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样啊……”
听出了李正口中的失落,任清瞥了一眼角落里的那台老式的录音机,道:“我,我唱甜蜜蜜,成吗?您有吉他么?”
李正的眼里瞬间亮了起来:“真的?”
毕竟现在唱这个歌的年轻人真的不多了,李正也很意外,忙着点头道:“好好好,你如果能把这首歌唱好,我就录用你,我去给你倒杯温水去。”
李正说着便慢慢的转过了身子,却又自言自语道:“要是任清那个臭小子还在就好了……就他唱的最得我心。”
一瞬间,任清的视线便彻底模糊了。
李正是直接住在茶馆二楼的阁楼中的,哪里有一把吉他,任清知道。
李正倒也很大方的将吉他拿了出来,任清在后台试着弹了一小段,虽然时间已经过了两年,但是对任清来说这一切只是仅仅过了一个星期而已,上手根本没有问题。
李正的感情很纯粹,这一首经典的情歌任清也不需要做出任何改编,只要保存它原来的样子就好。而且来李正茶馆小坐的通常不是小年轻,这条街上还有其他更适合年轻人去嗨的地方。
无论什么时候,这里对于任清来说,都是特别适合唱歌的地方。
任清大大方方地上了台,周围微弱的光线将任清清秀的轮廓刻画的更加分明。台上只有一个立着麦克风的支架,还有一个高脚凳。
任清慢慢坐了上去,修长的指尖轻轻拨了一个小调,茶馆中的几个中年男女纷纷侧目看了过去。
正在此时,欢快的前奏响了起来,萦绕在这间小小的茶馆中。
这首曲子实在太过耳熟能详,似是勾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回忆,大家都沉醉在了这个曲调之中。
稍显昏暗的灯光不断流转着,映照在了木质吉他的木面上,折射出岁月的痕迹。任清轻轻地开了口,甜蜜中带着浓浓的深情,周围没有人再说话。
任清干净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带起了聆听之人的回忆,一幕幕翻涌而至,仿佛连同时间都在这一刻滞留了。
任清的余光捕捉到了正坐在那台录音机旁边的李正,他看见李正嘴角处的烟头几番明灭,烟雾徐徐而上,任清随即冲他扬了扬嘴角。
李正只是看着他,而后慢慢地抹了把脸。
这一刻,任清没有看见此刻李正眼中的震惊。
有那么一瞬间,李正似乎从那隐隐地笑容中看到了任清的面容。
可是这种感觉,这声音……真的……太像了。
任清沉醉在了曲调之中,用心的演唱着。无论是任清的音色还是他的性格,任清都很适合唱民谣,他也很喜欢那些抒情的慢歌。
正在此时,茶馆地门被一人轻轻推开,牵动了门上的风铃“叮铃”作响。
茶馆总攻的面积不过六七十平米,任清只用了吉他伴奏,所以稍稍有一点动静他就会听到,并且茶馆的大门还是正对着演唱台,任清也就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
橘色的光线渐渐从任清的头顶褪去,打在了他高挺的鼻翼上投下淡淡的影。
率先映入任清清澈的眸底的,是来人高挺的眉骨,光洁的额头,再然后是淡色的薄唇。一头墨发被整齐地梳在了脑后,上方的橘色的投光也无法混淆来人脸部深邃的轮廓,唯有那双狭长的眼睛,带着一股神秘、严谨又稍显倦意的目光朝着台上看了过来。
刀削一般的下颚微微抬起,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中世纪的贵族,仿佛生来就只为了众人的仰望。
“噔—”地一声,任清的手一抖,音调也在这一刻跑偏,还好被任清及时不救了回来。可饶是如此轻快的曲调,在任清听来却是天底下最尖锐的兵器,直往他的心底砍了过来。
任清下意识的收回了视线,褐色的瞳仁都在急剧颤抖。
沈则群……
沈则群?!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李叔的茶馆?!
他没有带沈则群来过,他来这里驻唱的时候还没有遇见沈则群,沈则群不会知道这个地方的。
而当站在门处的沈则群听清了台上人的声音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任……清……”
略显苍白的薄唇微张,却是说出了这个只有他自己才能够挺清楚的名字。沈则群的眼里的情绪彻底乱了,连带着脚下的步伐都有些凌乱了。
他急忙朝着台上那个年轻的男孩看了过去,脚步却也在这一刻被无形的钉子定在了当场。
僵直着,僵直着……沈则群的整个身体这才慢慢恢复了一些知觉。
他在想什么呢?
