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玢与陈文莺低头不语,当真是有些怜悯她,得了记不得人的怪病,还孤身一人千里迢迢来到京都,什么门路也不懂,就这么莽莽撞撞地来太史局讨要高宗皇帝所赐的玉清宝浩……
陈文莺这下已经不是同情了,恨不得拉着她的手劝她莫要再等,也别再信那什么劳子师父的鬼话,白白浪费时间,到时候被太史局定个蒙骗朝廷的罪名,当真是吃力不讨好。
可惜洛元秋听不到她心中所想,只是安静的坐着,想着那位大人会何时给自己答复。
……唔,如若真要拖个一年半载,她就先去问问隔壁刘大姐,找些活计做做赚口饭吃。
洛元秋自忖曾与师父在江湖中浪迹过好些时日,也不是那么不晓世事,只是一些俗世世情见的太少,听得太少,所以才有些难以应对。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方才那位青袍官员掀开帘子道:“哪个是寒山门的?司天台的灵台大人要见你,快些跟我走。”
洛元秋起身,但听白玢低声道:“洛姑娘,听我一句,回灵台大人话时,莫要再提贵派丢失玉清宝浩一事了。”
洛元秋虽不明其意,也能感受到他是一片好心,飞快地点了点头,随那官员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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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宣面无表情地问:“你们涂山大人呢,怎么今日不在?”
冬官正道:“回灵台大人,太史令得陛下宣召,与台阁大人一并入宫了。”
王宣呵呵道:“是了,涂山大人贵人多忙,我等也没落个清闲,还要从司天台赶过来处理公务。”
冬官正仿佛未听出他话中的嘲讽,只道:“灵台大人在此等候便是,下官已经命人去唤那寒山门弟子来了。大人若是无旁的事,下官先暂请告退。”
王宣瞥了他眼,冷哼一声,冬官正再行礼,这才下去了。
他自等的心烦意乱,不多时,沈誉也踏入房中,解了身上大氅交与随从,道:“是寒山的事,你为何不与我说?”
王宣道:“没什么好说的,必然是骗子冒名顶替。”
沈誉叹道:“你还是这般武断,既然是骗子冒名顶替,直接告知太史局,让他们将人赶出去就是,你又何必要亲自跑一趟?”格格党
王宣紧抿双唇,不肯回答。
沈誉示意身边人都退下,待门关上后,他才从袖中取出一叠文书,按在桌上道:“我已经看过了,这文书上的司天台大印是真的,也就是说,这文书不会是假。”
王宣撩起衣袍坐下,端起茶盏饮了一口,道:“大印不会作假,但文书未必是真的。从前不是也有人不知从哪里寻来了大印,拼了一份上交太史局,也险些让他蒙混过关。山野乱教,也敢自称有什么道统传承,自诩是太宗在位时的名门大派,简直就是笑话。”
沈誉亦端起茶盏,拈起盏盖轻拨叶片,道:“但这文书却是一体,且有印记在上,字迹虽已经模糊,但若是施以法术,还是能令其暂还如新的。你既然这般说,为何不试试呢?”
王宣冷笑道:“毋须再与我兜圈子了,沈誉,你来到底是要干什么!”
“我来,与你所想一致。也是想见识见识这位寒山门的弟子,到底是什么模样。”
王宣漠然道:“玄清子从前就爱丢三落四,何况早有先例在前,寒山的玉清宝浩不就是在迁派的路上被人偷了的么?由此可见,若是朝廷所发的凭证文书也丢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沈誉放下茶盏道:“你没说真话,这些,不过都是借口。”
“你要什么真话。”
沈誉淡然一笑,道:“玄清子绝无可能进京,能带着这些东西来的,怕也只有——”
啪的一声,王宣骤然将茶盏重重放回桌上,怒道:“沈誉,你莫要胡言乱语!”
沈誉无视他,唇角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你是怕来的会是师姐吗,四师弟?当年我们一同离山,我还记得,她站在路口说,要等我们回来。”
王宣从齿缝中逼出两字:“沈——誉——”
茶盏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水溅起落在沈誉下摆上,他的声音愈发柔和:“你不是最不喜她的吗?难道是我记错了,当年在寒山上烧了她头发的难道不是你?如今与我做出这副样子,又是什么意思?”
“当时师父也不见了,只有她一人在山上呆着,我们到底还是走了。明知道她身有痼疾,却这般将她留在山中。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回去看过。”
沈誉转向面色难看的王宣,语气平缓:“王宣,后悔的何止你一人,只是为时晚矣。若是不出意料,她应当早已辞世。你还记得当年天衢所说的话吗,她活不过二八,如今已经过去整整十年……”
王宣垂下眼,疲惫不堪地道:“莫要再说了,说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师姐她已经——”
“不过是见你这副样子,多劝了几句。”沈誉笑意未及眼底,悠然道:“倘若师姐尚在人世,你又要如何?”
