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桐笑得停不下来,“曾主任,您跟胸腔内科的冯主任,相爱相杀十几年还热情未减呢?”
曾主任摸着他光秃秃的脑袋,挺骄傲的说,“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咱们中心院的三大草俩在我们科室,现在又来了个小谢,陈彻后继有人咯。”
谢宗南还没琢磨清楚后继有人这四个字涵盖了什么意思,就被曾主任推出去跟迎宾小姐似的站了两个小时,大白褂透风,呼呼的往脖子里钻,冻得他差点流鼻水,谢宗南仰了仰头,不辱使命的站得笔直,等到市里那些人终于姗姗来迟后,他才得以解脱,扭着酸胀的脖子躲进了温暖的办公室。
把东西收拾好,谢宗南依依不舍的去了走廊尽头的办公室。
那里一年四季都照不到什么阳光,本来是杂物间,可季炀偏偏喜欢这种阴测测的办公氛围,说是这样干起活来比较带劲,于是这间与他们科室格格不入的办公室成了季炀的专属小屋,谢宗南每回给他送资料的时候都觉得阴森可怕,像太平间似的。
敲了敲门,里面好像有人在哭,还有些压抑的喘息。
谢宗南吓了一跳,忙停住了敲门的手,原地等了一会,那声音渐渐没了,里面传来季炀的声音,“进来。”
拧门进去,谢宗南看见会客沙发上坐着一个男的,挺高的个头,接近一米九的样子,他卷起了袖子,露出花臂纹身。
黑社会?这是谢宗南第一反应,他也没在意,只当他是季炀的病人,踱步过去将东西放到旁边的办公桌上,开始慢慢整理起来。
那个男的站起来跟季炀说了句“我走了”,声音有些哑,带着点余韵未消的哭腔。哭?谢宗南有点懵,敢情他刚才在门口听见有人哭,是个一米九几的大老爷们啊。
季炀冲他笑了笑,神色自然的关上了门。
弯腰从抽屉里拿资料,谢宗南看见他后脖颈上有个被吮出来的大大的红印。
联想到进门前听到的一切,他觉得三观有些崩裂。
“小谢,”季炀看了他一眼,“陈彻把你交给我带,我就要对你负责,我还不知道你的专业水平在哪儿,这些资料你先看看,今晚按照药品学名分门别类整理好,明天我考考你。”
“好。”谢宗南掂量了下折叠资料,觉得今晚大概要在办公室打地铺了,不过也好,省得回家看见梁铮心烦。
季炀满意的笑了笑,给他递了根烟。
谢宗南慌忙推拒道,“季医生,我不抽烟。”
季炀了然的收回手,偏头用一种看似请求实则威胁的眼神说,“刚才的事,你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谢宗南呆了两秒,回过劲儿来这真的不是他思想污秽造成的误会,在季炀温和的笑容里他明白了季医生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梁铮今天早早的回家了,一是心情不佳,二是心情不佳导致胃口不佳,跟赵柯在外面随便动了两筷子就不想吃了,于是回家闷头睡了三个小时。
睡醒以后天黑了个彻底,梁铮踢踏着拖鞋下楼,看见桌上还剩着谢宗南早上没吃的早饭,他早晨匆匆的走了,也没来得及收拾。
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半,照理说这个点医院应该放行了。
梁铮嗦着牛奶往沙发一躺,打开了电视,看了一圈都挺无聊的,梁铮又瞥了一眼手表,十一点十分了。
谢宗南怎么还没回来?
难道真因为早晨这事儿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么。
梁铮想了想,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刚翻开通讯录,又觉得拉不下脸,凭什么要他打电话劝他回来?打了人还有理了!
梁铮轻哼一声,将脚架在茶几上,合了手机,开始专心致志看电视,结果换了两个频道都在放医生故事,男主还特别像谢宗南,一笑就露俩虎牙。
真是阴魂不散,他有什么好愧疚的,这是他家,爱住不住,不住滚蛋。
梁铮点了根烟,惬意的吐了几口,不闻不问玩起了手机游戏,十二点半的时候赵柯给他打了个电话,聊了聊新开发案,他有些犯困,直接让对方发邮件过来。
处理完邮件已经一点二十分了,梁铮合上电脑,神色沉重。
该不会路上出什么事了吧,梁铮拉开窗帘,外面的雨一刻不停,浇得整个天都茫茫一片,笼在雾中,这种天气最容易出车祸了。
在沙发上静默了一会,梁铮还是给谢宗南打电话了,结果真没人接,他打了三次,三次都没人接。
不好的念头接踵而至,在脑海中发散开来,梁铮一边埋汰他出事了活该,一边又控制不住打开新闻,看看有没有最新车祸的消息。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在梁铮终于坐不住,准备开车去医院的时候,谢宗南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你找我?”听声音还有些困意。
“嗯,你在医院?”
