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你一会儿还看书吗?”青絮见她拿着睡衣和毛巾向浴室走去,看了看手机,正是十一点半。
“不了,姐姐你关灯睡吧,我动作轻点儿。”
晏明雨周六要去上培训机构上美术课,自然也不能熬夜。等她洗完澡出来,发现青絮在床头给她留了一盏小夜灯,微弱的灯光给房间染上暖色,困意一下子翻涌上来。晏明雨揉了揉眼睛,蹑手蹑脚关了小夜灯,在青絮身边躺下。
两人背对着彼此,分别枕着自己的枕头,盖着自己的被子。晏明雨闭着眼睛,双手交叠放在脸颊边,双腿蜷起来。
夜里静悄悄的,偶尔传来一两声远处汽车驶过的声音。空调的冷气断断续续地吹着,时钟滴滴答答催人眠。晏明雨什么也没想,就这样昏昏沉沉进入了梦乡……
时针不紧不慢地走着圈儿,像雨点打在水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微风徐徐,一阵树叶的窸窣声,一片落叶悠悠脱离了枝干,轻飘飘地,落到光滑的水面。月亮高升,躲在在云层里悄悄和星星嬉戏。
睡到后半夜,晏明雨迷迷糊糊间觉得口干舌燥,摸了摸床头柜,往常的水杯却没在上面。
本能地,晏明雨小声嘀咕了句:“妈……”
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晏明雨听见有人应她:“怎么了?”
“渴。”
小夜灯亮起黄光,拖鞋沓沓,然后就听见水流入玻璃杯的声音。在宁静的氛围里显得格外清晰。
“水来了。”
晏明雨被灯光下的人影晃醒,手碰到杯子时眼睛还没完全睁开。等半杯水下肚,她才看清眼前的人是青絮。
青絮长发散在肩头,睡衣松松的,眉间有股淡淡的倦意,她坐在床沿接过晏明雨手里空了的玻璃杯。
“姐姐?”
晏明雨看着她的脸,方才恍惚看见的晏梅的脸瞬间割裂开来。平静的心就像忽然遭遇了一场暴风雨,波涛汹涌的泪水冲破长堤,堵起来的缺口被撕开,晏明雨的心里生出巨大的失落感。她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已经没有妈妈了……
原来青絮之前说的是对的。遭受到巨大打击的人,身体会自动检测到并开启保护机制。三个月,保护机制终究是崩溃。晏明雨此刻仍旧麻木着,心里空空的,可是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掉。
“姐姐……妈妈不在了……”
青絮把肩膀借给她靠着,手抚摸着怀中人的背。除此之外,她也做不了什么。晏明雨抽泣着,抱着青絮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咽声。攒了三个月的泪水仿佛要在此刻哭干。
对母亲的思念和不舍混合着泪水打湿了衣襟,晏明雨在一片婆娑的苍白世界中又看见了母亲的身影。
她不到三十岁的样子,挎着个小皮包,头发盘起来,笑眯眯地对自己招手。
“跟我回家好不好呀?”
不等晏明雨回答,她就拉着一个小女孩欢欢喜喜地走出了孤儿院。
她为她洗衣做饭,送她上学,给她买喜欢的水彩笔和漂亮的裙子,鼓励她夸奖她陪伴她,给予了无数的爱。
在晏明雨要中考的前一天晚上,她还特意煮了女儿最喜欢的红糖荷包蛋,笑着感慨:“第一次看到你还是个小不点儿,眼巴巴地望着别的小朋友吃糖,现在都要比我高咯!唉,老了老了!”
“才不是,妈妈在我心里永远最高最年轻最漂亮!”
两人笑着,温馨的气氛洋溢着整间屋子……
最后是她匆忙举着准考证跑向校门口的情景。晏明雨这才发现,她早已两鬓斑白,眼角的细纹已经清晰可见。
时间偷走她的青春,她不曾婚配,如今又夺走了她的生命。让晏明雨连报答的机会都没有。
何其残忍。
晏明雨在回忆里耗尽了体力,沉重的眼皮和发晕的头再支撑不住身子,夜逐渐归于平静。
第二天早上醒来,晏明雨感觉自己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身边已经空了,被子规规矩矩地折好放在床尾。
晏明雨下床只觉头重脚轻,差点一个踉跄扑到地上。
墙上的时钟指向八点半。
美术课十点开始,上到下午三点。她九点半出门就来得及。
进了卫生间,发现镜子上贴着一张便利贴,字迹隽秀:锅里煮了粥,冰箱里有冰袋,记得用毛巾包着敷。
晏明雨把便利贴揭下来,看着上面的内容心底不由一暖。挤了牙膏,一边刷牙一边去外边把自己的画本翻出来,顺手把便利贴夹到画本里。
青絮真的很照顾她……
晏明雨觉得自己真是幸运,妈妈对她好,姨妈对她好,姐姐对她也好。在孤儿院生活的记忆如泛黄的纸张,仿佛已经过去很久了。晏梅把她接到新家,给她姓氏和名字——晏明雨。
她曾问过妈妈,为什么叫她明雨?
