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祎薄薄的唇角抿在一起,在这一秒确定了这确实就是自己那位,不堪回首的,前任。
叹了口气,他的语调平平没有丝毫起伏,礼貌得像是从来不认识面前的人一样:“先生你真的走错地方了。”
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办公室里同事喜欢分享的xx吐槽君的各种内容,觉得自己这个状况简直都能被顶上热门了。连题目都不用多想,就叫惨烈已经分手四年的男友凌晨三点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是谋财还是害命。
江源个儿比顾青祎高了不少,常年健身的块头也比清瘦的顾青祎要来的壮实得多,杵在他面前简直就是小两米的一堵墙。但顾青祎却莫名得觉得今天的江源眼神格外委屈,像极了他班上的一个刻苦用功但成绩总是不如人意的小姑娘每次考完试后来找他哭诉的架势。
那话顾青祎都还记得呢:“我什么都做了可政治就是不爱我啊!”
把这句话自动带入了江源的语境,顾青祎立刻全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连忙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这个不切实际的联想赶紧从脑子里滚出去。
把站着不动眼眶发红的江源往外推了推,顾青祎就跟没事人一样先是拔下了门上的钥匙往房间里一扔,接着关上了陆辄家的门。
全程,江源都站他的背后,变动着脚步不多不少每时每刻都和他保持着二十公分的距离。
顾青祎瞥了他一眼,冷漠地转开头去,掏出钥匙自己开了门,反身就想甩上反锁。
管他是前男友还是前女友呢,自己一定是喝多了才产生的幻觉,江源和他分手之后过得再好不过,怎么可能会回来找他。睡一觉,明天起来就啥事儿没有了。
妈的,门怎么关不上呢。
顾青祎懊恼地低下头,看见门缝里夹着的那只手。房东留下的门是好门,实木制造分量只重不轻,眼看着那只修长的手都快被夹变形了,顾青祎也有点不忍心。
一手仍旧抵着门,顾青祎蹲下,用两根手指捻起起江源用了死劲的手,用力掰开想往外头给塞回去。可那只手的主人却偏不如他愿,反而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打死都不肯撒手。
顾青祎侧身用力顶了顶门,听到江源吃痛地嘶了一声,想逼他放手。
然而并没有,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不下过了将近五分钟,让本来累了的顾青祎酒都醒了大半,一点儿困意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起身,一脚踹开门,顾青祎恢复了一贯如常的冷静:“江源,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他的手指还是被江源紧紧攥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顾青祎明显感觉到了江源突然的颤抖。
声控灯一直亮着,走道的窗户开着个小缝,灌进来的冷风让顾青祎打了个寒噤。他一路扛着陆辄回来,又爬上了楼,前前后后喝了点酒,身上一直挺热乎。但江源的那两根手指就跟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似的,凉意一路从指间窜到他的天灵盖。
“顾青祎。”江源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
“我好冷啊。”
这句话顾青祎很熟悉。
江源早些年上大学的时候和顾青祎一个寝室。大一军训过后的时候另外一个土豪室友就在外头找了房子搬走了,寝室就成了两个人的小家。
江源成绩好,脑子也活络,学的信息工程管理,在大二的时候就和几个学长撺掇着注册了个公司。他说反正江家他是沾不了半点东西的,不如早早的开始谋条出路。以后上有老母旁有老婆下有孩子,小日子一定得过得滋滋润润的。
顾青祎当然不会阻止。他一个学哲学的,对这些有的没的其实了解的也不多,也知道江源对于钱的方面格外敏感些,所以江源忙得不可开交凌晨才回学校的时候,他除了心疼之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着他给他开门。
公司在的办公楼离大学区不远,但江源他们公司刚起步,要忙的事情很多,加班加到凌晨都是常有的事。没有公交车,他就只能走回来。
