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说的客气,拦住佟童的手却不客气,显然是真的不会让他踏出这个门。佟童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门口的这几个人,估计凭他的小身板不管是来硬的还是来软的都没有什么用,便也不和他们多做纠缠,转身回去了。
到了这份上,佟童再怎么不想往闻盛身上怀疑,这时候也知道俱乐部被搞肯定是他干的了。他从医院回来到现在总共不过几个小时,闻盛速度不会这么快。这样的话,恐怕闻盛从看到那个账本之后便已经决定下手了,只是现在才让他接到消息。
他这才意识到,他不仅被荒谬地软禁了,而且在他即将成功、即将获得自由的前夜,他历尽千辛万苦获得的一切都被闻盛动动手指,轻轻松松地毁掉了。
佟童一直以为自己在做着很厉害的事,他只用了不到两年的功夫,就赚到了足够多的钱,足以把这十年来欠闻盛的所有钱都还清。每当他构想出他把一张卡拍在闻盛桌子上,然后转身大踏步离开的场景,都觉得充满了急不可耐的期待。只是,不过短短几个小时的功夫,他之前的全部努力便白费了,被告知要重头再来。他引以为傲的俱乐部,在闻盛面前被证明不过是小打小闹,而且他居然到现在才意识到。佟童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对自己产生这么深重的怀疑,他突然想,摧垮一个人的自信有多简单呢?只要让他见到绝对的实力差距,然后不用再做别的什么,他自己就会溃不成军。
佟童什么也做不了,索性就干脆什么也不想,上楼睡觉去了。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觉得没什么可着急的了,他能做的只能等待,等闻盛的后手是什么,然后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第二天佟童起了个大早,他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去餐厅吃早饭,等他吃完,听到大门一阵响动,他连忙去看,竟是闻盛回来了。
昨天闻盛还病得起不来床,连说话都有点费劲,今天就出院了,这事佟童是不相信的。但是闻盛本人现在确实就在他面前——虽然进门的时候正被人搀着,脸色也白得像鬼一样。
很明显,在他的身体情况并不允许的时候,他提前出院了。
佟童在他面前两步站定,没头没尾地问道:“为什么?”
闻盛看了他一眼,扶着客厅里的饰物一步步挪到沙发边慢慢坐下,又喘息了一阵才道:“什么为什么?我不过是想这么做,然后就这么做了。”
佟童跟着他走到沙发前,压下胸中骤然升起的被玩弄的屈辱,不死心地又问:“能不能让您的人放过我和李言的俱乐部?我快要还清欠您的所有钱了,再给我一年的时间…不,不到一年应该就够了。”
闻盛的呼吸比平时急促,胸口一下下起伏着,显然是仍难受的厉害。他闻言只撩了一下眼皮看佟童,淡淡道:“我不需要这笔钱。”
他顿了顿,又用低沉的嗓音续道:“也由不得你自作主张要离开。”
佟童呆在了那里。他构想过很多还清欠款后重获自由的场面,却从来没想到过闻盛会不放他离开这个可能。他以为闻盛再怎样自欺欺人,也应该能明白,他和他的那个什么“学哲”是两个完完全全不同的人,他没必要拘着自己不放。佟童总以为自己还清钱便可以走人,只是千算万算,到最后也没算到闻盛会把他强制扣下来。至于理由?任何人到了闻盛这样的位子上,做事哪还需要什么理由,现在就算是他报警说被绑架,闻盛也绝对可以把这件事给压下来。
到今天才发现以为还清债务便能获得自由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佟童一时间思绪混乱,他有些魂不守舍地慢慢开口问道:“到底我还要做什么,您才能放我离开呢?”
闻盛额头上出了些汗,好像只是坐着便让他体力不支了起来。他对着佟童往自己的方向小幅度地摆了摆手,佟童犹豫片刻,别无他法,只得顺从地弯下腰去,下一刻却脸上一凉,是闻盛的手覆在了他的脸上。
闻盛轻轻摸着佟童的脸,眼神幽深,不答反问道:“怎么,待在我身边有哪里不好吗?”
