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律把那枚戒指拿起来,试着戴了戴,因为形状不规则戴起来没有以前轻松,一用力套到手指底端,后来竟拔不出来,柏律拧了半天,手指搓得红红的,还是没能成功,最后只好作罢。
柏律刚离开的那三年,谢隽廷可真是下了狠决心要忘掉这个人,任何跟柏律有关的东西都销毁,自然包括戒指,所以现在只剩下后来发现的这一枚,并不是完整的一对。
柏律看着这枚戒指,意识到谢隽廷这回怕是要比八年前更狠,毕竟放弃后重来,压抑已久的*突然得到释放,很难收住吧。
谢隽廷其实也戴过那枚戒指,也就是几个月前方察觉程奕扬很可能就是柏律时,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一夜。
可怕的思念,像激烈的潮水一般,在发掘事情真相的那一刻,朝他席卷而来。他甚至有一瞬间的紧张和无措,花了一整夜时间慢慢平复。他心里越这么波澜壮阔,面上却能越发沉默冷静。
那天偏卧住的不是点点而是醉酒的谢棠。
谢隽廷完全冷静之后,就去把谢棠弄醒。
宿醉的谢棠头疼不已,睡到半道还被逼着醒来,一睁眼看到神色淡漠的谢隽廷,这人也不开灯,只有厅里的余光投过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长,那双浅色的眸色微微反光,看起来有点瘆。
谢棠一个激灵,一下就清醒了,惊悚地问怎么了。
谢隽廷说,明天帮我办件事。
什么事啊谢棠坐起身,非要现在说吗我头好痛。
我要弄死谭沐,需要你,做配合。
谢隽廷说,我要弄死谭沐。
我。
谢棠惊讶地啊一声,可你回国的目的不是这个吧?
想也知道,谢隽廷什么身份,而且谢家的作风一向是交好,虽不会主动谄媚,但也从不会专门攻击谁,更何况谭沐还是个女的。
弄死谭沐,这句话从谢隽廷嘴里说出来,是违和的。但此刻的谢隽廷实在太冷,像毫无感情的审判者、刽子手那样,好歹让那种违和感削弱了些。
谢棠不疑有他,但还是照例问了句为什么。
柏家前几年强势杀进了几个新兴产业,而且这一块全是谭沐在掌权,想吞并,让这个女人死掉是最快的方法,还可以乱了柏家阵脚。
谢棠沉默了,觉得今晚谢隽廷太不正常,这人什么性子,他谢棠虽然不那么了解,但是多少也清楚——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野心?谢家自己好几个产业都没心思来管,全在缩水,这几年都没什么利润,自己这边都没好好发展壮大,跑去吞并别的?谢隽廷又不是傻的,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个道理他难道不懂?
但这人就是有一种笃定的气场,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似乎都不会出任何偏差。
谢棠抓抓脑袋。
谢隽廷又道,把这件事完成后,谢家的产业归你。
这么重要的事情,这么大的权力!他竟然轻飘飘地说给就给,甚至说这话的时候,眉头都没动一下。
谢棠觉得自己在做梦,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很痛,看来是真的。
谢隽廷也不再多言,只道我从来都是信守承诺的然后就静静看着他,等待谢棠做决定。
他却是觉得这是天上掉馅饼,但还是不想答应太快准备好好斟酌一下,还说我跟你一起看看明天什么情况,如果不难我就做,太吓人我可不做。
给人留下商量和退后的余地,从来不是谢隽廷的风格。
他淡淡地看着谢棠,你已经知道这个秘密,就算不帮我也别想留在国内,明天就找军官把你送走。
谢棠不干了,愣了愣反驳道我想去哪你能管得着吗。
谢隽廷神色不变,也不说话,平静地把手机打开给谢棠看,谢棠一看,脸色就变了。
飞机票居然都已经订好,三张,其中一个是谢棠的名字,另外两个肯定都是军官!谢隽廷都这么做了,肯定有十足的把握能将人直接送走,谢棠不想离开就只有答应。
谢棠跟他僵持片刻,一会咬牙一会叹息,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行,我答应你,完成这件事,你可得要把谢家的产业全都给我!全部!
谢隽廷当晚就跟谢棠讲了第二天该怎么做怎么说。过程中无可避免地要提到程奕扬,他只是轻轻带过。
当初程奕扬就问谢棠,为什么帮他,谢棠回答是,因为自己主动跟谢隽廷问起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但谢棠怎么可能主动问,说实话,程奕扬在他心中的地位也就那样,他根本懒得管这么多,更不会主动揽上谭沐这摊事,对他而言简直可怖!
