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澜反手将门合上,这才是她该来的地方。
台阶上暗红血迹犹在,近主座前的灯烛已灭,昏暗不明。虽不见殿中有人,但喷溅在殿柱乃至梁上的血点、半凝的手印、混浊暗沉的池水,无一不昭示着此地曾发生过何等惨烈之事。
景澜步步走过阶梯,脚落地的瞬间灯烛骤然亮起,冰冷的叹息声在大殿中回荡,一道虚影出现在主座上。。
他高踞王座,形容如同枯木,衰朽苍老的面容仿佛泥潭中的落叶,散发出阴暗腐烂的气息。
“逃得了一时,但逃不过一世。”老者诡异一笑,嗓音嘶哑道:“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景澜执剑而立,神色淡漠道:“我回来,只是为了将当日未竟之事做个了结。”
老者缓缓起身,掌中黑光凝聚,地面寒霜袭来,顷刻之间便将四周冰封。二人仿佛置身于寒冰当中,景澜手中剑上亦覆了一层白霜,那霜花如有生命一般,妖娆地沿着剑锋攀上,在中央戛然而止。
主座前地面裂开,蛛网般铺向四方。裂缝沿着地砖飞速蔓延,沟壑深深,渐渐涨起暗红混浊的水流,阻挡在景澜面前。老者哈哈一笑,语气森寒道:“你的命在我手中,现在是,将来也是。仅凭你,难道也想逃脱?”
黑光幻化出无数魔影,咆哮着向景澜抓来,景澜剑尖一晃,凝力于上,剑身上一线红光隐现,震开覆在其上的白霜,漾出一抹蓝影,霎时将魔影挡在一步之外。她两指并起一点眉心,默念咒语,紧接着重重一拂剑身,剑上迸发出耀眼银光,分化出数道剑影,浮空而起,以万钧之势旋转飞出,向着主座上的老者疾射而去!
冰霜剥落,大殿都为之撼动,老者收袖一拢,冷笑道:“不自量力!你也敢和我作对?!”
他挥手召出一道黑光,景澜不躲不避,硬挡下了这一击,旋身将剑鞘甩出飞于水上,她趁势一踏,暂凭此力险险越过水面。赤水在她跃起的瞬间暴涨而起,激起的水花中裹着一张纸狰狞恐惧的人面,尖啸着向她抓去。
景澜不去理会,将剑鞘一踢再度一踏,离对岸仅余半步,岂料一道水浪倏然跃至脚踝,随即尖利刺耳的笑声在耳畔响起,她心道不好,顿觉脚下微沉,动作不免一滞,足尖堪至裂缝边缘处落地,扫下些许碎石。
她不顾身后人面们的拉扯,咬牙猛然朝前一扑,屈膝滑跪,避开地面缝隙,一路滚到主座前。景澜越阶而上,抬剑一扫,讥讽道:“还在做着春秋大梦?我的命自然在我手中,你也是时候该醒一醒了!”
剑身锋芒一闪,再落下时隐有风雷之势,电光璀璨无比,轰鸣声震得大殿都不住摇晃。老者袖中射出两道黑光,却不肯离开主座半步,喝道:“愚蠢!”
景澜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嘲弄道:“既想要权势又想长生不老,你不如就霸着这张椅子,从此坐到地老天荒……”
两道光芒在空中碰撞相抗,此消彼长,激荡中催生出的力量以此为中心向外扩散,在二人身后掀起数丈高的光风,缠绕相搏,各不相让。景澜手腕施力,蓝光渐渐逼向老者,老者忽地紧闭双目,面容上浮现出一张虚幻的人脸,缓缓睁开眼睛。
景澜已经领教过他这一招,心中早有准备,那张附着在老者面上的人脸却看着她道:“你要用这把剑杀了我吗?”
那声音熟悉无比,人脸感伤无奈地笑了笑,竟是她母亲的面容!
景澜刹那脸色就变了,举剑奋力劈下,怒道:“够了!”
那张人脸温柔地看着她,带着几分对孩童的纵容,轻声道:“……来,就用它砍下我的头颅,我不会怪你的。”
景澜眼中一震,黑光如得到鼓舞般高涨起数寸,那人脸转眼间狰狞一笑,张口喷出黑光。景澜不得不收回法术,旋身避过,相抗的两道光各自一退,霎那间消弭于无形,人脸也随之消散。老者迅速睁开眼睛,收回黑光,枯掌一合,化为利爪,还未动身便见一束光芒从天而降,正劈在他的胸前,贯穿心口!
明光中他嘶声怒吼,周身爆发出黑色光焰,被狂风席卷着朝四面飞散,在风中化为漫天灰烬。
一片柳絮般的灰色落在景澜手中,殿中如同下起了一场灰雪,她俯身拂了拂那张宽大的座椅,握着扶手上昂扬的龙首稍作沉思后,缓缓坐了上去。
她如有预感般向殿门看去,不过多时门被一脚踹开,来人淡定自若地走了进来。
洛元秋踹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殿中被冰封着,又冷又暗,唯独主座前有几盏烛台亮着,一人端坐其上傲然睥睨。
她下意识要动手,在看清那人之后目瞪口呆道:“你怎么坐在那里?!”