佟童脾气上来,甩开了他的手作为回答,径自上楼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我唯二的两个读者中有一个人感叹佟童太可怜了,我觉得十分有道理并且让他变得更加可怜了【拍死这个作者!】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佟童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这样的迷茫了,一直以来他都是目标明确的——他要还清闻盛的钱,获得自由,他要出人头地,做人上人。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该向哪个方向去走,也一直在坚定地前行,然而走到今天这里,他终于发现,前面的路被截断了。走了这么多年,他终于走到了闻盛为他准备好的笼子的边缘,再也不能往前走一步。
佟童突然觉得自己无处可去。
他想,要不,认命吧?就让这枷锁永远缠绕在他身上,他就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大笼子里,忘掉之前所渴望的一切,陪伴在闻盛身边,安分地度过这一生。
但是——佟童摊开手心,放在自己面前。他的手心是热的,他浑身的血液都在血管中生生不息地奔流,生来对自由的渴望如心跳般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他的胸膛,只要一想到这天地广阔,全身上下的骨骼便似都在隐隐作痛,是他的骄傲和自尊在用这种方式向他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他还是不能忍受这样的生活。
佟童问自己,他喜欢闻盛吗?喜欢,他尊敬他、亲近他、甚至有时还想要拥抱他、想和他做更多的事情。那么闻盛喜欢他吗?好像也有那么一点喜欢在意。这样看起来他们两个倒是两情相悦了吧,但是佟童知道,不是这样的。他要的喜欢,不是对一个相似的人的移情,不是对家里养的宠物的逗弄和喜爱,他要闻盛眼中看到的不是什么别人而是他自己,他要闻盛用他完完整整的一颗心给予他平等的尊敬和爱恋。
但是他的要求太多,注定没有办法实现。闻盛还是把他看作一个玩物,养在身边十年,有了不浅的感情,但是终究还没有把他看作和他一样的平等的人。人怎么会被囚禁呢?只有狗才会被圈禁起来,会被套上项圈摇尾乞怜。
他一定要脱离闻盛,至于他那在即将还清时却功亏一篑的欠款——佟童想,去他妈的责任吧。
佟童从床上翻身而起,拉开抽屉,把他能找到的所有现金都找了出来,放在一处。之后他每天的生活都十分简单,他除去吃饭洗澡上厕所之外,就一直坐在窗边,仔细地观察着外面守着这栋别墅的人换岗的规律。
他一向心志坚定,真想做的事情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于是在他观察了三天之后,终于在第四天夜里,竟然真让他摸黑从后门方向借着床单编出来的绳子从二楼的窗户逃出去了。
佟童把他所有的现金都分在几处装在身上,没有带一张卡。他知道一旦闻盛发现他逃跑了,一定会冻结他的所有□□,即便是没有冻结,也是为了在他提钱的时候能锁定他的位置。他身上穿了一件比这个时令该穿的衣服厚了一些的外套,没过多久身上就出了一层薄汗,但佟童还是在跑出离别墅几公里远之外的地方才敢停下来。
佟童没敢买机票和火车票,他怕一用到身份证,凭闻盛的手段,很快就能查到他在哪。出了这个市,他就没有了任何可以投靠的人,也没有任何去处,最后他只好搭着大巴车,像是无头苍蝇一般,胡乱地跑着。佟童没敢往大城市里跑,他怕那些地方闻盛的人脉比较广,会很容易地找到他,于是他总是随机地买那些通往他听都没听过的小县城的车票。大巴车的环境算不得好,既有那些进城打工的汉子身上闷热的汗味,又有哭闹不休的孩子在车上随意便溺的气味,更有不知是谁拆开的咸菜肉肠和浓烈的泡面的气味,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弥漫在对着电话吵嚷不休的男男女女之中。佟童坐在一个角落,偏着头靠在车窗玻璃上,窗户随着车的每一次颠簸而哗啦啦地摇动,佟童一开始的时候百般不适,折腾了几次之后倒也能警惕着浅浅入眠。
他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少趟车,跑了多少个地方,当他身上只剩下五百块钱的时候,佟童终于决定停了下来。他像一只蒲公英,飘落在这个他在地图上都要找半天的小县城,要在这里扎根,开始新的生活。
他不能再继续跑了,虽然他身上的钱还够他坐好几次车,但是他总要为自己留下些足够支撑自己生活一段时间的钱。他没有办法预计自己在这个城市找到工作要多久,在浑身上下只有五百块的情况下,即使住青年旅社都是一种奢侈,所以趁着现在天气还没有冷下来,他可以先像一个流浪汉一样睡在街头,然后去找一份工作,在天气冷得没有办法在外面睡觉之前找到一间房子,在这个城市里安定下来。
佟童的手上只有一张律师资格证,但是他又不想再继续当一个律师,所以不得不满城奔波,找一份和他大学四年学的东西毫无关系的工作。在过了近十年锦衣玉食的生活之后,他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十五岁时候的自己,为了一口饭而苦苦挣扎,但他并不后悔,因为这只笼子里的鸟已经逃脱了樊笼,成为了一个自由的人,从此再没有什么能束缚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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