彼时妈妈摸了摸她的头,耐心解释:“因为明雨作福泽,是上天的恩赐,妈妈希望你干净透彻,做个敞亮温润之人。”
春风化雨,明净润泽。
晏明雨鼻子一酸,急忙抬起头把眼泪憋回去,去厨房拿来冰袋敷到眼睛上。
脆弱的眼睑皮肤冷敷后,不适感舒缓了许多。
等喝完粥,收拾得差不多时间正好,晏明雨背上绘画需要的东西匆匆出了门。
————
“交卷了交卷了啊!最后一排同学帮忙收一下卷子!”数学课代表敲着讲桌,示意后面的人把卷子传上来,他喊:“喂,杨恩,别写了——”
“马上马上!”靠窗那列坐在最后的女生奋笔疾书了几秒,然后赶在数学课代表再次发话前噌的一下站起来,往前面收卷子。
“呼——这刚开学怎么就考试啊!!”
短发女生走回来瘫倒在座位上,望着教室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
青絮转着笔,拿着草稿纸回头对短发女生招招手:“杨恩,你怎么第一道大题就算错了?”
“啊?”
杨恩不可思议地凑过来,盯着青絮手里密密麻麻写满字的草稿纸寻找答案:“你第一问回归方程是多少?”
青絮指着纸上某处,杨恩看后扒拉着自己的草稿本,奇怪嘟囔着:“没错啊……我去!我第二问代错方程了!!”
看着后桌抱头哀嚎的样子,青絮勾唇,舒心地缓了缓神,回身继续埋头复盘了。
课间操有二十分钟的闲暇,这对高三的学生来说是不可多得的休息时间。各个楼层熙熙攘攘,走廊上学生来来回回,有找老师问题的,有去小卖部买东西的,有出来透气的,还有躲在楼梯间偷偷约会的……
数学课代表交完卷子回来,手摸着自己的寸头,叫了青絮一声。
“班长,月光滋味叫你去趟办公室!”
“知道了。”
青絮盖上笔帽,顺了顺脑后的头发,起身去了办公室。
“月光滋味”是高三(2)班班主任的V信名。班主任姓于,教英语的,五十多岁了。因为上次在教室多媒体上登陆账号,被同学们看见了,大家一致觉得十分符合她忧郁多愁的气质,于是2班的学生私下都以“月光滋味”戏称她。
“下周高一新生军训,周五汇报演出的时候要学生代表发言,年级决定派你和贺劲松同学去,你们一个文科第一,一个理科第一,正好给他们树立榜样……演讲稿周三前可以交给我看一下。”
“好的,于老师。”青絮点头应下,正准备走又被叫住。
转身看见班主任坐在椅子上,一脸愁容,眼神里对她充满了同情与关切。青絮背脊一凉,知道她又要开始例行班主任的日常任务——跟学生交流谈心了。果然,只见她皱起眉,语重心长地讲起人生道理。
“青絮啊,老师这么大年纪了,见过不少因为家庭变故而崩溃,导致高考失利,人生轨迹就随之改变,真的很可惜……老师希望你可以坚强坚强再坚强,不要受到太大的影响,你成绩这么好,说实话老师也不担心,不过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随时来跟老师沟通。”
青絮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时不时点一下头,她听出班主任大概在旁敲侧击并开导她小姨车祸过世的事。
她其实没有很大的感觉,青絮觉得自己对情感的接收与释放很迟钝,甚至说是淡薄。她表面上大方得体,聪明健谈,其实那只是时间催化她长出的一层面具。
爸妈离婚的时候她刚上小学,当她发现妈妈接她放学后并没有按往常的路线回家时并没有询问,只是默默跟着妈妈到了新家,然后默默开始了单亲家庭的生活。不哭不闹,不问缘由。
包括爷爷去世时,她刚上高一,妈妈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甚至还小心翼翼地,实际上她内心毫无波澜。她跟他们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基础,而且爷爷跟她爸一样,几乎没有关心过她,她连爷爷长什么样都不太记得。
说到她亲生父亲,“衣冠禽兽”一词形容他极为恰当。戴着眼镜系着领带,衬衫西裤一丝不苟,在外文质彬彬,在家里却对妻子拳脚相向,致使有一段时间年纪尚小的青絮对成年男子有极大的心理阴影。所以当她妈妈带着她到新家时,青絮不仅不伤心还觉得一身轻松,她终于不用被锁在房间里,也不用担心妈妈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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