景澜道:“过来。”
洛元秋依言而往,低头瞥见满地碎石烂砖,深深沟壑,猜到在自己来之前必有一场恶战,随意道:“你是打算把这宫殿拆了吗?”
那沟壑中已无赤水翻腾,她轻松越过,迅速来到景澜身边,自然而然地抬起她的下巴印上一吻,道:“让个座给我,你往边上再挤挤。”
景澜怔了怔,指腹在唇上摩挲了半晌,忍不住说道:“你……”
洛元秋正在抖袖子,一地都是碎纸,景澜为她摘下藏在头发里的一片纸屑,发现她那身灰扑扑的衣袍居然不见了,蹙眉道:“你的衣服呢?”
洛元秋轻描淡写道:“打着打着就没了。”
景澜没再多问,斜靠在椅背上,沉默地看着她。洛元秋抖完一身碎纸,后知后觉地扫了眼大殿,颇觉无趣地拢了拢袖:“这座椅为何摆得这么高?”
“站的高,看的远。”景澜答道。
洛元秋道:“那怎么不干脆坐到屋顶去,风光定然不错。”
景澜目光在那龙首上稍作停留,说道:“在你看来这不过是张座椅,在旁人看来,却是荣华富贵,滔天权势,坐在上面的人不愿走,等在下头的人虎视眈眈。”
她懒洋洋地支着下巴,朝洛元秋偏头一笑。洛元秋被她笑得心底发痒,捏了捏她的耳垂道:“这么说,你是抢了别人的位置?”
景澜转身侧躺,枕在她膝上,乌发如流漆般铺开,阖目道:“不但要抢,我还要坐给他看。”
洛元秋抚了抚她光洁的额头,手指梳理发尾,低头说道:“他还在此地,我感觉的到。”
景澜眉心微微舒展:“那就等,等他出来。”
洛元秋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呼了口白气道:“这地方真冷,怎么到处都是冰?椅子也硬邦邦的,坐着也不舒服。”
“高处不胜寒,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景澜忽然睁开眼,抬指在洛元秋额头轻轻一弹,笑道:“你是不会明白的。”
洛元秋挠了挠她的下巴道:“明不明白又什么要紧,不也一样活着?可见世间的道理无需全知全晓,只要记得自己喜欢的几条就够了,记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又笑,我说的哪里不对?”
景澜笑个不停,把洛元秋的手覆在自己眼睛上,说道:“你是师姐,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师姐的道理可以不听,但不能反驳。”
洛元秋揉了揉眉心道:“正是如此,不过后面那句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景澜嘴角微微翘起:“师姐这次打算要教些什么道理?”
洛元秋低头想了想,干净利落地抬手一挥,只听叮一声轻响,如同金玉相撞,而后猛兽般的怒吼声响彻大殿。
她眼中划过一抹锐色,淡淡道:“教你无论何时,都不可……大意轻敌。”
。
第169章 覆水
一团灰雾从高处向主座扑来,吼声震动大殿,支撑的梁柱轰然倒塌。说时迟那时快,景澜手中黑剑划过一道弧光,莹莹蓝光自剑尖迸出,如流星一般疾飞而去!
灰雾与蓝光甫一相撞,整座宫殿都为之撼动,洛元秋却觉得这光芒份外眼熟,隐隐有亲切之感,不由疑惑道:“这也是咒术?”
她本是自言自语,以为身边人听不到,谁知景澜朝她看了一眼,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低声说了一句:“是那时……师父教我的。”
洛元秋当即明了,心道玄清子果然是尽到了做师父的责任,将一生所学倾囊相授,无怪景澜所用咒术让她感觉十分熟悉。
剧烈震动中她收回青光,抓紧座椅上的龙首稳住身形,却听景澜道:“师父将咒术都传给了我,你不会觉得不公平么,明明你才是他唯一的传人。”
洛元秋无所谓道:“那有什么关系,我又学不会咒术。再说了,你的便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我们之间难道还要分个清清楚楚?”
景澜忽而一笑,眉目间添了几分明朗快意:“不错,你说的对,我们之间确实不必分的那么清楚。”
她连看也不看便将手里黑剑掷出,黑剑在空中旋转数息,最后斜钉进地面,霎时光芒飞旋,蓝光顺着裂缝不断延伸,所到之处震动戛然而止。那断裂下坠的殿柱,倾塌到一半的屋瓦砖石,以及飞扬在半空的尘土,都如同被无形之力暂缓了落势,静悬于空。
洛元秋鲜少见到这么精妙的咒术,便向四周多打量了几眼。她弹开一片落在自己面前的木片,道:“这咒术倒是有意思,你能维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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