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讲话能去外面吗?”正在背英语单词的物理课代表愤怒到了极点,他知道昝三邻早就对这个单元的英语单词滚瓜烂熟,所以才故意大声干扰他的学习,实在是居心可诛!
邱粤沉着脸看了那个物理课代表一眼,缓缓地站了起来,椅子挪动声音很轻,昝三邻却知道他动了怒气,吓了一跳,赶忙扯住邱粤的校服下摆,朝他摇了摇头。
陆杰战战兢兢地把书信交还给了昝三邻,正要编一个什么借口走人时,走廊却响动了起来,有人不停地从教室涌出,依稀不知道谁惊慌失措地高声大喊:“有人跳楼了!”
虽然不知真假,不过看到那么多人涌到外面围观,从众的心里作祟,6班也有人陆续跑去走廊里探看,彼此不明真相的人总会询问:“谁跳楼了啊?”
“好像是高三的!”
“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你看教学楼那边不是围了很多人吗?去看看吧……”
有女生道:“不要去看了,跳楼啊,好恐怖!”
“就是,怎么这么想不开!不过高三压力这么大,去年的实验中学也……”有人附和。
高承业拉住了耐不住好奇心往外走的陆杰的手,蹙眉道:“小杰,你不准过去!”
“哦……”虽然很想去围观,不过习惯听从表哥的话,陆杰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邱粤虽然是学生会前任正会长,遇到这样的大事定当回去看个究竟,于是嘱咐昝三邻:“你看好小杰。”言下之意也不许他过去看血腥的现场。
昝三邻点了点头,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自寻短见,他也同样窘迫过,痛苦过,甚至失去了全部的亲人,他却一直顽强地生活着,坚信未来的幸福的离自己不远,偏偏有的人坚持不下去了,草率地结束了自己的一生,让原本有无数种可能的人生早早画上句号,实在太没担当了!
楼下闹哄哄的乱成了一锅粥,6班的人几乎都走光了,被制止了陆杰只好拿出了手机,学校贴吧上早就有人发帖了,十几个挂着最新日期的帖子也有人跟进回复了。
“啊!”陆杰叫了起来,“有人说,是程亦扬!”
昝三邻心中“咯噔”一下,抬起头看着他:“程亦扬?”
“是啊,”陆杰也惊恐了,干巴巴地念着帖子上写的内容,“虽然看不清模样,不过一定是程亦扬,手腕上的纹身第一无二!”帖子后面还有许多带哭的符号,一些跟帖的人也佐证了死者的身份。
程亦扬是市一中有名的坏学生,逃课、打架、抽烟、顶撞老师……据说独来独往,从来不卖谁的面子,得罪的人占了全校的三分之一,身上大过小过一筐筐,不过因为体育成绩出色,才被市一中破格录取的。
陆杰摇了摇头,这么颓废的差等生,跟他的人生是没有一丁点的瓜葛的。可他却见到昝三邻站了起来,怔愣了一下,拔腿就向教室外奔出。
陆杰睁大双眼,难道三哥跟这个程亦扬是好朋友?还真说不定呢,毕竟三哥是去过慢班的读过一个学期的,认识程亦扬一点也不奇怪。
昝三邻一边朝楼下奔去,一边掏出电话拨给欧家宝。高三的教学楼是在第一栋,此时的楼下大厅里黑压压地聚满了攒动的人,欧家宝的教室是在五楼,昝三邻祈愿此刻的欧家宝别知道消息。
电话通了,欧家宝带笑的声音传来:“怎么敢给姐姐我打电话了?不怕你老公吃醋啊?”
昝三邻定了定心,努力抑制急促慌乱的喘息声:“学……学姐,你在哪里?”
欧家宝还是听出了他紊乱的气息,笑道:“在学生会议室啊,怎么了?喘这么大声,该不会是你老公在你旁边摸你吧?”她甩出一串银铃一样的笑声打趣道。
“你待在哪里,我去找你!”昝三邻不敢与她细说,急匆匆往学生会议室奔去。
欧家宝挂了电话,笑着摇了摇头,抬头看到有人惊慌失措地跑来问道:“欧学姐,你看到了会长了吗?”他口中的现任会长是由以前的副会长取代邱粤位置坐上去的,现在邱粤回来了,虽然没有接管正会长的职务,不过大家也习惯将大小事拿到邱粤的手上,于是现在的正会长的身份就尴尬万分了,常常躲起来不愿理会大家。
“你找他做什么啊?”欧家宝笑盈盈地问,心里还想,真是个愣头青,还看不清局面吗?现在哪还有人找现任的正会长办事的啊!
“咱们学校有人跳楼了,老师也去现场了,很多学生在围观,老师就让会长组织大家去劝走大家……”那人兀自心慌意乱地说,他是高一的新生,招入学生会还没有一年,不认识邱粤,所以并没有像大家那样遇上什么事,率先想到的是邱粤。
“跳楼?”欧家宝皱了一下眉头,市一中几年前就有人跳过楼,怎么现在也有人轻生了?
