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堂以外,顾谨行最喜欢画的是素描。
曾经有人问过他为什么,当时他只回答了两个字,“方便。”
这固然是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因为,素描是黑白的,细致而无望的,就像他的爱情。
大学生活就这样平平淡淡有条不紊的继续着,上课、学习、画画、读书、社团、社交、兼职,顾谨行尽量让自己的每一分钟都有事可做,这样可以少想点有的没的。
第一年是这样,第二年没什么特别,第三年课业更忙碌了一点,第四年,他获得一个出国留学的保送名额。
三年,硕博连读,学校给的奖学金很丰厚,足以支撑他在国外的一切开销。
顾谨行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爸妈过世后,家里的财产权掌握在叶怀川手里,钱这方面,他自然不会苛刻他,每个月都有一笔不菲的数字打进他的卡里,大概也只有夜夜笙歌才会不够用。
顾谨行每个月能省下来一大半,他也不算亏待自己,该吃吃该喝喝,只是除了吃喝,他也花不了别的什么。也没女朋友,而且吃饭多数都在食堂,花销很有限。
就连跟叶怀川说的假期写生项目,也是学校提供食宿,还有一定的奖金,而且当然不可能每个假期都有,多半时候,顾谨行都在兼职。
钱真的是用不完。
近四年的时间,顾谨行没回过海潮,祁煜有时会直言不讳的骂他有病。
“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陷得这么深。”他说。
那时顾谨行已经出落成一个挺拔俊秀的年轻男人,叼着根从头到尾都没点燃过的烟,嗤笑一声,“你没想到的事多着。”
祁煜和他之间还是维持着那样气人的身高差,他一伸手,就能轻而易举的揽住他的肩膀,“宝贝儿你还是那么可爱。”
顾谨行已经对他这种腔调麻木了,瞥了眼这个吞云吐雾的男人,没说话。
要说祁煜最大的变化,除了外表更加具有迷惑性,大概就是他开始光明正大的搞男人,倒不是说他会牵着小男生在校园里招摇过市那么张狂,反正没少往他面前带,没几个月就得换一个,风流本性倒是一如既往的延续了下来。
时间久了,祁煜也没有特别遮掩,自然就有些闲话传出来。再观他一直单身,系花来示好也礼貌的拒绝了,唯独和祁煜这个衣冠禽兽走得近……流传出去的虐恋情深不仅版本众多,而且个个精彩。
最最好笑的是,竟然有个小男生气势汹汹的跑到他面前指着他骂狐狸精,不要脸,勾引别人的男朋友,骂着骂着就开始哭,边哭还边骂,幸好周围人迹罕至,不然一准上热搜。
原来祁煜这个混球玩腻了人家,就拿他当挡箭牌,竟然说他是他心目中的一道白月光,求而不得,就心甘情愿在他身边默默守护他。
顾谨行:……第一万零八次产生和他绝交的冲动。
“你那么能,不可以编个没有我参与的狗血故事吗?”
祁煜勾笑,“我们真在一起我就不用编故事了。”
这么多年,顾谨行早对他张口就来的流氓话习以为常了,“可以啊,你让我上。”
祁煜:“……身高决定上下。”
顾谨行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最讨厌拿身高说事的孙子。”
祁煜:“……”
“诶,真不回去看看?”祁煜叼起烟,收敛了玩笑的神色,“没多久你就要出国了,那时候更难回去。”
顾谨行摸出他口袋里的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根,并不点燃,“再说。”
祁煜掸掸烟灰,“你这是何必,这么多年还放不下。”
顾谨行含着烟凝视远方,黑白分明的双眼在灰沉的天空下,显得异常明润,过了许久,他才操着清润的嗓音道:“人跟人本来就不一样,有人深情,有人寡意,有人屁大点事能记一辈子,有人患难与共也能转头就忘。”
“谨行啊。”祁煜感叹,“说话越来越粗野了。”
顾谨行:“……还不是你教得好。”
祁煜:“……”
顾谨行到底还是回去了,在清明节前夕,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祁煜不算人。
他没有回家,而是去墓园附近开了个房。
像个思乡的在逃通缉犯一样,想家又不敢回家,只能在家附近找个小旅馆,躲在里面偷看繁华熟悉的家乡和家乡的亲人。
想想也是有病。
他不想回家,他不敢想象四年的时间,叶怀川和陈涵的感情已经进展到哪种地步,是否已经开始筹划即将到来的结婚典礼……
其实严格说来,拥有另一个女主人的地方应该早已不是他的家了吧,那么狭小的地方早就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他不想这种事情到来,却无力阻止这些事情纷至沓来,那就索性眼不见为净,怕什么,外面还有那么广阔的天空。他只是想回来看爸妈而已。
