昝三邻正要否认,却听“砰”一声巨响,有人狠狠地把酒瓶摔到地上,玻璃碎片溅了一地,当场还在怔愣出神的众人只觉酒精的味道也刺鼻而来,大家循声看去,那个刚摔完酒瓶的男生又一脚踢翻了自己刚才坐的凳子,径直走向门口。
“程亦扬,你又发什么疯!”同桌一个衣着性感的女子急忙追上去,路过收银台时丢下了两张百元大钞,踩着高尖的长筒靴追出门外拉住程亦扬的手,被他毫不留情地甩开。
经此一闹,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突发事件上,程亦扬虽然升上了高三,可市一中几乎没人不认识这号人,颓废、狠戾、冷漠,偏偏一张脸足以蛊惑大众,高三女生很多女生明恋暗恋的对象就是他,偏偏他一概不理,有时被缠烦了,口出恶言羞辱也就罢了,据说还会动手打女人,相传有一位常常堵他去路送情书的女生激怒了他,一气之下打落了她的两颗门牙,可市一中里,根本没有缺少两颗门牙的女生。
“我靠,”李响赞道:“程亦扬行啊,连外面的女人都想上他了。”刚才那个性感女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校生,真不知道程亦扬用了什么手段,连这样的尤物都能迷得七荤八素。
另外一人奇道:“可是好端端的,程亦扬怎么生气了?”大家众说纷纭,昝三邻暗自猜测,或许是因为他们讨论欧家宝时的哄笑声被坐得不算远的程亦扬听了去了吧。
也许程亦扬并不像是表面看起来对欧家宝那么冷酷无情,昝三邻如此想,却不敢将此事告诉欧家宝,毕竟欧家宝被程亦扬伤害得够深了,再妄自给她希望,或许自己就是屠杀她的刽子手了。
晚自修时,当昝三邻从水哥的口中得知自己被调去了重点班时,震惊得无以伦比,他以为还需要再努力一个学期呢,没料到学校对他如此的开恩。
昝三邻搬离高二(22)班时,整个教室都很安静,只有课桌磕碰地板的声音,夏蔓蔓笑着朝他挥手告别,别过头时,一张不再上妆容的素脸已是梨花带雨。
昝三邻新的班级是在4楼第一间教室,门牌上写着高二(6)班。
6到20班都是高二重点班,当这15位班主任得知昝三邻要调到重点班时,个个虎视眈眈甚至争相抢夺,虽然知道他最终会回到火箭班,可一个学期也能给班级带来不少荣誉,有荣誉谁会白白错过?
校方为了不得罪任何一个重点班的班主任,热烈地讨论了一番,终于决定将昝三邻的去向交给了幸运女神做决策,15张揉成一团的纸条,只有一张是写了昝三邻的名字。抽签刚开始,原本争先的人个个不愿充当第一人了,毕竟15分之1的机会太渺茫了,于是这15人里又上演了划拳比赛……
抽到昝三邻的正是高二(6)班的班主任钟老师,她是一个女强人,事事要强出头,高一开学时因为排不上火箭班的班主任,一直心有不甘,将6班当做了火箭班的学生培养,可惜资质这种玄之又玄的天赋除了后天弥补之外,先天也是挺重要的,一年半下来,6班荣升火箭班的只有三人,其中有两个还是因为高一期末考试时,昝三邻与邱粤双双缺考才成就了他们的辉煌。
然而钟老师却不知道,凭空多出了一个火箭班种子的学生,这令班上所有的学生都滋生了一股强烈的排外情绪,各种参加科目比赛的名额本来就少,现在来了一个稳定拿奖的人,属于自己的参赛名额自然就岌岌可危了!
