,你找个人过来试试就知道了。”
白子峥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人要么忙着要么身高有差,无奈之下只能将电话打到楼上,把网警办公室里的冬瓜给叫了下来。冬瓜仍是一副淡然的昏昏欲睡状,老老实实地按照韩毅规定的姿势站好,又在胸口和腰腹处被一一贴上了代表伤口位置的荧光色便签。白子峥趁机观察了一下从刀柄上提取到的指纹,以刀身平行于地面、刀刃垂直向下为例,池朗残留在刀柄上的指纹符合右手掌心朝内、拇指在上的握刀方式,也是一般人拿刀最常采用的姿势之一。沈嘉南身上的伤口多集中在他的胸口部位,白子峥首先考虑了面对面的情况——凶手想要完成“捅”或者“刺”的动作,势必要将自己的右手抬高,再结合解剖过程中观察到的伤口走向,要在心脏部位造成近乎垂直的贯穿伤其实是项很难完成的任务。因为身高差的存在,入刀的角度必定倾斜,白子峥反复试验了几次,发现在保持握刀姿势不变的前提下,只有手腕上翻刀刃向上的时候才能比较顺利地把刀刺进被害者的身体,但这样形成的伤口又与尸检报告中刀刃向下的描述不符。
实验结果的双重矛盾让白子峥很快否决了当面行凶的选项,转而开始思考其他的可能。在分别尝试了你追我赶、抡臂挥刀、侧面偷袭、躺平压倒等多种姿势以后,白子峥终于挑选出了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凶手先是从正面袭击了沈嘉南,第一刀捅在了他的腹部,沈嘉南吃痛,跪倒在地,凶手俯下身去,又在他的胸口补上了第二刀——身高差的加大解决了入刀时角度倾斜的问题。其他的姿势虽然也能达成类似的效果,但要么太奇葩要么不符合人体工学,深入体腔的贯穿伤不是稍微用力就能出现的结果,所以一些徒有其表无法发力的选项也被白子峥踢出了名单。
冬瓜尽职扮演好了一个被害人的角色,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还不忘发出几声啊啊啊的“惨叫”。白子峥哭笑不得地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韩毅全程围观了冬瓜浮夸的演技,本来笑得不行,这时忍了笑道:“姿势没什么问题,但现场情况并不支持这个唯一的结论。沈嘉南仰面倒在地上,如果他是跪地中刀,那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应该是趴在地上,从血迹来看也排除了翻身的可能。而且有一点我很在意……池朗在刀柄上留下的指纹只有一组,这意味着他握刀的姿势从始至终就没有变过。怎么说呢,矛盾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白子峥经韩毅这么一点,总算发觉了问题的症结所在。他盯着自己手里的那把纸刀,下意识地喃喃道:“只有池朗一个人的指纹……那周牧云的指纹呢?”
作者有话要说:
啊……最后一部分都是我在胡说八道(。
by一个正在经历重感冒并不想说话的小顾
PS:大家注意身体,出了一身汗再进空调房的后果实在是太可怕了(吸鼻涕)
第69章 第六十八章
韩毅道:“……周牧云的指纹?”
白子峥却来不及解释什么,灵光一闪本来就是个很悬的形容,脑子里的线索重新排列组合,很快构筑起一个模糊的思路框架,迫切需要一些新的血肉来进行填充,所以他很快就把电话打给了身为事件当事人的池朗。池朗这时刚和徐海洋吃完饭出来,医院里经验丰富的脑科大夫一扒头发就知道他这个脑袋动过刀子,又借着他一天几十根烟的壮举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徐海洋任劳任怨地当了多年垫背,总算一物降一物地置身事外,又假作苦口婆心状地附和“是哟你心思那么重作甚”,噎得池朗简直想用一串省略号的白眼翻他。
好不容易熬过了医生的谆谆教诲,拿到的检查结果一切正常。池朗松了口气,和徐海洋在医院附近随便吃了点儿什么,正准备遵医嘱回去好好休息不要作死,白子峥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池朗按下接听,“喂”了一声后道:“小白?”
