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浮躁的城市,倒也难得风平浪静,连一些花边八卦都少之又少,最大的事件莫过于海关总署署长的女儿结婚,b市稍微有头有脸的都在应邀范围之内。
特制的高档房车在高速路上飞驰,车内进行了改造,左右两边的座椅都可以躺着休息。
从翡翠城的工地回来的路上,温子骞一直睡着,腹部和膝盖处有两条束腹带固定。他睡得不□□稳,呼吸间夹杂着沉重的杂音,听着总让人提心吊胆,好像下一口气就接不上来似的。
温子杰取了一个软枕给他垫在脑后,握着他的右手帮他按揉蜷缩的指节。这一年的复健断断续续,身体的残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重。右手残废的三根指头因为疲劳过度,肌肉处于亢奋状态,一直都是握拳的姿势,连特制的手套都戴不上去。指尖狠命的往肉里掐,温子杰强行拉直他的手指时,发现他的手心都被掐出了血。
“把这个给他捏着。”阿斌把一个方正的棉质小布包递给温子杰,刚好手掌的大小,里面塞了柔软的棉花。
温子杰接过来,放在温子骞的掌心,松开手指,手指痉挛的握着拳头,指节把小棉包都捏变了形。
“斌哥,昨晚上我哥哮喘发作了两次。”温子杰担忧道:“我说去医院,他倔的不行,还要赶四五个小时的路程回来参加什么署长女儿的婚礼。”他低头看着温子骞的右手,难过的咬了咬牙才哽咽道:“他这是怎么了?我觉得他在往死里逼自己呀。”
阿斌叹了一口气。至从秦苍来过老宅之后,他就一直处在这个状态。肉体的疾病都是心病引发的,他心里堵着一口气,不发泄出来他会把自己憋死。
“他和秦哥到底是怎么了?”温子杰问:“他们以前不是很要好吗?为什么会争吵?”
那一晚,秦苍从楼上下来,满眼血红,面目因为痛苦,看着有几分狰狞。
阿斌道:“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有些东西你不懂,我也没法给你解释,好好照顾子骞,能劝就劝,不能劝就随他吧。哪天他把自己作死了,什么恩怨也就散了。”
他语气苍凉,面容悲哀,温子杰只觉得车里压抑的让人崩溃。
“你们都当我小孩,我不说,不代表很多事情不知道,我哥和纪……”
阿斌赶忙给他使了一个眼色,皱着眉摇头。
温子杰赶忙闭了口,低头看温子骞,呼吸均匀,应该是睡着了。
下了高速的时候,温子骞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偏头问道:“几点了?到哪了?”
阿斌帮他取了腹部的束缚带,扶着他坐起来,用肩膀抵着他的背脊,让他可以坐稳。
“五点半了。刚下高速,这会有点堵车,估计还要一个小时才能到酒楼,再睡一会?”阿斌回答。
“不睡了,这一路都在睡,浑身僵硬。”温子骞动了动肩膀,伸展了一下胳膊,皱了皱眉看了看挛缩的右手,把小棉包取掉,对温子杰道:“把手套帮我戴上,这个样子去参加婚礼,太丢脸了。”
三个人合作,强行拉直手指,才把手套给戴上去,遮住了残缺。
温子骞把毯子掀开,咬了咬唇,靠在阿斌身上,皱眉道:“子杰,帮我揉一揉脚趾。”
阿斌知道这一路颠簸,他的神经痛又犯了。
“子杰,你来扶着,我帮他按。”
阿斌照顾了温子骞六七年了,对他的身体不说了如指掌,也是相当有经验了。
他指挥着温子杰道:“你给他捏肩膀和后颈,用点力。”说着蹲在温子骞脚旁,脱下足托和厚棉袜,露出瘦削的双足。
脚掌的肌肉非常僵硬,脚趾不似平时那般柔软,肌张力很高,脚趾做着抓地的动作,脚背绷的直直的,透着不健康的青白。他熟练地用指头用力捏住温子骞的大脚趾,前后活动了一下,然后再用力的掐着指甲盖,原本苍白的指甲盖都被掐出了颜色。
温子骞的脚冰棍似的,怎么都搓不热和,不过在按摩下肌肉倒是放松了下来。
温子骞吐了一口气,道:“这眼看快奔三了,破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
阿斌双膝夹着他的脚踝,给他套袜子,不满道:“你这么作下去,好身体也受不了。”
温子骞把头靠在温子杰肩膀上,闭着眼睛,嘴角微微扬了扬,扯出一抹苦笑,没有说话。
阿斌把手伸进他的裤子里,一路颠簸,尿布饱和。去年的时候,温子骞还能自行的憋一小会尿,现在是一点也憋不住了,有时候尿液流出来,他自己都没有感觉。
