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设防 (长虱子的猫)

“看出来了”，陈楠撩开眼皮，“苏铭给你打电话了，说晚上放学来接你。”
“真的吗”，苏又榆顿时撑起了半个身子，低头问陈楠，“什么时候打的，怎么不叫醒我。”
他的视线直戳戳地扫进了陈楠眼里，浅棕色的瞳孔外围是深色的弘圈，陈楠想起小时候吃的一种糖。
“你刚睡下的时候打过来的”，陈楠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看，“都五点了，我去外面瞧瞧。”
陈楠出去后，苏又榆也下了床，然后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人给换了。
陆详之和陆晓在厨房准备晚饭，陈楠走了进去：“晚上有什么好吃的。”
“清蒸鲈鱼”，陆详之笑着说，“买了卤牛肉，再炒两个素菜，对了，炖了银耳汤，小鱿鱼醒没有。”
“醒了，在房里”，陈楠走过去帮陆晓择菜，“刚好，他好像比较喜欢吃甜的。”
“陆晓，盛一碗给小苏送过去。”陆详之指挥着。
陆晓擦了擦手，转身从橱柜里拿碗。盛好银耳汤出去的时候发现苏又榆正在客厅里坐着。
“醒了？”陆晓走过去，“怎么脸这么红，是不是还有些难受？”
厨房里，陈楠想了想说：“叔，商量个事儿。”
“说，叔满足你。”陆详之被他这语气逗乐了。
陈楠嘿嘿一笑：“你这酒不是买了十瓶吗？卖我两瓶，我教练好这口，我想带给他尝尝。”
陆详之拿起一截白葱就敲头：“卖什么卖，跟叔说话这么客气。”
“对了，你说教练？什么教练？”陆详之又问。
“我学自由搏击的”，陈楠乐了，“这教练教了我十多年了，他是个老光棍，以前老是带我到处蹭饭。”
陆晓正进来，陆详之回头给他说：“晓儿~，知道陈楠也学自由搏击吗？人家学十多年了。”
陈楠抓住字眼儿：“也？”
陆详之笑了笑：“他高一转过来前，学了半学期。”
陈楠问：“你怎么不继续学啊，让我教练教，正好和小鱿鱼搭个伴儿。”
陆晓面无表情：“现在没什么兴趣了。”
陆详之面煮的好吃，菜做得更是一绝。用陆晓说的话，这是作为一名鳏夫的职业素养和生存技能。苏又榆认认真真吃干净了两大碗饭，还想要。
陆详之笑的眼角一条褶儿：“你怎么和你表哥一个样，太给面子了。”
陈楠嗤嗤地笑。
吃完饭陆详之开车把三人送到了校门口，还叮嘱：“陈楠，多带小鱿鱼来家里玩。”
“知道了”，陈楠笑，“叔，晚上我来家里睡成不。”
“行啊，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陆详之笑。
1班是个40人的小班，杜涵留级后，教室里一直空了张桌子，就在陆晓座位旁，隔了一个过道。所以班里的什么杂物都往这桌子里塞。
到教室的时候，陈楠就瞧见高远正拿着抹布擦那张桌子。
“高胖子，你干嘛”，陈楠走过去，“学雷锋呢？”
“学个屁，被小乔抓壮丁。”高远丧着脸。
小乔是乔憬的外号，陈楠觉得特别符合他的气质。
“怎么回事儿。”陈楠问。
“我就帮孙菲菲去他办公室拿个卷子，他说要来个插班生。让我顺便把这桌子拾掇干净了，得会儿还得跑到教务处帮忙领教辅。”高远咕噜着抱怨。
“天将降大任”，陈楠拍了拍他的肩，“让你先苦苦，说不定来个大美人儿，被你这乐于助人的精神一感动，以身相许，你就苦尽甘来了。”
高远：“借您老吉言，这机会我让你成不？”
陈楠语重心长：“做人要有始有终，去吧，高卡丘。Biubiubiu~~~~”
陆晓进来的时候也瞧见了那张桌子的变化，问：“怎么了？”
陈楠趴在桌上，对着陆晓的方向：“说是要来个插班生。”
“聊聊？”陆晓坐下说。
“聊什么啊”，陈楠深呼一口气，“我都不知道从哪聊。”
“要不让老陆和你聊。”陆晓垂着眼笑。
“别”，陈楠撑起身子，“先别给叔说吧。反正也还没办手续。让他继续把我当留守儿童就好。”
“心里难受吗？”陆晓问。
“说不出的感觉。”陈楠用手抵着头，“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我以为这些年下来我也麻木了，可是当我……当我爸告诉我的时候，大脑还是空了几秒，然后就是想这一天终于到了啊，心里也开始空落落，挺迷茫的，不知道何去何从。我觉得我存在感挺微弱，却也一直横亘在他们中间，再微不足道，也是个法律上、血缘上的参与者。”
“维系着他俩的两根线，一是那张纸，还有一根就是我，突然这俩人真要散伙了，两根线对于他们，都没任何作用了吧。”
“我们家随时欢迎你，我和老陆也是。”陆晓说。
