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悔 (重迟)

邓迟看着心满意足的儿子抱着他心心念念的猴子去付账的时候，不禁感慨，总算像个小孩子了。
云起知道有光的光荣事迹后觉得神奇，总想看他的钥匙，明朗偷拿出来给他看，“是不是娘不兮兮的，只有女孩子才会往钥匙上挂一个链子。而且哥哥他好奇怪，突然就喜欢丑猴子了，家里也没有人属猴子啊。”
那是一只棕颜色的塑料悠嘻猴，有很大的脑袋扬一个可爱的笑，怎么看都不会是景有光喜欢的东西。
“有光哥是不是恋爱了？”
云起果然是早熟的……明朗还没有反应过来，转念一想，“是呀！有光突然就喜欢丑猴子了，肯定跟哪个丑姑娘有关，我要告诉妈妈！”
明朗兴高采烈地拉着云起去告状，景蓝敲儿子的头，“邓明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哥哥跟你一样大，他班上的女同学比他大很多岁。”
“说不定哥哥就喜欢年纪大的，徐娘半老的。”
徐娘半老…那还是一群初中小姑娘好吗？！
邓明朗没察觉亲妈眼神不善，继续没心没肺，“我就觉得上了初中就是老女人，我还是喜欢小姑娘，虽然有点幼稚。”
云起看明朗被景蓝追着跑，恰邓迟有光进门，明朗赶紧往有光怀里扑，凄厉地一声，“哥，妈妈要揍我！”
有光把他从怀里拽出来，“邓明朗，你偷拿我钥匙干什么？！”
“……”
他继续往邓迟脚边扑，“爸爸，妈妈和哥哥不爱我了！”
邓迟把他从脚边踢开，“邓明朗，你模仿我往你十个错九个的作业上签字的事儿还没完呢。”
“……”
一时间明朗陷入绝境。
云起不厚道地笑，景有光瞥见他的笑，径直向他走去，“徐云起，请把我的钥匙还给我。”
语气客气又疏离，大家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云起觉得十分窘迫，把手上捏着的那只丑猴子还给他。
“挺可爱的。”他讨好。
景有光难得被取悦，“是的，小猴子确实很可爱。”
卧槽……景有光一定是被猴子下降头了！！！……
后来那只小猴子公仔一直被放在他的床头，那个一模一样的钥匙链挂着他最重要的钥匙，很多年，甚至于有天他把钥匙拉在实验室里，第一个想得不是钥匙丢了怎么办，而是小猴子丢了怎么办。再很多年以后，塑料的小猴子挂链被宋自稼摔成两半，景有光拉着他的衣领，恨得咬牙切齿风度全无，“宋自稼，你应该庆幸我不是学化学的……”
朱令□□中毒案始终没破。
景有光总觉得学了化学随手就能从实验室里抄点材料回去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害了…他致力于数学和物理学的研究，因为安全。
这是后话。
邓迟和景蓝难得有机会出去度假，便将一双儿子托付给徐沛，苏熙知道有光最近喜欢小猴子，因为他要来小住，专门给他做了一副小猴子的窗帘。
明朗和云起都在暗伤…
恰徐沛的另一好友也将小女儿寄存到他家，带四个孩子一起过两天真得让徐沛苏熙压力很大。
小姑娘周念捷算得上是云起的青梅，云起对她十分照料。明朗一直以云起最好的哥们自居，见云起对小姑娘比他还亲热，吃起醋来，邓明朗是从来都没有谦让姑娘的概念的。
在经历了抢电视，抢座位，抢云起递的第一杯果汁之后，两人都要炸了。
“云起，你说我们两个同时掉到河里你会救谁？”
“云起，你说我们两个同时掉到河里你会救谁？”
徐沛苏熙一边择着菜一边看热闹，就连在角落一直拼拼图的有光都停下来饶有兴致地听云起的回答。
云起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你们看，有光哥快要拼好一幅拼图！”
然后往有光身边蹭，两个幼稚鬼还要追上来讨说法，小姑娘看到有光快要拼好的Heye出的《星月夜》，只记得缠有光想要他送给她了。
明朗还不甘心，有光淡然道，“徐云起，你直接问他你和李小透同时掉进水里他救谁。”
李小透，李茗莘的女儿，邓明朗的未婚妻。现居美国，虽然还没跟明朗见过面，但明朗一直以跨过千山万水去娶她为己任。果然明朗也被KO。
苏熙和徐沛先是庆幸下幸好还有有光在，又感叹下儿子处理这种问题的能力，真是会转移话题啊…想必以后娶一个问他要是我怀孕你妈以跳河威胁你保小你怎么办的姑娘也没什么关系。
蒋同芳才不是一个会问我和你妈都掉进河里你救谁的那种姑娘…她真的特别好。
景有光见过一次蒋同芳，他回学校作为学长给他的学弟学妹介绍经验的时候。他谈了谈大家要永远对数学抱有热爱，因为它是一切学科的基石。他不仅是理工科的学霸，文采也十分地好，遣词造句都十分漂亮，把一群初中生唬得热血沸腾地要做数学题去。