这些都是谢隽廷逼的,而且他叫谢棠那样回答程奕扬。
——他真的把一切都规划好了,包括把一些爱意好好地藏起来,不被任何人察觉。
那个戒指箍在手上取不下来,柏律烦闷不已,没心思在书房继续耗,跑去卫生间,在温水的冲洗下来回用力搓弄,一点点地把那磨人的玩意推到骨节处,他停了停,卯足了劲,用力捏住戒指,往下一扯,戒指突然掉落,哐啷两下摔进洗手池,被水流即刻冲到孔洞附近,柏律刚吐口气,低头往下一看,那戒指就被冲了下去,这么眨眼之间,它就没了。
怔愣片刻,心想,这么个小玩意掉了谢隽廷应该也不会发现不会在意吧。
算了,柏律把视线收回来。
他又回书房若有所思地坐了一会儿,到午饭时间女佣喊他下去,到餐厅坐着等谢隽廷一起回来用餐。
谢少爷回来的时候拧着眉头,显然遇到了棘手的事情没处理完,但依旧是按时赶了回来。
柏律其实不喜欢这样,一时因为他并不是时刻需要陪伴的主儿,二是谢隽廷有时候的确忙得要死,就算中午抽空回来,也是一身低气压——还不如不回来。
谢少爷心情不佳有时候会表现出来,倒不是脸上表情怎么样,而是身上散发的气息能让人感觉到,但如果他就是不想让对方察觉,也可以敛住那种气场。说好陪柏律吃饭然后带他去医院,就算他现在心情不好也会收敛住,至少不会在这时候摆脸色。
俩人很沉默地吃饭,几乎都不发出声音。
现在距离受孕至少还差十天半个月,但谢家的饮食已经开始慢慢做改变:清淡为主,辅以各种炖菜补品。
柏律已经做好了一回谢家就要瘦的准备,吃了半碗就放下。
谢隽廷沉吟片刻,说:“稍微多吃一点,一个月后要做手术。”
柏律凝眉问道:“为什么要一个月之后?不能现在吗?”
如果是理直气壮的事,谢隽廷压根不会每问必答——哪那么多为什么乖乖照做就行。但现在,他没法理直气壮,斟酌一下,道:“医生最近,出国,要月底才能回。”
可柏律记得很清楚,那天在医院医生明明说的是,想好了要动手术提前三天或者一个星期告诉他即可他就能排出充足时间。怎么?谢少爷叫人干活,还要预约到一个月以后?
柏律眯起眼睛。
“别这样看我。”谢隽廷微微皱眉。
跟柏律这种人周旋,解释越多反而漏洞越多,谢隽廷知道他又在心里琢磨什么,但凭这寥寥几句他不可能就猜出他的心思。
谢隽廷决定不说,连目光都移走,冷漠地侧过脸。
第八十二章 【.】
82
柏律在车上问他:“七八年了,你的隐疾还没好么?”
谢隽廷眉头都没动,专心开着车——或许压根没留意柏律这句话。
柏律又问:“你是不是还在食疗?”
路口碰到红灯,车子徐徐停下。
“这么多年了,也该好了吧,实在没好全那就只有放弃啊,你到底要治疗到哪一步才算满意?现在还不够吗?”
反正这个梗谢隽廷要一直用,便回答:“要治疗一辈子。”
柏律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他,“你已经习惯这样的饮食了是吧?”
谢隽廷没回答,相当于默认。
柏律叹气,“以后我在谢家也要这样?”
“当然。”
“我总觉得这些都是女人和孕妇吃的,”柏律像是随口一说,但眼睛却在斜睨,“哪个男的会吃燕窝、海参?”
“不会天天是这些,食疗也有谱子。”
只对柏律,谢隽廷才偶尔出言解释——而恰恰是因为这句解释,让柏律更加起疑心。
谢隽廷多说了,哪怕只是一两句,但就像柏律对他示软讨好是有目的的一样——他能感觉到异样。
“谢隽廷,”柏律乜着眼睛看他,语气冷冽,“我不会是已经怀孕了吧,你这又是炖汤又是带我做检查,连个整形手术都要拖到以后,你跟我说说,是想让我好好安胎么?”
闻言,谢隽廷微微蹙眉,但没有说话。
“谢隽廷,你又跟我玩这招?!我不是已经承认点点是谢家的么,而且我答应你会留着!你为什么还要这样?难道还不满足吗?”
谢隽廷微微冷笑——当然不满足。
柏律痛苦地闭上眼睛又睁开,“我不想生孩子。”
谢隽廷略微想了想,干脆顺着他往下演,淡淡道:“这次在我这儿,你不会疼,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
“你知道怀孕有多痛苦吗!到现在我腹部都没有好全,受到撞击就会很疼,你就不能为我多考虑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