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我快要失去你的时候,我快要发疯了。我没有办法做到像哥哥你那么高尚,可以为了你的幸福牺牲一切。那时候我浑浑噩噩地想,我宁愿将你一同拖进地狱,也不愿意将你拱手让给他人。”
“我就是这般卑劣自私龌龊的人。”何玖深苍白地笑了笑,“哥哥,你是不是后悔捡回了我?”
何玖深说得身体微微晃动,以前每当打雷下雨时刻,年幼的他都会害怕的颤抖。
何晓弟突然间想到,如果年幼的何玖深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的话,他害怕得或许不是雷声,而是害怕再次被抛弃。
“哥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雷声轰鸣中,记忆里的何玖深攥紧他的衣领。
他从未了解过何玖深真正的内心世界,何玖深害怕什么,恐惧什么,甚至迷茫什么,他都一无所知。
他大概是这个天下最不称职的哥哥了。
何晓弟望着何玖深脆弱的模样,眼眶发酸,紧紧的将他搂入怀中。
“哥哥,我可以将你的怀抱理解成爱人的拥抱吗?”何玖深的头埋在他的肩膀处,声音闷闷地传来。
“嗯,当然可以。”
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停留在兄弟层面。何晓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发现何玖深究竟处于怎样的孤独下。
何玖深可以将情绪藏的很好,他大概会在何晓弟结婚时,亲手为他别上新郎的婚花,说着圆满幸福的话。
何晓弟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何玖深内心真正的想法。有一天何玖深会像梦里的那只猫,藏匿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在孤独绝望中悲伤死去。
何晓弟内心一阵绞痛。他轻柔着搂着何玖深地头,说出自己的心声:“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也不是一个称职的爱人。”
“不,如果没有哥哥,我大概早就死了。”何玖深倔强地摇着头,目光坚定地说:“我生来便是为了哥哥啊。”
何玖深的人生从记事起,他的世界便只有何晓弟。
他出生的第一句话便是“哥哥”,他学会的第一个汉字便是“哥哥”。
是哥哥教会他人生的第一句话,是哥哥教会了他第一个汉字。
“我生来便是为了哥哥啊。”悲伤如同开启阀门肆虐过何晓弟的心脏。
这句话,何晓弟根本无法说出来,他不可能说自己是为谁而生。但是,这句话,何玖深有资格去说。
何晓弟心思突然间变得空明起来。他望着脆弱的何玖深,微微笑了起来。
不管何玖深心思多么深沉,心智多么成熟,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大男孩。
何晓弟轻柔的将何玖深的手指拨开,轻轻地勾住他的小指头。
“小深,我们拉勾吧。”
望着何玖深略微不解的眼神,何晓弟温柔地笑,说出梦中他对小何玖深的许诺:“从今往后,我们会牵手,我们会接吻,我们会像夫妻那样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爱情不是一个人的付出足够了,
它需要回应。就像幽深的山谷里,有人大声地喊了一声:“有人吗?”
当山谷的另一头有幽幽的声音传来:“有。”
爱情才可能发生。
何玖深就像梦里所梦见的那般,眼睛闪烁出星光。
“哥哥。”他浅浅而笑,“我深爱着身为兄长的你。”
爱情,亲情,为何要分的清明?兄弟之间的情谊他们有,共度一生的爱人的情谊他们也有。
人终有一天都会老死,一个人孤独迈向死亡,太累太苦,若是两个人一同协手,生同衾,死同穴,原本畏惧的未来也便没有那么可怕。
何玖深轻轻的扣住何晓弟的手指,温热的手掌完美的嵌合另一只手掌。
年幼时,何玖深就喜欢握着何晓弟的手。当时何玖深的手还很小,只能被何晓弟握着。
后来何玖深的手长的与何晓弟一般大,再后来,何玖深的手比何晓弟要大上了一圈。
时光荏苒,他们从未分别。往后的日子,也定是这般。
“哥哥,我们会在一起的,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这句话不是咒语,是一个承诺。
第二十二章:吻
不久之后,何玖深出院了。
家里人口径一致,将何玖深自杀的事情瞒了下来,只说是得了急性胃病。
村里人见何玖深回来了,不少人拎着水果鸡蛋来慰问。都是大堂哥和大嫂帮忙出面感谢。
给何晓弟介绍对象的李婶拎着一篮子鸡蛋也来慰问何玖深。
李婶将何晓弟拉到堂屋外:“小弟啊,年轻人胃不好多是不好好吃饭的缘故,你们家里一定要早点添个女人。上次我不是说好了帮你约那个姑娘见面吗,没想到小深这边出事就耽误了。现在我见小深也好的差不多,姑娘那边可以再约了。”
何晓弟正觉得尴尬不知道如何回绝时,何玖深从屋子里出来了。
“李婶,这件事就不麻烦你了。”他朝着何晓弟一笑,“我已经帮我哥哥找好了对象。”
李婶随口问了一句:“那姑娘人还好吗?”