“是啊,好恐怖!”那人兀自打着颤,他被人群带去了现场,看到了血肉模糊的一团,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还被老师抓到赶来这边找会长。
“谁啊?”欧家宝嘀咕了一声,她全然没想要得到那人的回复。
“好像听说叫陈……哦,程亦扬的……”那人笃定地说。
第116章 未亡人(内含番外)
校医室里的白炽灯很柔和,一只不知打从哪里飞来的小飞蛾萦绕其中,扇动着小小的翅膀义无返顾的朝着心中的光芒扑去,一只虎视眈眈的壁虎迂回游了过去,越来越靠近它,它却恍然未擦。
昝三邻看着那只即将成为壁虎盘中餐的飞蛾,心里不由滋生起一股哀伤,明知不可得到的光亮,为什么会执迷不悟,甚至任性地置身于危境之下,白白的丢掉了性命?
病床上的欧家宝脸色苍白,她还在重度晕厥中,已经睡了快两个小时了,床畔上还有两个平日里与欧家宝交好的女生正在小声谈论着什么,不必细听也知道,除了傍晚的那一出骇人听闻的轻生事件还能是什么?
昝三邻仿佛听不见她们的议论,脑中只记得他赶到学生会议室时,欧家宝失魂落魄地干站着,他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学姐”,欧家宝才眨动着干涩的眼睛看着他,她笑了一下,眼眸里的哀伤顺着决堤的泪水汹涌而出,惨白的脸上尽是绝望的笑容,那一刻,昝三邻读懂了“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的无奈。
“你们……都提前跟我过愚人节,对不对?”欧家宝喃喃的问,呆滞的目光看向他,然后眸光朝他的身后飘散开去,尔后白眼一翻,整个人便直直的的往后摔下,重重地砸到了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人闷声不响地顺着桌面滑到了地下。
与欧家宝交好的那两个女生并非昝三邻叫来的,不过他把昏厥的欧家宝从学生会议室里背到校医室,一路上遇到了很多赶去看自杀现场的学生,她们大概是从谁的口中得知了消息,也急急忙忙赶到了校医室,这一待就待到了现在。
校医是一个中年男子,在市一中已经做了十几年校医,合共这一次,已经见证了三次的学生轻生现场,他在第一时间就赶赴到了1号教学楼,确认了人已经失去了生命特征才报的警,警察还没到,校医室的病人却先来了。
他将欧家宝诊为“精神过于紧张,学习压力大”等不痛不痒的症状,开了一剂西药,说等人醒了就给她吃下,他以为欧家宝是现场目击者,不堪忍受现场的血腥才晕倒的,心里还嗔怒现在的女生,好奇心重,胆子却小,非要干作死的事自讨苦吃。
第一节自习课下课的铃声响了,然而今晚的自习室已经不复往常的宁静,高一新生们胆战心惊,他们刚刚来到这所更让自己接近高校殿堂的学府,棱角还没被残酷的现实抹平,就目睹了一场惨烈的血案,可谓是赤裸裸的触目惊心,哪有什么心思上晚自习了?
而高三学生更是人心惶惶,上至年级领导、班主任,下至每个学生,都被警察循例问过口供,他们几乎都认识程亦扬其人,并且差班男生几乎个个都跟他打过架,人突然就没了,警察询问的时候自然也会牵出一些过往的事情,吃过程亦扬的亏的男生们成了警察重点盘问的对象,尤其是高三(24)班,那是程亦扬的班级,每个人都如坐针毡,离得程亦扬的座位远远的,仿佛靠进了,就会被他的鬼魂拉下去作伴一样。
欧家宝醒来时,已经将近10点,校医早早就走了,两个女生见了醒过来的欧家宝还调笑着埋怨了几句,昝三邻打发她俩去给欧家宝买夜宵时,她们还意味深长地娇笑出声,打趣了昝三邻几句,才做出很识趣的模样,结伴去了食堂,显然欧家宝没有跟她们袒露过自己的心事,她们当然也无法将欧家宝的昏厥与这件跳楼事件相挂钩了。
“学姐……”昝三邻看着抱着膝盖呆坐在病床上的欧家宝,他想宽慰她“节哀顺变”,可她这样大的反应了,又岂是一个“节哀”能抚慰受了重创的心灵?
欧家宝对他置若罔闻,昝三邻看着陷入自己世界里的欧家宝,心里的哀痛又更深了一层。
良久,幽远而凄凄的声音浅浅的从欧家宝的嘴里溢出,依稀是哼着一首哀伤缠绵的歌儿,旋律有点熟悉,昝三邻却不知道是谁的歌曲,只听到她来来回回都哼着这样的台词:雨打湿了眼眶年年倚井盼归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