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小台不敢置信地盯着这位已然面目全非的旧识,一时间没能从震惊中回神。可就在这时,光头一把扯住冷小台的左腿狠狠地摔向地面,背部的剧痛怼上心肺,冷小台的身体在地面上轻轻弹起,紧跟着,他的身体便被罩在了巨足的阴影下。
轰!巨足落下,石板铺成的地面碎成一片,溅起的碎石在一旁的石柱上砸了一个深坑。好在冷小台在前一秒及时反应过来,猛地一拍地面,滚了出去。他的身体重重地撞到石阶上,憋在胸腔里的血水一口呛了出来。
“台哥!”这时,一旁的殷陶喊道,“这人的灵速已经爆了,不用留情!”
冷小台不想伤人性命,心有余悸地追问,“怎么回事?!”
殷陶着急回,“每个人的灵速极限都不同,一旦超出承受范围,*就会爆,他的脑仁都搅碎了,早他妈死了。只是灵质高速自旋没能散开,现在你眼前就是具行尸走肉!”
死了?!冷小台的瞳孔一张一缩,强忍剧痛站了起来。他动了动手指,指腹上又萦绕起熟悉的波动。虽然老宅外的那片湖有些远,但如今的冷小台已经成长了许多,远程调动也是有可能的。
只见他振臂一挥!
振臂二挥!!
振臂三...艹!不是吧!
指尖聚拢的灵质突然散开,冷小台无措地看向士冥。对上冷小台的眼神,士冥也笑得很无奈,他提醒道,“我刚想起来,这里的‘场’有些扭曲,会导致各种非常规现象,比如...你的能力没法用了...”
“卧槽!那还打个屁啊!”冷小台一下就急了,拔腿就想跑。奈何这光头已经盯上他了,一把就被拍在掌下。情急之下,冷小台冲冥槑二人喊道,“你们先跑,别管我了!”
这一嗓子喊得动魄心惊,还附带深宅混响效果,帅得连冷小台自己都脸红了。他眯起眼睛聚焦到士冥与殷陶身上,想看他们被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奋不顾身地跑来救自己的样子。
哪料,只听那两人异口同声道,“好着嘞~”说完,两人的身影就欢快地消失了!
“艹啊...”冷小台愤懑捶地,他只是随便耍了个帅,这帮人还是不是兄弟了!
就在这时,光头巨人突然握拳,冷小台纤弱的身体被生生揉捏在掌间。
“唔恩!”冷小台叼住下唇,额角的青筋瞬间暴起。他的肋骨怕是断了,内脏放佛有种被断骨刺穿的痛感。没等冷小台消化掉这波疼痛,光头巨人忽地将手举了起来。
‘这是...’冷小台心惊,‘这要是再摔他一下,不保他就要一命呜呼了...’
一起一落的瞬间,月夜之上扬起一道血光。冷小台只感到天旋地转,落地的时候,大滩的血水轰然落下,在他身侧的石砖地面上砸得劈啪作响。
那不是他的血,是那僵尸的。
断下的手臂横在冷小台眼前,巨大的尸体也应声倒地。就在刚刚,不知是谁斩断了巨人僵尸的手臂,在千钧一发之刻将冷小台救下。
冷小台颓然地跪坐在地上,不忿地咳了一口血。他擦掉嘴角的血水,这才不紧不慢地抬了眼。在他面前站着一个高个儿的男人,逆着月光,整张脸掩在阴影中。
那个男人,生了一双笑眼。
闵仑走上前,抬手撩起冷小台前额的碎发,他轻动双唇,声音有些低哑,“小奂。”
冷小台摘下右耳的耳钉,抬起头,月光细细地雕镌着他的眉宇鼻梁唇尖。
他喉结一动,道,“哥。”
第69章 【第23x3章 】闵家宗祠
烛火一晃,门开了。
原本没有声息的祠堂里突然多了点生者的气息。被烛光映得昏黄的墙壁上闪过一个孩童的影子,稚嫩的跑动声磕磕绊绊,最后噗通一声撞到了铁质的栏杆上。
这动静不大不小,栏杆里面的一个麻布袋子被惊得一抖。
“噗。”孩子虽然觉得痛,却被自己蠢得破涕而笑,“是我。”
麻布袋子听到声音后,好半晌,几根细嫩的小手指才怯生生地扒开了袋子口。袋子里,掩着两颗黑豆子一般的眼睛,栏杆外的小男孩冲那视线的主人咧开笑颜,招了招手,“过来。”
麻袋里的小玩意儿像是受到了鼓舞,咕噜咕噜,滚到了栏杆前。他也像刚才那孩子扑倒时一般,咣当一声撞到栏杆后才停下来。
他先是把两双小手伸出去,有些吃力地往外爬。麻袋里爬出来的是个只有两三岁的小孩,天生白嫩,又总不见光,皮肤白得像是个假娃娃。小家伙的脸上也没有孩童该有的圆润和血气,惨白又清瘦。
“今天是中秋,我拿一块给你尝尝。”栏杆外的男孩将一个装着一整块月饼的小盒掏出来。他看上去,比笼子里的小家伙大上四五岁。
男孩并没有直接将月饼递到栏杆里,而是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铁勺,耐心地将月饼掰开,用勺子将月饼里松软的莲蓉糖心挖下来,递到了小家伙的嘴前。
小家伙眼神懵懂,歪过头。
“吃。”小男孩动动勺子,道。
小家伙这才小心翼翼地含住勺子。他显然是第一次尝到月饼,糖心在舌尖化开,纯粹的喜悦不加掩饰地在嘴角漾开。
看小家伙笑了,男孩也很高兴,“好吃吗?”
