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们该怎么做呢?”潘蜜拉虚心求教。
“我知道一个后门,那个地方很隐蔽,应该还没有被发现。”琴雅说,好似是因为要做小偷小摸的事,连声音都不自觉地压低了。
“跟我来。”
她们离开人来人往的学校大门,顺着高大的外墙,从繁华热闹的魔法商业街走向人迹逐渐荒芜的学院森林后山。
琴雅显然对这里很是熟悉——当然了,毕竟是圣女殿下,对圣城的一草一木自然是无比熟悉的。
潘蜜拉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决定不提醒她黑暗系魔法可以隐藏踪迹这一事实。
就看着琴雅领在前面,时不时牵起袍角小步跨过一些障碍,不去伤害任何一株微小的生命。
像只蹦蹦跳跳的小松鼠。
宽阔的魔法石板铺就的大路逐渐消失,脚下转变成充斥着青草与泥土气息的小径。
这里没有人来。
作为学院后山延伸出来的一部分,校内豢养了用于训练的野兽,校外却被清理得无比安全。战士们不会来这里狩猎,高傲的法师们也不愿意弄脏他们尊贵的双脚。
于是便只有一种人会来到这里——
“您挑选的地方总是这么别致,”潘蜜拉笑盈盈地,“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最适合幽会不过了。”
“谁和你幽会了?”琴雅转头,不满道,“这里……”
潘蜜拉抢白道:“是的,是的,这里是只有逃学来约会的人才会发现的地方。”
“哈!你说我逃学?”琴雅瞪大眼睛,“我可是光明圣女,我怎么可能逃学?”
“噢,那么您承认您就是来约会的了。”
“我不与你胡搅蛮缠。”
琴雅把头一拧,气哼哼地转身继续前进。
潘蜜拉不紧不慢地跟着她,走在这条熟悉的小路上,眼底划过一抹笑意。
琴雅的表现比之前生动多了。
而走在前方的琴雅也在心里小声嘀咕。
事到如今,她已然习惯了潘蜜拉那些挑逗的话语,不至于三言两语就被对方轻易左右情绪。
但逃学和约会……
在一名魔族面前,堂堂光明圣女自然是不可能逃学的,这种重大瑕疵绝不可能出现在圣女的学生生涯中。
约会。
一起在后山踩出这样的一条路来,也算约会吗?
她的脚步止不住地轻盈了起来,但随即又立刻想到——
噢,现在在她身边的,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潘蜜拉注视着琴雅摘下帽子后,束成一个松散的发髻的长发。金色发丝柔顺而沉重地垂坠下来,随着主人的心情忽而欢欣雀跃、忽而垂头丧气,看上去好懂极了。
琴雅来到一棵树下,很有礼貌地在树干上敲了敲——左三下,右两下,中间有空响的部分再一下——竟敲出一只棕红色的小松鼠来。
小松鼠探出脑袋,身上很明显地带着一丝属于琴雅的魔力印记。
这下子潘蜜拉是真的感到意外了:“没想到您在这儿也金屋藏娇呢。”
琴雅没理她,自顾自地将小松鼠捧出来,亲了亲它还带着木屑的额头,又顺着背部一直抚摸到那毛茸茸的大尾巴上。
潘蜜拉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原来圣女大人的亲吻,是如此易得的么?
那样不可亵渎的双唇……
似乎是感受到了身旁的目光,琴雅大人终于舍得给她一个眼神,把松鼠放回树上,转过头来:“你看什么?”
抿了抿唇,好像自己也觉得不太好意思。
潘蜜拉盯着她的嘴唇笑了笑。本来该说“若是您这个吻落在别处就好了”之类的话,但最终还是没说,转而随口换了个话题:“只是在想它叫什么名字。”
“哦……它吗?它叫桑塔莉娅。”
没想到琴雅却认认真真地回答。
“桑塔莉娅”从自己的树洞内捧出一颗明亮的光明魔石来,蹦跳着放进琴雅的掌心。魔石内部铭刻着阵法纹路,这是一道魔法阵的驱动核心。
然后它转向潘蜜拉,揣着手,歪着脑袋盯着这位“火系魔法师”看了半晌。
潘蜜拉也笑眯眯地盯着它。
桑塔莉娅从嘴巴里吐出一颗榛子来。
琴雅惊讶:“它要送礼物给你!”
潘蜜拉毫不介意地接过这颗沾着松鼠口水的榛子,又伸出手指揉了揉那琴雅的唇刚刚亲吻过的额头。
潘蜜拉说:“它第一次给人送礼物吗?”