“好,很好。”何晓弟憋红了脸回答道。
“人非常好,非常适合我的哥哥。”何玖深的手搭在何晓弟的肩膀上,轻轻的安抚他。
李婶人也实诚,点头说:“状元郎说好那肯定就好,小弟啊,早点让婶喝到喜酒就成。”
何晓弟的脸红的和西红柿一样,讪讪的点头。
何玖深将情绪不稳定的何晓弟牵进屋子里坐着,何晓弟打算同何玖深解释李婶所说的相亲。
“我早就知道了。”何玖深将果盘里的一个小橘子剥了皮,塞进何晓弟的嘴里。
“哥哥,过完年,我们早点回去吧。”
舌尖上酸酸甜甜的味道,让何晓弟想起那间小小的屋子。
不大的屋子,但是所有东西都一应俱全。最重要的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何晓弟想回去了。
大年三十的中午,何家一家人分几批一同去上坟。何晓弟则与关系最好的大堂哥一起。
鞭炮声炸响,黄纸烟雾缭绕。他们先是叩拜完先祖,最后去叩拜何晓弟的父母。
“阿杰,给小叔和小叔母叩头。”大嫂语气稍硬的呵斥不规矩的儿子,孩子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听话,仍旧规规矩矩地磕了头。
何晓弟双膝跪地,同何玖深一起磕头。
“哥哥,我们这也算拜了高堂父母。”何晓弟弯下腰时,听到耳边的声音,身体一颤。
古人成亲有三拜,其中一拜便是拜高堂父母。
若是自己的父母亲还在世,何晓弟真的有勇气去告诉父母他和小深的关系吗?
对这个闭塞的小山村而言,这份感情过于惊世骇俗,只会饱受非议,受人唾弃。
可是何晓弟没有犹豫,他和何玖深两个人坚定地在坟前磕了三个头。
若是爸爸妈妈那么温柔的人,最后一定还会祝福他们的吧?
何玖深同何晓弟相互注视了一眼,彼此露出微笑。
乡村的道路被大雪覆盖,到处是白皑皑的一片。脚踩过去,咯吱咯吱响。
下山的道路有些滑,大堂哥拉着儿子大堂嫂走。何玖深则牵住了何晓弟的手。
大堂嫂看见也不觉得奇怪,反而笑着说:“你们兄弟感情真好。以前小弟总是牵着小深走,现在小深长大了,也能牵着小弟走了。”
“从今往后,都由我来牵着哥哥走。”何玖深一语双关地说。
他炙热的手心,捂暖了何晓弟被冻僵的手。
“哥哥,即使未来的路,如同这山路曲折,崎岖不平,我也永远不会放开你的手。”何玖深的许诺像春风一般吹入何晓弟的心里。
在这冰天雪地中,何晓弟偷偷地握紧了他的手。
过完年没有几天,何晓弟何玖深立刻收拾行李,回往X市中。
许多人表示挽留,倒是老实的大堂哥一句话也没有吭声。
帮他们将行李送上车时,闷不吭声的大堂哥说了一番触动何晓弟心弦的话。
“小弟,大哥看的出来,你和小深这个年过的并不自在。以后,你们不想回来,可以不用回来。你爸妈那边有我给他们烧纸钱。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活的开开心心,你和小深能过的好,你爸妈和我也就能放心了。”
何晓弟听得眼眶一酸,在这个世上真情少,假意多。真正对何晓弟好的,也不过只有两个亲人,一个是大堂哥,一个是何玖深。
大堂哥拍了拍何晓弟的肩膀,叹了口气:“小深这孩子从小心防就重,信得不过只有你一个人。我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才会让他一时间想不开,但是我想只要作为哥哥的你一直陪在他身边,他就一定会好好的。”
挥别了大堂哥,他们上了回家的高铁。
“哥哥,你在想什么?”何玖深问神思不定的何晓弟。
“我在想,我们回家可以买一只鸡炖鸡汤。”何晓弟说。
他的眼前已经浮现那一个小小的屋子。他们会将阔别已久的小屋子收拾干净,两个人在温暖室内,喝着驱散寒气的鸡汤,这大概就是幸福。
“嗯。”何玖深的眉眼温柔。
人生的幸福,大概真的如此简单。
漫长的旅途之后,他们回到了家中。何玖深将关闭已久的暖气打开,不一会儿屋子中已经热起来。他们解开沉重的羽绒服,只穿着薄薄的毛衣,开始打扫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