唱歌的人怎么可能是任清呢。
任清早就已经……
被他亲手……埋葬了啊。
呵,沈则群,你疯了吗?
☆、第6章 出手
台上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他唱歌的感觉这么像任清?
尽管沈则群心里其实很清楚现实,可他还是忍不住去听,却没有勇气去靠近。
他突然想起,那时他站在坡上看着任清回过头看望向他的那一天。
如果他没有打那通电话就好了,如果他没有叫住他,任清就不会逃,如果任清没有慌不择路,他就不会出事,就不会死。
都是他不好,是他害死了任清。
他不该打那通电话的,他应该很快地、很快地跑过去将那个人抱住,留住的。
他早就该……朝着那个人坚定地跑过去的。
是他自己生生错过了。
而台上,任清实在不曾想到他会在这里见到沈则群。
任清本就快该下场了,这下子结束之后更是抱紧了吉,甚至连鞠躬都忘了,就往台下走了过去,下台阶的时候还差点绊了一跤。
李正早已经从前面走了过来,笑着拍了拍任清的肩膀,道:“小伙子,你唱的真的特别好,明天来报道吧。”
任清心里十分清楚,以沈则群的身份,他不会来这种平价小茶馆。
任清试着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保持微笑,道:“老板,刚才进来的那个男的是谁啊,看样子……好像特别有钱,跟咱们这里的风格也太格格不入了。”
李正微微一怔,道:“哦,那的确是个大老板,时不时还上个电视呢。其实前两年这茶馆有些开不下去了,那个年轻的大老板突然说要投资,说要我保持以往的风格继续开下去,跟天上掉了馅饼似得。”
任清觉得这更加的不可思议了。
投资?
沈氏集团的总裁,投资一个小茶馆?!
任清彻底的懵了,他实在想不通沈则群这是在做什么。
难道是因为他死了,沈则群觉得愧疚,然后打听到了他之前唱过歌并且住过的茶馆过来投资?!
这怎么可能?!
任清猛地握紧了拳头,试探着问道:“那个人……经常来?”
李正点了点头,眼神却有些复杂,也只是冲任清道:“嗯,一星期怎么也会来个三四次左右吧,不过也都是坐坐就走了。不过那个年轻人看起来并不太好说话,他也说他来了我就当没看见就成,我也就没去打招呼。”
李正说着,便拿出了一个小本子道:“你给我留个名字跟联系方式吧。”
任清咬紧了牙关。
当然,他很需要这份工作,可是他又怎么会想再次见到沈则群,更别说唱歌给他听了。
当他看到他去世的消息时,他就已经恨透了沈则群,更恨透了他自己。
虽然很对不起李正,但任清还是低头道:“其实是这样的老板,我最近身体状态不太好,也不太能唱歌……所以,我想等过段时间我稳定稳定,再跟您联系成吗?真是抱歉。”
李正见任清的脸色确实苍白到毫无血色,便点了点头道:“行,身体重要,年轻人别老熬夜,不好。”
“哎,谢谢老板关心。”
任清忙不迭的道谢之后就从后门匆忙离开了,一秒也没有多留。
李正心里觉得挺可惜的,摇了摇头刚想回去,那边一身西装革履的沈则群却走进了这间堆满了杂物的后台。
李正感到很意外,而沈则群的目光更是让他感到了无形的压力。
没等李正开口,沈则群的目光便已经将狭窄的后台扫了一遍,冷清道:“李老板,刚才在台上唱歌的男孩是?”
“哦,是来应聘歌手的,不过他方才说他最近身体状态不是很好,得过段时间看情况。”李正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你刚才也听了一小段了吧?唱的真的很用心啊……”
沈则群默了默,像是有些犹豫,可末了却还是开口问道“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李正微微一怔,下意识看了看手里的小本子:“叫任寒,20岁。”
沈则群下意识将本子接了过去,心里又是一沉。
这清秀的字迹……
怎么会……
沈则群与任清交往两年,曾见到过任清大大小小的签名,但从这一个“任”字,沈则群就被这张白纸上的签名震住了。
原来,方才那个男孩跟任清同姓……么?
虽然长得不像,也是唱歌时的感觉却真的……很像。
其实有一件事沈则群从未曾跟任清提过。
那就是……其实在他帮助任清之前,他就曾在这个茶馆中碰到过任清。
那时,他曾向快要出国的林立表白,林立却并无回应。沈则群心里颇为伤感茫然,只想着出去随便走走散散心,碰巧进了这家茶馆,碰巧听见一人在台上唱歌,碰巧地看了过去,便看到了……那一张与林立相似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