白子峥道:“说话方便吗?”
池朗听他语气严肃,一时之间也正经起来:“方便,怎么了?”
白子峥道:“把所有的情况再和我重复一遍,尤其是那天晚上,越详细越好。”
同为警察池朗当然知道白子峥这话是什么意思——恐怕他已经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正需要自己的某些描述来进行证实。池朗看了一眼坐在驾驶席上的徐海洋,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互揭老底抢着背锅要打打我要骂骂他都是家常便饭,沈嘉南的那些破事儿他也不是不知道,都到这个时候了就算再怎么丢人也没必要瞒着。池朗道:“让我想想。”又理顺了自己的思路,很快回忆起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池朗道:“最开始是寄到局里的快递,EMS的大信封,上面有沈嘉南的名字还有手机。里面是那张光盘,内容你看过了。后来我和他通了个电话,问他到底想干什么。他说他知道我有喜欢的人了,不想再打扰我的生活,但那天在咖啡店里见了周牧云,这两天家里问起,希望我能帮他应付过去。我说那你寄张光盘给我是什么意思,他没正面回答,不过联想他之前说过的话……现在又拿到了我的地址还有电话,所以我还是去了,地址是他告诉我的。”
白子峥道:“是你给他打的电话还是他给你打的电话?”
池朗道:“我给他打的电话。我看了那张光盘,怕他影响我们的计划,他留电话就是为了让我找他,所以我直接打过去了。”
白子峥道:“他当时的情绪怎么样?”
池朗道:“一言难尽,让人不知道他脑子里想的什么。听声音应该是在上班,所以没说什么特别过分的话。”
白子峥道:“接下来呢?”
池朗道:“那天晚上……我去了沈嘉南家里,他和周牧云都在。我和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周牧云在厨房,准备做饭。电视里在放新闻联播,时间是七点左右。”
白子峥道:“你是怎么过去的?”
池朗道:“打了辆车。票在家里,上面有车牌号和具体时间。”
白子峥道:“然后呢?”
池朗道:“我和他也没什么可说的,气氛有点儿不对。后来周牧云从厨房里出来,说饭马上做好,让我再稍等一会儿,又让我把桌上的水果刀递给她,她削些水果给我们吃。当时我坐在沙发的左边,茶几上有个空的果盘,旁边放着把水果刀,我就顺手递给她了。”
白子峥道:“那你握刀的姿势……”他顿了顿,又想起一个更重要的问题,“等等,周牧云为什么让你拿水果刀?当时是什么情况,这把刀必须你来拿吗?”
池朗道:“她从我们面前经过……一手拿着一个苹果,后来腾了一下手才把刀接过去。因为沈嘉南一直在没话找话,我不想应付他,所以周牧云出来说话的时候……我其实松了口气,下意识就按照她说的做了,根本没考虑那么多。”
白子峥道:“继续吧,拿刀的姿势。”
池朗道:“很普通,拿菜刀的那种姿势,用的右手,拇指在上。但后来我考虑到这是把刀,所以换了个方向,用左手捏着刀刃的部分,递给她的是刀柄那头。她愣了一下,不过还是笑着接过去了。”
白子峥道:“她是直接用手接过去的?”
池朗道:“没错。”
白子峥道:“没戴手套?”
池朗道:“没有,也没有类似的东西。怎么,刀上没有她的指纹?”
白子峥道:“先别对我提问。”他将检测报告快速翻到与指纹有关的一节,资料显示警方在那把刀上检测出的唯一一组指纹就是池朗留在刀柄上的一组,其他地方就跟被水洗过一样,完全没有提取到任何有效的信息。但为了以防万一,白子峥还是再次确认道:“你一共碰过那把刀几次?”
池朗道:“只有一次。后来周牧云把刀拿进了厨房,我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