王宣长长叹息一声:“我不知,你别问了。”
沈誉摸着那几张纸,沉声道:“师姐待我心之诚,我却连坦荡都做不到,对她何止是愧这般简单?以你我之身份,若是当年将她一并带回京中,延医相问悉心照料,延一二年寿也未可知。”
“悔也无用。”王宣道,“待我死后,自会下去与她当面赔罪。”
沈誉道:“总有人比你我更悔。”
王宣冰冷道:“那是她的事,与你我何干?”
敲门声传来,沈誉静默片刻道:“进来。“
书令推门而入,躬身行礼道:“禀两位大人,那名寒山门弟子已经带到。”
王宣似已按捺不住,怒气冲冲踏出屋门,与那书令道:“人在哪里?”
书令去唤人来,沈誉独自坐着,端起凉透的茶水一口饮尽。太史局与司天台不对付已久,连上的茶水都这般难喝。他品着其中滋味,竟分不出是茶涩,还是回忆太过苦闷。
隐约听见女子的声音传来,他心中冷笑不已,这行骗之人,当真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屋外传来王宣的声音:“沈誉!沈誉!”
沈誉不答,又听慌张的脚步声传来,见王宣身影出现在门前,居然接连倒退几步,差点被门栏绊倒。沈誉快步上前扶了他一把,不耐烦道:“你又是怎么了?”
他察觉不对,发现王宣身体竟是在颤抖。顺着王宣视线看向台阶下站着的人,沈誉倏然愣住了。
女子穿着一身旧棉袍,长发挽起,生的眉清目秀,姿容雅致。她似乎也有些好奇地抬起头,正对上二人的视线,微微一笑。
那张脸与记忆中何其相似,是旧时所见的模样,只是五官略长开了些。她的目光投来,好像穿过纷沓流年,从未改变。
沈誉心都快跳出胸膛,他看了一眼王宣,在对方的眼中见到此时自己的样子,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偏偏这鬼毫无所觉,草草行了个礼,仰头道:“不知两位大人唤我来,是为何事?”
第5章 不见
一刻之前,洛元秋跟着那传唤的官员绕了几处地方,最后来到一扇被漆成玄色的大门外,青袍官员吩咐她在此等候,便自个先进去了。
院中树木繁多,以松柏为盛,在冬日仍是一片莹莹的绿,让人看了格外舒心。洛元秋想起在山上时行经陡崖,也能见着这类树木,不过那些松树长在苦寒的山峰上,从石缝中挣扎生出,又历风吹日晒,远不如太史局中栽种的喜人。
她幼时常在那些树上攀着,想看的远些,却只能看到云雾渺渺,翠峦叠嶂。远山如泼墨,在日光中色浓转淡。她坐在石头边剥了松果,分于攀跃而来的小猴吃。
大约是从前耗尽了清闲的时日,如今才需这般碌碌奔走。洛元秋站在门栏外想,无论无何,那玉清宝浩总是要取回来的,不然村长收回了山头,寒山一门又将如何立足?
总不能再迁一次山罢。
她想着山上的那些屋舍,辟出的药田,心里很是不舍。从前师父疲懒,他们所住不过一间古旧屋宅而已。是师弟师妹们上山后,才陆续修起了新屋子。如果被推了,待他们回来,又要住在哪里?
青袍官员步履匆忙,站在院中向她招手:“那寒山门的弟子,大人在里头等你,快些进来。”
洛元秋低着头,随他从小道穿过,到了月门前,那官员嘱咐道:“召你的是司天台的灵台大人,他已经验过文书了。若是他问你什么话,你就答什么,不要自作聪明,也不要想欺蒙瞒骗,记住了吗?”
洛元秋知道他是在提点自己,正要道谢,那官员却道:“这是冬官正大人吩咐的,你要谢,就等过了灵台大人这关后,再去谢他便是。”
说完领着洛元秋进了门,遥遥一指,示意她过去。
洛元秋隐约看见屋子门前站了一个人,她刚要快步走过去,又想起那官员所说,便放慢了脚步,站在台阶下低头静候。
书令官在门外低声说了什么,门开了,走出个玄色袍服的英朗男子,语气不善地问:“你就是那寒山门的弟子?”
洛元秋知道他就是那位司天台的灵台大人了,行礼道:“回大人的话,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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