如果祁煜在,大概一秒就能戳穿他的自欺欺人——你要是能忘,就不会四年了,一直形单影只。
老祖宗一直很有先见性,说是“清明时节雨纷纷”,就果真是一到清明就要落上几滴雨。
顾谨行坐在简陋的宾馆里,想着要如何跟叶怀川阐述他想去国外读研的“迫切愿望”。
想了很久,决定还是拖一拖。
还有三个月才走,不急。
他之所以住在连三星都不到的宾馆里,不是没钱,也不是潜逃,只是因为这家宾馆离埋葬爸妈的那家墓地最近,架个望远镜就能望到门口进进出出的人。
其实顾谨行对见不见叶怀川这事并没有多深的执念,见了也就见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既然决定不见,事情还是要做足全套。
时间似乎反而让他越变越懦弱,从一只张牙舞爪的大王八,退化成一只缩头缩尾的小乌龟。
五点半左右叶怀川手捧鲜花进入墓园,半小时后,叶怀川两手空空的出来了。
四年时间让这个本就早熟的男生变得更加成熟了,他穿着正装,身姿挺拔,气度沉稳,面容不甚清晰,但大概是更帅了。总之和四年前相比,可以说是判若两人,容貌倒还好,最重要的是气质。
然而不管叶怀川变成什么样,顾谨行还是可以一眼就认出来。
因望远镜变得更加长远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那个深恋的身影,直到放大的视野也追逐不到那个人,顾谨行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有点像个变态偷窥狂。
还有,陈涵呢?为什么没和叶怀川一起来?时间长了连戏都不愿意做足了吗?
虽然嘴上说像偷窥狂,身体却仍然很诚实的时不时要瞄向那个方位。
没过多久,他凭借强大的肉眼捕捉到一抹熟悉的倩影,连忙举起望远镜。
这个世界上,化成灰都能认识的,情人、情敌和仇人。
果然是陈涵。
她不来还好,顾谨行尚且能理解,和叶怀川一前一后过来算是怎么回事?
顾谨行想不明白,只能继续偷窥行径紧盯着墓园门口,静观其变。
陈涵只呆了差不多十五分钟就行色匆匆的出来了,还在门口四处观望了一阵,不像祭拜,倒像躲债。
拿下望远镜,顾谨行拧着眉思考了一阵,抓起床边的外套和雨伞出了门。
说起来他也不孝,一气之下远走他乡,四年没回来过,只携着一张全家福聊以慰藉,爸妈的身后冢倒是一次都没来过。
天空下着细细密密的小雨,天色已呈八十度灰,顾谨行打着深沉的黑伞,看着照片里永远被定格在那个年纪的爸爸妈妈,深深的鞠了一躬。
时间确实可以改变很多,原先鲜血淋漓的伤口已经凝成一道道丑陋的沟壑,冰冷的雨水灌进去,疼的不会撕心裂肺,但绵绵密密,没完没了。
顾谨行没想到出门的时候会撞上去而复返的陈涵,姑娘没撑伞,雨丝淋湿了她黑亮的头发,苍白着小脸,黑色的风衣使她苗条的身形显得更加纤细,看到顾谨行显然也十分意外,脸上闪过许多复杂的神色,最终定格成旧识相见的淡然,“好久不见。”
顾谨行觉得她变了,外表倒是没多大改变,但由内而外散发的气质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至少顾谨行也看不透,眼前的这份淡定,是故作姿态还是表里如一的。
不过,人都是要变的,顾谨行还记得最初见到陈涵时,她还是个害羞的女孩子,后来就成了个心机女生,现在,或许是真的如眼前般沉敛了。
“好久不见。”顾谨行淡淡一笑,像是见到个从前有些恩怨后来再没联系的老同学,“怎么没和我哥一起来?”
“时间凑不上。”陈涵神色如常,似乎事实果真如此。
顾谨行点点头,指了指墓园里面,“回去还有事?”
陈涵这时才露出一丝尴尬,“伞落里面了。”
她离开那时,确实不在下雨,这反复无常的小雨也的确是在顾谨行走半路上的时候才开始下起来的。至少表面上看,这个原因勉强能说通。
“你要走了吧。”陈涵又说:“那么…”
“我陪你一起去找吧。”顾谨行突然说。
陈涵显然没想到顾谨行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一秒后,敛容道:“不麻烦就好。”
陈涵的伞终是没能找到,仿佛从她离开到顾谨行到之前这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什么不可预估的事情。
只是一把伞,这事也不能如何追究,只能就此作罢。
看来今天注定要和陈涵同撑一把伞了,“住…我家吗?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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