“嗯……是这样没错。”琴雅承认得不太情愿,于是又补充道,“不过我也不清楚它会不会也送给别人——我没有带别人来过,说不定呢。”
“哦,”潘蜜拉说,语气甜滋滋的,“这么说我是您带来的第一个人了。”
琴雅将嘴巴抿紧。
多说多错,她想。多说多错。
魔力注入魔石中,前方光芒大盛,原本是树的地方竟然露出一条路来,尽头是学院的墙壁,像是凭空多出来的一般。
琴雅把魔石还给桑塔莉娅,小松鼠忙把这珍贵的魔石藏回树洞里,尾巴一甩就不见了。
潘蜜拉向树上望了一眼。
百年时间——多少人与事都可以在这漫长岁月中化为尘埃,魔石里的魔力也会自然溢散消失。
但这个魔法阵依旧在这里。松鼠,寿命短暂如露水一般的生物,也在这里。
琴雅指着前方的路,说道:“我们走过去。”
前方是厚厚的墙壁,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防御力出众。
琴雅转头看她:“直接走进去——你敢不敢?”
潘蜜拉微微地笑了一下。
“既然是您的指令,”她道,“我有什么不敢的?”
便直直地走了过去。
那厚厚的壁垒,是一个障眼法,柔和的光明元素包裹住魔族的身躯,将她短距离地传送到了墙壁之后,学院的内部。
琴雅也走了过来,魔力消散,墙壁就成了真的墙壁了,只不过位置稍有改变。琴雅的语气不褒不贬:“你还真是果断。”
明明面前是圣城中防卫最为森严的圣学院的墙壁,稍有不慎就会触发上面的防御和反击魔法……
但这个人就这样走过去了。
这种素质令她联想起骑士。
“蒙您赞美,”潘蜜拉牵着法师袍的袍角,笑眯眯地行了个礼,“仅仅是因为信任您罢了。”
进入到学院内部,事情就好办很多。她们目前位于后山,火系与土系魔法学院之间,往前走就是牧师学院。
走出后山范围,越往前走,学生就越多起来,有穿着红色袍服的学生经过她们,又疑惑地停住脚步:“咦——你是谁?从前没见过你。像你这样的长相,我不可能毫无印象。”
琴雅掩在面纱下的脸庞紧了一紧,潘蜜拉则是悠然自若地应道:
“你是新生吧?没见过我很正常。没人告诉过你,这样对前辈的容貌评头论足,很不礼貌吗?”
“是的;……对不起。”那学生说道,“我是新生。您是哪一届的?”
“我快毕业了。”
“哦、哦。”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过头,“火系与水系魔法师的组合,真是少见。照理说我应当——”
“——嘘。”潘蜜拉竖起一根食指挡在唇边,打断了他,眸色微暗,将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圣女殿下往自己身旁揽了揽,“是的,很少见,所以还请保密。好吗,嗯?”
黑色的眼睛——这名学生想,但没有再去想太多。他得承认自己停下来搭话,是由于对方出色的外貌,但那名水系魔法师的存在又遏制住了他更多的想法。她们似乎是从后山的方向过来的,那里是很多情侣偷偷约会的地方。
“呃……嗯,好;”他忙不迭地应道,“对不起。”
那只手扣在琴雅的腰上,向外人宣誓主权的意味。但那学生走了潘蜜拉也没放手。内敛的水系魔法师必须亲自伸手把她拂开,但这样的话手就又落在别人手上了。
潘蜜拉顺着纤细的手腕向下,捏了捏那柔软的掌心,在仿佛要十指相扣之前才选择了离开。
圣女大人似乎已然很是习惯这样的轻薄了,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一本正经地问道——她总是能在这样的情况里找到一些正儿八经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那是个新生的?”
潘蜜拉耸耸肩。
别说,她的性格或许还真适合当一名火系魔法师。
“首先,只有新生才会把衣服穿成那个样子:很新,一丝不苟,没有污迹也没有褶皱,规规矩矩地别着徽记、扣着纽扣,恨不得扣到头顶上。其次,只有新生才会对学院里的其他人过分关注,觉得自己什么都该知道;但凡再多沉淀一会儿,就知道不该得罪或许比自己更高级别的魔法师,或是探听他人的私密。”
“唔。听起来你对这些很了解。深渊里也有学院么?”
琴雅探究地。
潘蜜拉哂笑一声。
“怎么可能?您认为深渊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她转过头,看琴雅还是一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只好从袍子里掏出一本书来,在琴雅眼前晃了晃。
“好吧,好吧,我承认,那些都是我乱说的,我在现学现卖。我看出他是个新生纯粹只是因为魔法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