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辆车从地下车库转出来，车灯在夏选睿的奥迪上划过。
夏选睿子后视镜上看到那辆车的型号很像赵亦维的座驾，马上坐直身打开车窗，伸头去看车牌。
车牌好像也是对的。
夏选睿立刻发动汽车，跟了上去。
两辆汽车在车流中穿行，周六傍晚，交通状况不算顺畅，好在所有的路口夏选睿都跟住了。
赵亦维的车最终驶进了一个住宅区，夏选睿的外来车辆却还要登记，等他把车开进去，赵亦维的车已经进了地下车库。
不过赵亦维家的地址，上次MIKE给的资料里也有的，夏选睿已经在电子地图上研究过很多次了，绕过一片小区水景，就找到了那幢楼。九层的四楼，灯还是暗的，不一会儿，灯亮了。
他到家了，他家里没别人，他也和自己一样，是一个人。
夏选睿坐在车里，抬头看着楼上的灯光，甜蜜又忧伤。
***
年前这段时间，赵亦维看来是真的很忙，每天都要开会、加班，健身中心好像也没有去了。
上班的时候，夏选睿除了偶尔处理一点工作，剩下的时间都泡在望远镜上，这样的日子过得飞快，新年就要到了。
DS集团的年会安排在郊区的一家度假酒店，那也是DS集团自己的产业，中午大厦楼下来了几辆旅游大巴，不开车的员工可以选择坐大巴过去。
夏选睿自己开车，踩着点进了会议厅。
年会开头毫无例外是夏总裁讲话，评价过去、展望未来，然后是主持人宣读优秀员工名单，获奖者都可以得到一张银行存单，金额保密，但是从各人笑得合不拢嘴的状态来看，金额应该很可观。开完会就是文艺表演，除了几个员工自己组织的歌舞节目，公司还从外面邀请了一位专业的魔术师、几个杂技演员，最后压轴的是一个小歌星，又唱又跳把年会推向了高CAO。
表演结束，人群鱼贯离开会场走向宴会厅，宴会厅门口有抽奖箱，所有人都可以抽奖一次。DS的年会抽奖一直秉承人人有份的理念，奖品都是超市卡，金额从两百到两千都有，不过最多的是五百。
夏选睿随手一抽，就抽到了两千。
“夏总好厉害。”小邵姑娘在一旁拍手。
“是么”夏选睿笑笑，把卡递给小邵，“送你吧。”
“哇！”小邵接过卡，笑眯眯的说：“谢谢夏总，祝夏总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吗……夏选睿走进宴会厅，他想的事情，自己都觉得是不可能的。
虽然晚宴是自助餐形式，但领导的就餐区域和员工还是有点分开的，夏选睿去了集团总部那边，见了夏选盛，然后和那些董事高管打招呼。
DS下属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沈兴庭给夏选盛敬了酒，又要找夏选睿碰杯，“小睿，好久不见了。”
夏选睿叫了一声沈叔叔，抿了一口酒。
沈兴庭叫他女儿，“苗苗过来，给你夏二哥敬个酒。”
沈家那个打扮的很淑女的女儿就跟过来了，甜甜的叫了一声“夏二哥”。
夏选睿对这种洋娃娃似的女孩子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是礼貌的点了个头说你好。
夏选盛看到弟弟意兴阑珊的样子，就把他带到一旁，“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家，你的车明天叫人来开回去。”
于是，晚宴还没结束的时候，夏选睿坐上了夏总裁的宾利车先回市区了。
汽车开过市中心的广场，到处都洋溢着节日气氛，广场上巨大的圣诞树彩灯全开，另一侧跨年表演的舞台下围满了人。
夏选睿让司机停了车，“我在这里下，你回去吧。”
“二少，注意安全。”司机说。
“好。”夏选睿点点头，收拢大衣的衣襟，向着圣诞树走去。
这棵圣诞树有五六层楼高，里面是钢铁骨架，外层铺满了透明的亚克力板，无数的小灯珠从树顶垂下，流水一般覆盖着整棵树。灯珠的颜色在变幻，红黄绿紫，然后是像星光一样的浅蓝色，美得如同银河一般。
夏选睿站在树下，四周的人潮喧闹都和他无关，他看着树上的灯光，变幻的灯光宛若流淌的岁月，夏选睿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突然之间好后悔——过去的二十几年。
暗沉的夜空，开始飘起纷纷扬扬的小雪。
“嗨，你在等人吗？”
有个声音蓦地出现，夏选睿转头，看到赵亦维就站在面前。
赵亦维一改以往的商务精英范，他穿着一件浅灰色大衣，衣领敞开着，露出黑色休闲款的毛衣，下装是牛仔裤和短靴。
他看起来好帅，夏选睿脑子里嗡的一声，结结巴巴地开口，“没、没等人。”
赵亦维注意夏选睿已经有一会儿了，开始他以为夏选睿有约会，但是后者一直对着圣诞树发呆，既没有抬手看表，又没有打电话，更没有左顾右盼，实在不像是在等人。广场上灯火如昼，却抵不过夜风凌冽，赵亦维看到夏选睿的头发被吹得竖起，心里实在替他觉得冷，最后看到下雪就忍不住了。