三更半夜的,他不放心江源一个人走夜路,就勒令江源在回家的路上一定要给他打电话。从出办公室的一刻起,两个人就保持着通话状态,直到江源翻进宿舍区来敲门。
其实在路上的时候两个人也不定说什么,有时候顾青祎就就着台灯写着自己的论文,只是听着江源的呼吸声就觉得很安稳。
寒冬腊月的时候,江源回程的时间就又要被拉长一点儿。顾青祎心疼,每次听到他要加班总会别扭着不开心一小会儿,然后不情愿地嘱咐他记得戴围巾,记得穿自己放在他办公室的羽绒外套,记得把暖手宝充好抱着,记得烧点热水别老喝矿泉水。
江源知道顾青祎不开机能,回来的时候就会在电话里和他叨逼叨些肉麻的情话,听得他面红耳赤无法反驳又不敢挂电话。
直到最后耳机里的声音和面前的重合,顾青祎一开门就能迎接到一个北极熊的拥抱。裹着厚实的羽绒服的大块头把只穿着毛衣的清瘦少年死死搂着,还不忘撒娇:“顾青祎我好冷啊。”
把顾青祎的脸都蹭红了之后,江源还能得到顾青祎宠溺的爱的亲亲,还有卡着时间泡好的温热蜂蜜水,拿在手里刚够暖手,喝进嘴里正巧不会烫着喉咙。
可现在不会了。
顾青祎冷冷地抬了抬眼,看向他的时候一向冷淡的表情难得地多出了些讽刺的笑意。
“冷?那赶紧滚吧。”
第5章 断片
江源看着那扇门在他面前狠狠地砸上。
凌晨四点,楼下的路灯准时灭了。楼道里寂静得像是连空气都要凝固,他坐在台阶上,看着面前结了霜的窗户。外头还是夜,没有一点太阳要升起来的迹象。江源缩着四肢,手上的伤口已经冻得不剩任何感觉。
他花了将近二十个小时,终于勉为其难地接受了顾青祎和他已经分手的事实。一路上告诉自己反正是自己的老婆,再追一次也没关系,四年的时间他能用接下来的一生去弥补。顾青祎那么爱他,不会拒绝他的。
可是直到见到了顾青祎,他才知道发小的劝告真没错。你去了,就是他添麻烦而已。
颓唐地把头埋进臂弯,江源无声地靠倒在墙壁上。
顾青祎已经完完全全有了自己的生活,活泼的同事,对门的朋友,也早就在这里有了稳定的工作和环境。而在这所有的所有里,和一个叫江源的傻逼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他的突然出现对他来说,可能就像是去吃饭的路上看见的恶心倒胃隔夜菜——还是隔了四年的,拿去喂狗估计都还是比较心疼狗一点。
可是,不甘心啊。
他犯了错,他做了不好的事情,他伤害了顾青祎,他理所应当承受后果。可他偏偏,忘记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记忆和现实,一个在云端,一个在地狱底,现在逼着他硬生生拼凑起来。
报应么。他无奈地冷笑一声,蜷缩成一团。
窗外的月亮,慢慢沉了下去。
宿醉过后的早上对于陆辄来说,不是什么新鲜体验。
撞进厨房埋进冰箱里冷静了两秒,给自己拿了瓶矿泉水淑了个口,陆辄倒在沙发上接到了教研组组长发来的短信。
“啊…我去。”
启行的月考真的是一件让人无比头大的事情。学生讨厌,老师更加不喜欢,除了批卷子讲卷子,他们事先,还要出卷子啊嘤嘤嘤。
陆辄自从进了政治组开始,最大的噩梦就是一月一度的出卷时间。虽然说去他自己收藏的题库里东拼西凑出来套高品质的题有多难。可现在的高考着重要测试学生的分析能力,新闻热点一年比一年多,网络热词出的一个比一个快,题干的变化速度简直快过女生翻脸。
再之,启行的卷子一直是区里甚至是市里的考卷典范,每个学校都以他们的为风向标。一道题没出好,事后立刻就能被在教育论坛上戳成渣。
政治组几个老师轮流主笔,风水轮流转,这个月这个任务就花落陆辄家。几道大题的范围和题干全部留给了他,又是期中考和月考的联合,这么重要的一场考试,他连偷懒的可能性都没有。
在沙发上恋恋不舍地瘫了会儿,走到阳台上给自己的宝贝八哥儿子倒了点狗粮,陆辄抄上课本和前几个月的卷子开门就要往对面走。
这种时候不找顾青祎帮忙,那简直是浪费了他这天然的地理位置优势。
趿拉着人字拖,陆辄经过门口的时候还顺便拿上了几个前两天买来的奇异果准备当早饭,开门。
…“卧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谁啊有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老顾救命啊!!!!!!!”
睡了四个小时的顾青祎眼下一片青黑,穿着浅灰色的居家服拉开了门,顶着脑袋上睡乱的头发,语气颇有些暴躁:“恩?”
他刚从床上被陆辄吓醒,眼镜都没来得及摸就翻身下了床开了门,生怕陆辄在自家门口被人抢劫了□□了。
结果,模模糊糊得,他就看见陆辄抱着一打资料缩在墙角默默发抖,手指着楼梯方向一副惊恐万分的的样子。
顾青祎一脸莫名其妙,压着即将要喷薄而出的起床气往外探了探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