开学的第二周,粤地就迎来了一场省级物理试验杯竞赛,每个学校都有相等的名额,市一中将名额分布下去,每个火箭班又3个参赛名额,每个重点班却只有1个参赛名额,6班的物理课代表从上个学期就知道会有这场重要至极的竞赛,基本把学习的重心全部投入到了物理课上,甚至不惜在寒假期间去上了补习课,新学期一到就信心满满地期待着,可昝三邻的出现却无情地扼杀了他的全部希望,毫无悬念的,本该属于他的参赛资格变成昝三邻的了。
当物理老师在班上宣布了昝三邻代表6班参赛时,其他同学似乎都在意料之中,纷纷把同情的目光投在物理课代表的身上,物理课代表低着头一语不发,只有他的同桌才发现他藏在抽屉下的手捏得死紧,指尖捏成了苍白的颜色。
不知就里的昝三邻只觉得忧心忡忡,生恐把重要的参赛考砸了,毕竟以前他在火箭班时,物理成绩不算顶拔尖,一定要排名的话,勉强排到了前五六名,这样的名次代表一个班比赛,胜算实在是微乎其微。
物理老师只把他上学期期末的成绩拿来跟火箭班学生的比,尤其是那几门理科,远远将一众火箭班学生甩到身后,这个成绩原本直接升火箭班是没问题的,可惜校方也要迫于压力,从慢班直接调去火箭班,实在不敢挑战15位重点班班主任的火力,每一年火箭班后三名会被重点班前三名取代,昝三邻是慢班的,当然不能破格占用重点班升上去的名额了。
蓝天很早就表示,愿意破格接收昝三邻的回归,可校方不肯,蓝天也无可奈何,他依旧坚守在3班,虽然3班是文科班,但一点也没影响数学的重要性,数学是高考必考科目,敢偏科的人都不可能还留在火箭班的。
对比了成绩之后,昝三邻稍微有了点信心,在比赛之前也刻意将学习的重心放在物理课上,以至于晚修结束了之后,等待锁门的生活委员厌烦地催促他道:“谁不知道你还去比赛?可别每天都要我等你!我也要休息的好吗!”市一中十点半晚自习结束,十一点熄灯,熄灯之后,很多人选择用手电筒藏在被窝里看书,有些人等宿管阿姨查完房之后,三五人相约到走廊上借助微弱的橘黄色走廊灯看书,不到凌晨,是不会轻易上床休息的。
在生活委员骂骂咧咧的声音中,昝三邻只好收拾书本回寝室,他新的寝室在606,是六人间,6班没有8人间的寝室,昝三邻搬去606时,那张没人占领的下铺摆满了各种什物,昝三邻动手清理时,5个人厉声喝住了他,责骂他没有经过他们的同意就动他们的东西,言辞毫不客气,行动更是拖拖拉拉,就是没一个人自动去搬走属于自己的东西,若非315室那几个纨绔子弟帮昝三邻搬资料上来,替昝三邻强出头,狠狠恐吓了606那5个人,昝三邻大概连床也睡不上。
回到606寝室,昝三邻趁着还没熄灯匆匆忙忙去刷牙洗脸,抬头间,赫然发现晾晒在阳台的衣服又不翼而飞了,他狠狠地拧了拧眉,从搬入606寝室以来,短短的两周时间里,他的衣服就从阳台上掉到楼下三次了,而不管是在之前的502室,抑或是315室,都从不曾有过这类事件发生!
昝三邻急忙下楼去捡衣服,再晚一点宿管阿姨锁了大铁门,他再要进来时就要扣宿舍的分了,偏偏在楼梯口遇上了买零食回来的安康,安康的寝室也在6楼,他一直怨念为什么不是在二楼,那样就不必爬那么辛苦了。
当安康听到昝三邻又下楼捡衣服时,不由沉下了脸,问道:“又是他们仍的?”
“可能是风太大了吹下去的。”昝三邻无奈地道,这两周没刮过一次大风,就算刮大风,以往晾晒在阳台的衣服也是荡荡悠悠左右飘着,可没掉过一次到楼下。
昝三邻的影子消失在楼道口后,安康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606室,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喂,琛哥……”
当昝三邻气喘吁吁上了6楼时,赫然看到了门口杵着李响与另外一个旧舍友,惊异地问道:“咦?你俩怎么在这里?”
李响笑道:“没什么!”却有一记闷痛从606室传了出来,昝三邻瞬间明白了过来,掠过他俩要进寝室时,李响拦住了他,继续笑道:“你别进去,琛哥还在里面练拳呢。”
他这么一说,昝三邻更不能置之不理了,挣开李响的阻扰,推门进去时,满室都是咿咿呀呀的抽气声与呻吟声,一个高大的黑影朝他走来,昝三邻喊道:“林锦琛!”
“哦,你回来了?”黑暗中那道高大的黑影近前,果然是林锦琛,走廊微弱的橘黄灯光打了过来,把他的轮廓照得明明灭灭,林锦琛把手指掰得咯咯作响,笑道,“你这寝室有几只老鼠,我刚刚踩了他们几脚,估计他们也知道教训了,以后要是他们再敢出来做害,哼哼,我一定帮你消灭他们!”
昝三邻:……
昝三邻并不反对以暴制暴,如果他的拳头足够硬的话,如果自己是正义一方的话。
林锦琛帮了他,按理说昝三邻该感动他的仗义执手,脑海中偏偏闪过的是邱粤的脸,如果是这个人,他一定在谈笑间就收服了所有的敌手,不让他们有兴风作浪的念头吧?宋俊楠不就是很好的例子么!
这件事之后,606室的5人果然消停了许多,起码昝三邻的衣服不会再掉下楼去了,新买的牙膏也不会被挤成扁扁的一条,床上席子下不再出现粗碎的砂石,球鞋也不会再莫名的浸过水,作业本也不再从垃圾桶里找到。
这一天清晨,昝三邻轻手轻脚地洗完漱,抱着一叠书开了寝室门,2月份的天,早晨六点还是灰蒙蒙的颜色,有人却已倚走廊前,朝他展颜一笑:“嗨,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