小家伙张了张嘴,虽然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却重重地点了头。男孩又在月饼里挖了一大口,塞到了小家伙嘴里,两人隔着一道冰冷的铁笼,就这样一勺一勺地喂着。
“哎。”祠堂里只有男孩一个人的喃喃自语,“你都三岁了,还一点自理能力都没有。走路都不会,只会用爬的。”
小家伙只顾着一口一口吃着勺子上的美味,对男孩的话充耳不闻。
男孩将月饼皮搅碎,混着糖心喂给他,“我听宅子里的婶婶说,只要我以后当了家主,就能把你放出来了。”
像是在听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小家伙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勺子,没反应。当然,对于很少与人交流的他的来说,男孩的话他根本听不懂,也说不出回应的话。
小小的月饼很快就喂完了,男孩伸手拂去小家伙嘴角的碎屑,“这样可不行,我见二叔家的那个小光头两岁的时候就会说不少话了,你再这样被关下去,以后就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了。”
说着,男孩将勺子放在空盒里,好整以暇地盘腿坐好,探着脖子询问笼子里的人,“小奂,还记得我上次教你说的话吗?学会了吗?记得吗?”
小家伙也学男孩一样,小屁股扑通一声坐到地上,他对上男孩焦急的视线,两颊一股咧嘴笑了,“哥哥!”
......
“哥!”
“哥你说话啊!”
冷小台跟上闵仑的身影,焦急地询问,“那年我假装溺死逃离闵家,你是不是又领回来一个孩子冒充我?那孩子是不是你从岛上带回来的?他为什么会在十九岁那年突然出现在我身边?他脚踝上也有那个纹身,那纹身是炼婴的锁灵符,我知道他是谁!他为什么要接近我?你在看见我影子的时候就认出我了是不是?那影子怪是你做的吗?闵家的其他人呢?闵仑你站住!”
闵仑果真在一扇门前站下了。他没有急着去开门,而是静静等着冷小台的下文。
“那孩子,是你杀的吗?”
半晌,闵仑未答,冷小台暗自叹了口气,继续道,“看见他尸体的时候,我就知道是时候该见见你了。可我找不到你,而你也不会来找我。所以我扮成他的样子,假装他还活着。凶手知道他的死,凶手会主动来找我。我猜害死他的是你,所以我一直在等你。”
闵仑缓缓拿起手机,打开翻盖,在键盘上敲了两下又停了。他放下手机,转过头,声带勉强发出喑哑的声音,“十三年不见了。”
这夜与十二岁溺水那晚一样,月明星稀,恰好也是在这样的季节,整整十三年。
“啊...”冷小台从天幕上收回视线,“嗯。”
“闵家其他人呢?”冷小台问。
话音刚落,闵仑伸手将身前的门推开了,门合页发出的干涩声响,在这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这间房隐在老宅的最深处,小小的一扇门里掩着整座古宅最宽敞的一块天地。烛台之上,即将燃尽的蜡烛晃着黯淡的烛焰,数量惊人的星星点点如盘山一般绕着四面的墙壁,地上那大滩的蜡油泄露着这里的秘密。——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
墙壁之上,纵横无序地陈列着大大小小的牌位。这里是闵家宗祠,牌位上都有一个闵字。冷小台最初就是靠认他们的名字来识字的,如今这间房里又多了许多新的。
冷小台十二岁以前的日子几乎都是在这里度过的,重回故地,他的心情意外地没有一丝起伏。他默默跟上闵仑的脚步,向房间中央走去。
整间房的正中央立着一个庞然大物,一块大到离谱的绸子罩着其上,闵仑走上前,一把将绸子扯下。浮尘轰然腾起,冷小台屏住呼吸,拧着眉头仰头看。
那绸子里的是一个巨大的金丝鸟笼,据说是族里的镇邪锁灵之物,曾经是冷小台专享的,如今却易了主。
微弱的烛光照进笼内,地上那团黑影如受惊的章鱼触手一般猛地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