“谢谢”，陈楠看着他，“真的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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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

苏铭的车就停在街口不远处，苏又榆走出校门没几步就瞧见了。
“别抱我”，苏铭对扑过来的苏又榆说，“开了一天车，身上脏。”
苏又榆还是凑上去在他胸膛揉了揉脑袋：“怎么这么快回来，他好些了吗？”
“好多了”，苏铭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后脑勺，“上车吧，他说今年过年让你回去。”
苏又榆抿着嘴坐到车上，系上安全带，没有回答。
苏铭关上车门：“没关系，你不愿意我们就不回去。”
苏又榆转身小心翼翼地问他：“苏铭，如果我说我不怪他们，你会怪我吗？”
苏铭笑了笑：“这是你的自由，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苏又榆侧头看着车窗外三三俩俩结伴回家的学生，缓缓说：“也许没有他们，你和我爸就不会分开，可是，这样就不会有我的存在，我不会见到爸爸，也不会见到你。”
到家收拾行李的时候，苏铭突然举起一本册子在手中扬了扬：“我给你带了东西回来。”
苏又榆趴在床上看照片，指着一张问坐在床沿的苏铭：“苏铭，这张你的脸真臭。”
照片上的苏铭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校服，一张冰山脸，没有任何表情，旁边的苏林穿着格子衫，嘴角倒带着浅浅的笑意。
苏铭瞧了瞧照片，眉间有一抹舒展开的温柔：“这张是你爸刚来我家的时候在家门口拍的。你不知道，你爸那时候就是典型的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我们那群孩子中的假想敌。结果这人突然有天成了你户口本上的哥哥，你说我能高兴吗？”
苏又榆点了点头，手指又指了一张：“你看，这张合照你就在笑了。”
苏铭神情愈发的柔和：“这是在学校的礼堂拍的。那天刚拿了奖，你爸送了我一支老贵的钢笔，我偷着乐呢。”
“是不是书房盒子里那支？”苏又榆抬起头问他。
“嗯，”苏铭点头，“他做家教挣的第一份工资，都拿来给我买礼物了。”
苏又榆接着问：“这是在哪滑雪拍的。”
苏铭凑过去看了看：“这是我们毕业旅行，在瑞士。”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悠远又沉静。
苏又榆突然合上了相册。
“怎么不看了。”苏铭问。
“不能一下全看完了”，苏又榆努了努嘴，“以后每天看两张。”
两人正聊着，苏又榆的手机响了起来，苏铭看到屏幕上陈楠的名字。
陈楠：“小鱿鱼，没挨骂吧。”
苏又榆一脸奇怪：“为什么要挨骂？”
陈楠有些尴尬：“今天苏铭打电话的时候我给他说你喝醉了。”
“是我自己要喝的”，苏又榆明白了，“苏铭从来不骂我。”
挂完电话，陈楠对陆晓说：“我觉的每次有苏铭在，小鱿鱼都特别的理直气壮。”
“苏铭不是他爸吧。”陆晓突然说。
陈楠猛地侧头看着陆晓，嘴巴微张，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不问其他的，你别紧张。”陆晓笑。
陈楠有些底气不足：“你怎么看出来的。”
陆晓：“挺明显的，其实。”
“我当时怎么就没发现”，陈楠叼了根烟在嘴里，摸了摸口袋，“操，带火机了吗？”
“怎么养成一紧张就抽烟的毛病”，陆晓撇了他一眼，“忍忍吧，这条路最近有老师值勤，等着抓典型呢。”
“唉，别拆穿我”，陈楠从嘴上拿下烟，“我真不是不给你说。”
“我知道，不过听你这意思，不是你瞧出来的，是小苏自己给说的？”陆晓问。
陈楠点了点头。
“你对他挺好的。”陆晓突然陈词总结。
“好吗？”陈楠从书包里翻出了打火机，“去巷子里来一根吧。”
晚上躺下的时候，苏又榆侧着身问苏铭：“苏铭，你真的一点都不怪我爸爸吗？”
“我能怪他什么呢，”苏铭的声音在黑暗中低沉悦耳，“说喜欢他的是我，给不了他依靠的是我。”
“可是是他先放弃你结婚的，还有了我。”苏又榆小声说。
“你不也说了吗，没有这些事，也不会有你。你和他的到来，都是我一生中最好礼物”，苏铭捏了捏他鼻子，“睡吧，晚安。”
早自习下课后，走廊外闹哄哄的，连1班也少有的闹腾，陈楠趴在桌上看漫画，突然听到外面静了下来，换成了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的声音，班里一下也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