学弟学妹提问题的时候举手的人很多，徐云起低下头没看到讲台上的人扫过他的温情脉脉。
蒋同芳把手举得很高，说也奇怪，时间只够回答一个孩子的问题，他在六十三个人中选中了蒋同芳。
“你好，你的问题是什么？”
蒋同芳不负众望地问了所有小女孩都十分感兴趣的话题，“学长，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全班都沸腾起来。
景有光看台下的人还是低着头，难得笑得开朗，他在一片热烈的气氛里面回答，“我喜欢像小猴子一样的…人。活泼淘气惹人喜爱。”
班里的同学俱笑起来，热烈地起哄。
徐云起从他进教室就低下的头始终没有抬起过来，刚到青春期，他实在很怕别人知道景有光和他的关系…那一种难以言说的自卑和厌恶感，他恐惧景有光在讲台上点他的名字，介绍这是我的…弟弟。
幸好没有。
景有光走了以后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蒋同芳晚上和他聊天说起来也感慨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酷的人。
云起看到她说有光就下了线。
那时候他们还没捅破那层出窗户纸。景有光后来出了国，知道云起恋爱了，却没想到就是他挑中的那一个女孩。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妙不可言。景有光和猴子的缘分也是，他现在拼图都是拼卡通的小猴子…
吓人。
说起拼图，有光从小就给家里省钱，反映在他唯二的爱好分别是看书和拼图。拼图比起邓明朗同学玩的乐高简直不要便宜太多好吗……云起小时候也一度觉得拼图有趣，要跟着有光一起拼。
自然是很好的，有光那里大大小小，100块200块1000块2000块，纸质木质塑料质的拼图，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云起喜欢《小王子》，有光给他找出来，两个人就相顾无言地一起拼。
“有光哥～”
“嗯。”
“……”难道不应该回一个二声吗？回四声的嗯让人根本没有办法把话题继续下去好吗！！！
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有光哥，我拼不起来，太乱了。”
“嗯。”
有光抬眼看了看自己拼了大半的薰衣草海，和某人还是乱七八糟的片，叹口气，“徐云起，拼图先拼边框是常识。你找到所有一片是线段的拼好边框，再根据原图找不同的色块摆飞行阵，剩下的就是概率学的问题了。”
“哦。”
云起听话地照做，甚至拼好了小狐狸的一个尾巴！他高兴地笑，“哈哈哈哈哈，我找到了！”
景蓝一边敲着报告，一边宠溺地附和，“云起好棒，有光你说，云起第一次拼这么快就拼成这样是不是很棒。”
徐云起小心翼翼地瞥他一眼，有光还在专心地拼他的那幅《薰衣草海》。他极少听到有光的称赞，以至于看他的眼光十分灼热，景有光抬头跟他对视一眼，低下头去，方才说，“拼地很好。”
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湿漉漉的，泛着光，像一只渴望吃到香蕉的小猴子。
有光鼓励他以后，云起如有神助地拼好了这幅100片的《小王子》，小王子旁边蹲着小狐狸，小王子却望着玫瑰花。云起喜欢地不得了，很想要有光送给他。
苏熙对他的家教很严，有一条就是去人家家做客的时候不允许拿别人家的东西。
但他真的太喜欢《小王子》了，而且这是他花了四个小时才拼好的第一幅拼图。
他还在挣扎着要不要开口，但是以景有光的恋物癖是很难把这个拼图让给他的吧，而且抢景有光的东西…想想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他把所有的想要都咽下来。
邓迟恰好下班回家，问候了老婆孩子，然后看云起面前摊着的一幅拼图，问，“云起，这是你拼好的吗？”
“嗯。”
“真棒！那要不要带回家裱起来，挂到你房间？”
如有神助…但，“算了吧，这是有光哥的拼图。”
“没关系，有光，可不可以把这一幅拼图送给云起，他一直特别喜欢《小王子》。”
景有光还在拼他的拼图，没回话。邓迟辨认出儿子细微的不悦，赶紧补救，“爸爸是看你那么喜欢《射雕》的周边，觉得云起也肯定也会特别喜欢收集《小王子》的周边，他家里面壁纸什么的都是小王子和玫瑰花…当然你要是不想送也没关系，爸爸妈妈回头再给云起买一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