“在办公室整理资料。”谢宗南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刚在桌子上眯了一会,没听见你的电话。”
梁铮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回归原位,冷静下来后呼吸停顿了片刻,满腔的怒气加倍爆发,“你他妈不回家你早说啊?你要以后也不想回了记得通报我一声,别让我跟个傻`逼似的待客厅一直等,现在几点你知道吗?三点!去你妈的谢宗南,滚远点以后也别回来了。”
谢宗南还在神志迷糊的阶段,被梁铮一吼吼得醒了七八分,靠着本能开口道,“对不起,我忘了。”
“你他妈怎么上厕所没忘纸啊?”梁铮还在火气未平中,起身的时候把遥控器撞到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谢宗南息事宁人又说了句抱歉,但他大半夜看了密密麻麻三大本文件,又被吼一通心情也不爽,蹙着眉头强压怒气,冷静下来后,才琢磨出话里的重点。
“等一下。”谢宗南有点不确定的问,“你一直等我到现在?”
骂人的时候嘴比谁都快的梁铮被噎了个哑口无言,仿佛语言系统出了故障,半天没说话,只听得到他沉沉的呼吸。
谢宗南当他是默认了,“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在等我。”
梁铮客客气气的哼了一声,“谁等你,我恰好起来上厕所。”觉得自己解释得十分牵强,他顺带附上了一句滚蛋。
说着就毫不留情的挂掉了电话,谢宗南喂了几声,再打过去对方已经不接了。
回头盯着满满一本子的笔记,忽然觉得一点都不困了。
他反复斟酌了半响,决定原谅梁铮昨晚摸他屁股的无礼行为,反正一报抵一报,他今天也有不对的地方,相互抵消,重头再算。
接连着在办公室里熬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下午谢宗南才被季炀放了行。
季炀对他的考试结果很满意,特别休了一天的假期给他。
谢宗南从搬进梁铮家里那天开始就有些感冒,这两天也没吃药,还变本加厉熬了夜,导致现在喉咙干涩,咳起来要人命。
开门回家的时候他有点忐忑,觉得梁铮会杀出来大喊一声滚,并对他之前揍他的行为进行报复,说真的,他困得要死,这会儿还真不一定打得过他。
探着脑袋望了几眼,屋子里很安静,没人在。
谢宗南舒了口气,桌上还有那天留下来的早饭没收拾,他身负重任的洁癖又开始隐隐作祟,心道梁铮这个生活八级残废,连扔个垃圾,抹个桌子都不肯。
拖着虚浮的脚步收拾干净屋子,顺便把衣服都洗了,弄出了一身汗,头反倒没那么晕了。谢宗南踩着台阶上楼,困得恨不得下一秒就扑到床上,刚拧开门把手,便见着他干净得一尘不染的书桌上多了个突兀的袋子。
里面装着感冒药,泰诺感冒灵感康白加黑,各个牌子都来一种。
是梁铮送的吧。
啊,大概是吧。
连给个感冒药都那么少爷本色,浪费可耻。
谢宗南喉头微动,有什么东西在他心窝上挠了一下,很轻,但触感很清晰。
吃过药后,谢宗南睡了个昏天地暗,醒来的时候天光大暗,鼻子通了气,呼吸顺畅了不少,虽然还有点咳嗽,他下楼喝了杯水,看见梁铮的鞋子摆着。
浴室里传来一阵水声,谢宗南决定等他洗完澡出来道个谢。
梁叔和他妈的远洋视频打过来了,谢宗南挺高兴的跟他们聊了一会儿,梁叔问他,梁铮呢。
谢宗南喊了一声,听见梁铮不耐烦的擦着头发过来了。
他穿了件灰色的浴袍,两条笔直的腿露在外面,头发湿漉漉的在滴水,在地板上晕出了个圈。
谢宗南坐在电脑桌前,准备让他。
梁铮把他摁了下去,双手撑着桌子,笑眯眯的冲他们打了个招呼。
这个姿势实在太过怪异,让谢宗南有些不舒服,他抬头就能看见梁铮半`裸着的胸膛。
“我让你吧。”谢宗南吸了吸鼻子说道。
梁铮的手环过谢宗南的肩膀,一只手撑着桌面,形成了一个从背后笼着的姿势,他懒洋洋的眯了下眼睛,“我说几句就走,你待着吧。”
“哦.....”谢宗南转过身盯着电脑,又重复了一遍,“哦。”
梁铮跟梁叔聊了会儿工作上的事情,十分钟过去了,谢宗南坐如针毡,别扭得梗着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