“晚上很冷的，你穿太少了。”赵亦维说，看到对方冻得通红的耳朵，他真的很想去捂一下。
夏选睿条件反射的摇头，“我不冷。”
“你要参加跨年活动吗？”赵亦维走近一点，给夏选睿挡风，“下雪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我、我就回去了。”夏选睿回答，他的目光在赵亦维身上游移，想看又不敢看。
“你的车在哪里？”赵亦维觉得非得把人送到车上他才能放心。
“没开车。”
“那我送你回家。”赵亦维说。
夏选睿完全料不到事情竟然会这样发展，坐上赵亦维汽车的副驾驶，他还恍惚觉得自己在做梦。
这一年的最后一个晚上，寒潮来袭，雨雪纷纷，梦中男神送夏选睿回家。
心想事成。
第8章 白日梦
赵亦维发动车子的时候提醒夏选睿系安全带，夏选睿哦了一声低头，猛然想起自己以前坐过这个位置的，当时是赵亦维为他系的安全带。
原来浮在空中的荡漾陡然落了地，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就想起了那不堪的经历，想起自己竟是以这样的面貌出现在赵亦维面前，夏选睿的心情就灰暗了下去，他哆嗦着扣上安全带。
“你住哪里？”赵亦维打着方向盘问。
“天城……公馆。”
赵亦维侧头，看到夏选睿僵硬的端坐着，眼睛盯着握紧的双手。果然自己的出现让他觉得不自在了吧，赵亦维在心里摇头，刚才自己太冲动了。这么多年过去，看到夏选睿，却还总是下意识的把他看成当年的那个孩子。
认为夏选睿不想交谈的赵亦维再也没开口，而夏选睿则是拼命想了一路，他有很多话想和赵亦维说，但是他们之间的话题却无论如何也绕不过那件事。要感谢他救了自己，就会想起自己被人折腾的毫无尊严，以那种羞耻的姿势被绑在床上；要问他是否以前就认识自己，想想也知道除了花边新闻，自己没有任何被人谈论的价值。
夏选睿心塞的无以复加，车子已经到了天城公馆大门口。
汽车缓缓停下，车里沉默了几秒钟，“你——”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又顿住，视线交换，一个疑惑、一个紧张。
赵奕维为了缓解尴尬气氛，微微笑了一下，“你到了。”然后他看到对面的青年混身震了一下，眉头皱起一个委屈的弧线。
滴滴——后面有车要进小区，正在狂按喇叭。
“啊？”赵奕维看了一下后视镜，耳边传来啪嗒一声，转过头看到夏选睿已经解开了安全带，一手拉在了门把上。
“谢谢你……再见。”夏选睿侧着头，哑声道了别，然后就下车关上了门。
赵奕维将车驶离大门口，从后视镜可以看到青年已经头也不回的进入了小区，很快淹没在了黑暗中。果然是不想和自己说话吧，赵奕维心里叹了一口气。
***
这天晚上，夏选睿看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睡，在心理医生的治疗下，那件事对他的影响已经很小了，比如他知道这不是他的错，比如他通过练习自由搏击增强了自信，摆脱了那种受制于人的挫败和恐惧，比如他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很自然的可以把那段经历当成不怎么愉快但是早已不会影响心情的过去。
但是面对赵奕维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些远远都不够，不管他承不承认，那些难堪的过往永远都会横亘在他们之间。
他多么希望，健身中心那次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啊，他会给赵奕维留下一个阳光健康的印象，他们可以毫无芥蒂的谈天，一起运动，偶尔相约去吃饭，成为朋友，可以分享喜欢、分担烦恼，他们会越走越近，最后成为最亲密的人。
“小睿，我喜欢你。”赵奕维温柔地说。
“我也喜欢你。”他说。
***
新年的第一天，夏选睿睁开眼，绝望的想死。
电话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夏选睿才拿起手机，有气无力的喂了一声。
“还在睡吗？这都十二点了，昨晚你干嘛去了？”董旭在电话里嚷着。
“什么事？”夏选睿伸手按着额头。
“超跑俱乐部新年聚会啊，你忘了？”董旭说：“今年有比赛呢，邻市有条刚建成的高速公路，还没通车，周四少牵的线，现在被我们俱乐部包了一整天。多好的机会啊，你就说你来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