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宏他们那地方做个小学教师,一个月也就□□百块钱的工资。在大家眼里这个工作比打工强,别的不说,至少比较轻松,也比打工体面。叶宏想,要是他毕业后也能弄到个教师的职位,那他就心满意足了。听他妹妹说她们厂里的那些大学生一个月才拿七八百块钱,他不禁为他们感到不平。他想,如果一个月只挣七八百块钱,除去基本的生活开销,几乎就没有剩余了,然而,在大学里混几年,少说也要花好几万,这笔钱要多少年才能捞得回来?照这样算来,读个大学真的划不来了。那些有钱的人家还好些,没有借钱,没有欠债,但是对那些靠借钱或贷款熬磨出来的大学生来说,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叶宏越想心里越乱,越想就越感到迷惘,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继续读下去意味着要花费更多的钱,而且前途渺茫,听从他妹妹的劝告就此放弃,前途同样渺茫,也叫他很不甘心,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从高中到大学,经历了那么多的艰辛,付出了那么多的心力,不就是为了这个大学梦吗?让他不敢想象的是,如果他放弃学业,他老爸老妈不知道会有多伤心。如果他放弃,他老爸老妈这么多年的希望和期待就落空了,所有的付出也全都白费了。
“老二,一定要争气,好好念书,活出个样子来让那些人看看。”他老爸的声音又在他的耳畔回响。
其实,不仅是在叶宏他们老家,就是在他们班上,在校园里,他也经常听到大家讨论读书有没有用这个话题,很多人都在叹息,都在抱怨。老师们知道大家的心思不稳,所以时常给他们打气,告诉他们读书不仅有用,而且非常有用。不过也有个别的老师唱反调,给他们泼冷水。
不管读书有没有用,就眼下而言,叶宏最感揪心的是他身上的钱很快就要花光了,他妹妹又没有钱寄给他,如果再过二十天汪小吉都不把那三百块钱还给他,那他就连饭都吃不上了。他打定主意,再忍耐几天才给汪小吉打电话试探一下,看他是怎么个说法,汪小吉毕竟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不想催得太急,让彼此都难堪。
叶宏打算过几天才问汪小吉要钱,但是还没有等到他打电话过去,汪小吉自己就到师院来找他了。
汪小吉来的时候是早上十一点过钟,离叶宏他们放学只有一二十分的时间,所以他就在足球场上等着。
放学后,叶宏混夹在人流中刚从教学楼前面那道长长的台阶上走下来,汪小吉便迎上前去叫住了他。
这天不是休息日,汪小吉在那个时候,在那里突然出现,让叶宏感到很意外。
“你没有去上课?”他一脸疑惑地望着汪小吉,问。
“没有,”汪小吉回答说,“我请了一天假。”
“为什么?”叶宏问。
“没什么,”汪小吉回答说,“感觉太累了,想放松一下。”
汪小吉说话的声音很低沉,人看起来也没精打采的,叶宏感到他好像真的很累。
“你的病还没有完全好吗?”他关切地问。
“大概是吧。”汪小吉回答说。停了一下,他又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感觉很累。”
“那你后来到医院去复查过没有?”叶宏的心情变得十分沉重起来,“医生怎么说?”
“没有去检查。”汪小吉苦笑了一下,说,“我想没什么大不了的,休息一下也许就好了。”
他们一面说着话,一面并排着慢慢地向前走着。看到汪小吉那疲备和憔悴的样子,叶宏很为他感到难过和担忧。
“你家里有没有给你寄钱过来?”他又问汪小吉。
“没有。”汪小吉回答说,微微地叹了口气。
叶宏先前以为汪小吉是来还钱给他的,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大失所望。
有那么一会儿的工夫,他们两人谁也不说话,好像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
“你身上还有多少钱?”汪小吉大概猜出了叶宏心里在想什么,沉默了一阵后,他问叶宏。
“只有一两百块了。”叶宏回答说。
“我先还一百块给你,”汪小吉用商量的口气说,他好像为不能及时还钱给叶宏感到羞愧,脸微微有些胀红,“剩下的那两百块……恐怕还要等几天。”
“哦……没关系。”叶宏赶紧说。听汪小吉说要还一百块钱给他,原本低落的心情又抑制不住地有些振奋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和汪小吉对望了一眼后,他的脸也红了起来。
又是一阵沉默。
他们谁也没有提出要到学校外面去,但是都同时迈着脚步往那道小门的方向走。
“那个网名叫做‘青青河边草’的是不是你妹妹?”汪小吉突然问叶宏。
“哪个青青河边草啊?”叶宏停下脚步,困惑地望着汪小吉,“我不知道。”
“就是在你的□□空间给你留言的那个啊。”汪小吉说。
“我有好多天没去上网了,”叶宏说,“不知道谁给我留言了。”
“哦,”汪小吉说,“我看她称你叫哥,我猜想可能是你妹妹。”
“她说了些什么啊?”叶宏有些不安地问。他想他妹妹一定给他说了什么很重要的话,不然汪小吉是不会提起来的。
汪小吉看着叶宏,脸上流露出些许为难的神情。迟疑了一下,他说:
“也没说什么,她劝你不要再读书了。”
“她打电话的时候已经跟我说过了。”叶宏淡淡地说。
“叔叔的腰好了没?”汪小吉又问。
“谁?你说谁好了没?”叶宏惊愕地望着汪小吉,一阵不祥的感觉掠过他的心头。
“怎么,你不知道?”汪小吉用同样愕然的神情望着叶宏,反问道。
“到底出什么事了?”叶宏焦急而又不安地问。“我真的不知道!”