阿斌帮他取了尿不湿,尿口有些红,这几天在工地,一直插尿管,估计有些损伤。他快速的把污染的尿布放进垃圾袋密封好,车里还是有了一些异味。温子骞自嫌的皱了皱眉头,阿斌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等味散的差不多了,赶快关了窗户,生怕他吹病了。
帮他捏了捏受压的臀部,换了新的尿不湿,这一番折腾让阿斌浑身冒汗。
温子骞一直没有睁眼,这样的画面他自己都看着膈应。直到温子杰把他的身体扶正,他才慢慢睁眼,看着阿斌托着他下垂的双足,困难的往鞋子里塞。他出门的标配就是西装、皮鞋、足托和加长加硬的腰封,他身材修长,面容英俊,一身西装衬托着儒雅气质,看着让人眼前一亮,实际上他却犹如套在盔甲里面,很不舒服。
坚硬个外壳下,谁能知道内心的寂寞。
……
高新区的桃园酒店是一个汉文化酒店,里面的服务员根据等级穿着不一样的汉服。
林峰第一次来,看着门童的古装打扮,在门口就没忍住笑,简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混混。
秦铭回头扫了他一眼,不满道:“少给我丢脸,再笑就回车上呆着。”
林峰捂着嘴,突然看见一个装饰精美的美女,撞了一下秦苍道:“看,那个穿的,跟娘娘似的。”
秦苍扫了一眼,没有说话,明显不感兴趣。
林峰“切”了一声,用肩膀撞他,嘟囔:“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就此结束旧的故事,开始新的旅程吧。”
秦苍脸色不佳,看着不近人情的感觉,眼中的戾气是藏也藏不住。
“闭嘴吧,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林峰自讨没趣,看着秦苍面无表情大步朝前,心里嘀咕:搞基有什么好?不能光明正大恋爱,还要插……啧啧,哪有肤白胸大的妹子爽呢。
秦苍受伤这半年,秦爷出山虽能镇住场子,却明显感觉力不从心。这次秦苍回来,他也打算把手里的生意全部交给秦苍打理。
娱乐场所的生意只是明面,真正发家致富的还是这货运贸易,这就不得不和海关的领导搞好关系。每年定期上供那是必须,借着这种结婚生日等宴会,正是光明正大拉拢关系的机会。
秦爷觉得这段时间秦苍变了人似的,曾经爱笑爱闹的人,如今一天也蹦不出几句话,每天都扑在场子里,整宿整宿守着。
“秦苍。”
“嗯,义父。”秦苍走近,和秦爷肩并肩往前走。
“男人呀,要有事业心,这是好事。不过呢,还是要有个家庭。”秦铭语重心长道:“你也不小了,26了吧,该找个人结婚生子了。”
正说着,突然有人从后面喊道“秦苍”。秦铭和秦苍回过头,温子暄难掩兴奋神色,老远朝他挥了挥手,潘琴黑着一张脸,把子暄拖走了。
温子暄穿了一身藕荷色的连衣裙,披在身后的长发绸缎一般墨黑,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灯光照在脸上,显得特别的美丽漂亮。
“我不喜欢潘家人。”秦铭看着子暄远去的背影,道:“不过,子暄是远航的骨肉,你若喜欢她,我去给你向潘家提亲。聘礼你不愁,义父不能让你被人看扁了。”
半响没听到回答,秦铭偏着头道:“怎么样?我看子暄挺喜欢你的,这半年她不顾潘家反对,一直守着你,我都觉得挺感动。”
秦苍抿着嘴不说话,身体僵硬望着前方。巨大的旋转门匀速转动着,外面的世界若隐若现。
门外停了一辆黑色的斯宾特,阿斌跳了下来,打开后门拿下来一辆轮椅,展开。
温子杰抱着温子骞从车里下来,阿斌帮着托着腰身,两人一起将温子骞安置在轮椅上。
阿斌蹲下身摆放着温子骞的双腿,温子骞手肘撑着扶手抬起身子转换了一个坐姿,抬起头时,目光和秦苍撞在一起。
他的心脏漏跳了半拍,右手一软,歪斜着倒在轮椅上。嘴里轻轻呵出一口气,青年的脸庞变得遥远而模糊,那一瞬间,他突然有些撑不住了,他觉得,天都要塌下来的感觉。
第49章 49
49
真是一场混乱尴尬的见面。
舞台上正在举行隆重的仪式,新娘子穿着大红色的喜袍,头饰精美华丽,和新郎正在拜天地。
温子骞坐在角落,舞台上吹拉弹唱,让他听着十分闹心。不用抬头,都能感觉两道火辣辣的视线直逼过来,穿过喜气洋洋的人群,沉重而悲伤。
“你家疯狗眼巴巴望着你呢。”纪涵志坐在温子骞身旁,姿势暧昧的偏着头,嘴唇几乎贴着温子骞的耳朵。“要不要丢它几根鸡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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