“那天我打电话回去,”汪小吉说,“我爸说叔叔去给别人抬木头的时候,在一个山坡上滑倒了,腰被木头给砸了。”
听说他父亲被木头砸了,叶宏的心陡地一沉。
“什么时候?”他问。“他们怎么不告诉我!”
“我打电话的时候我爸说是几天前,”汪小吉说,“我想可能有十来天了吧。”
“那你知不知道是给谁抬木头?”叶宏又问。“人被伤着了,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吧,得叫他付医药费。”他说。
“听我爸说有人到你们村里买了一批树木,他拿钱请人帮他把木头抬到马路上去装车,叔叔就是去给他抬木头的。”汪小吉说。
叶宏还以为他父亲是去帮邻居抬木头,没想到是去卖苦力挣钱,他心口像塞进了一块石头似的。他知道他父亲为什么要去给人家抬木头,他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缘故。他父亲已经是快到五十岁的人了,身体本来就很瘦弱,再加上常年操劳,使他变得像一棵干枯的老树那样禁不起风雨了。叶宏的脑海里浮现出他父亲那瘦骨嶙峋的身影,他似乎看到他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不时从干白的嘴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
“对不起,爸爸,我让你们受苦了。”他在心里一遍遍地重复着说,像个罪犯在忏悔。他很焦急,他想知道他父伤得有多严重,现在怎么样了。但是他家里没有电话,左邻右舍及村里都没有谁有电话,他不知道去向谁打听,写信他又觉得太慢了。他随后又想,既然这事是汪小吉的老爸说的,那他一定知道情况,可是他家里同样也没有电话,汪小吉也是打电话给他的一个亲戚,约好了时间让他亲戚通知他老爸去接的。最后,他决定给他那个在镇子上的张表叔打电话问一下,他想也许他知道一些情况。
出了那道小门,不远处就有一家公话超市。叶宏走进一个小隔间,按响了电话机的免提键,突然想起他记不得他张表叔的电话号码。他把号码抄在一本书上的,而那本书这会儿在宿舍。他跟汪小吉说了一声,让他在那里等着,他便跑回宿舍去拿号码。
号码拿来后,汪小吉见他气喘吁吁的,便从他手中拿过纸条替他拨通了电话。叶宏站在旁边神情紧张地等待着。
电话拨通后不一会儿,有人来接了,是个男人的声音,叶宏听出正是他张表叔。
“表叔,我是叶老二,听说爸爸的腰被木头砸了,现在好了没有啊?”叶宏对着话筒焦虑地问。
“哦,是老二啊,”他表叔回答说,“你爸爸的腰被砸我也听说了,但是有好多天你们家里都没有人来赶场,不知道好了没有。……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刚才知道。”叶宏说,“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应该不是很严重。”他表叔说。
听他表叔的口气,他显然对他父亲的情况不怎么了解,叶宏和他随便说了几句,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打听不到他父亲的情况,叶宏心里怎么也安定不下来。这时他还没有吃午饭,肚子感觉有些饥饿,但却一点胃口也没有。汪小吉劝他不要太难过,他说要不他再打个电话回去,叫他老爸去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叶宏认为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要他马上就打电话。汪小吉给他那位亲戚打了电话,叫他传话给他老爸,让他当天晚上七点钟的时候到他那里去接电话。汪小吉告诉叶宏,他那位亲戚和他们是同村的,他相信他一定会把话传到的,晚上他就把他的想法告诉他老爸,至多等两三天就会有消息。然而,叶宏心里还是不踏实,他家和汪小吉家虽然在同一个镇,但是相距有十多公里的路程。汪小吉的老爸曾经到过他们家一两次,他不担心他找不到路,他怕的是他不愿意为这事跑那么一趟。不过,他接着又想到,汪小吉的老爸要打听他老爸的消息一点也不难,不用跑到他家里去,因为再过一天就是他们镇子赶集的日子,那天可以在街上碰到他们村里的人,只要问一问那些人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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