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魅魔体内的魔力回旋,那暗系元素的储量令琴雅既厌恶又心惊,她的眉眼也渐渐凝固起来,潘蜜拉的实力比她想象中要强横得多,远远超过六十年前她的那位高级魅魔前辈。
她居然真不反抗?
琴雅开始庆幸起来——毕竟,如果不做这一手准备来制约潘蜜拉,她就相当于在自己的颈侧放下了一柄铡刀。
光明的种子在魅魔的体内凝结,核心刻画着一个精巧复杂的魔法阵,如同精密的齿轮,只需轻轻一推便能开始运转。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你——”额间淌下一滴冷汗,显然,在暗系元素的重重包围中做这件事,让琴雅很有几分吃力。
她的语气惊诧。
“你体内这是什么?”
“殿下看不出来吗?”
潘蜜拉微笑着,好像在体内埋下炸/弹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当然了,同样的事情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
琴雅撤开搭在潘蜜拉肩头的手,后退一步,眼神晦暗不明。
“当然是魔王的诅咒了。”见她不说话,潘蜜拉只好自问自答,她耸耸肩膀,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您不知道吗?哦,也有可能,毕竟迄今为止,落入您手中的魔族都已经死了。您不会以为,魔王派我们出来,会什么手段也不做吧?”
琴雅还沉浸在那阴冷而暴虐的暗系诅咒魔法中无法回神,说起来,通过潘蜜拉的身体这一媒介,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见识到魔王的实力。
“诅咒……会怎么样?”
“当然是会死了。”潘蜜拉说,“您总是问这些过于天真的问题。”
琴雅无暇去细究潘蜜拉话语中“总是”这样的用词,她问:“若是无法杀死我,你……就会因诅咒而死吗?”
圣女大人轻轻地拧起了眉头。
潘蜜拉微歪着脑袋,一副没正形的模样,她看着琴雅严肃的表情,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坐正了,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便凑近琴雅眼前。
“您这是心疼我了?那么,若是如此——如果在将来的某一天,您要在某人手下死去的话,殿下,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她不是在说笑。
琴雅想。
果然,刺客还是刺客……她伸手握住了一柄锋利的双刃剑。
直视着潘蜜拉那双仿佛能够吸食灵魂的眼睛,琴雅没有退却,低声说道。
“不会有那样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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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蜜拉完成了她的条件,自然就轮到琴雅履行诺言了。
床上的禁制消失,想象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幕,琴雅面上就有些不太自在,她试图逃避问题:
“我先去洗个澡。”
但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她要做什么事,怎么还要和潘蜜拉汇报不成?
果不其然,潘蜜拉就跟着说:“我也要洗。”
“这里有浴室。”
“那你去哪儿?”
“我去贝琳那儿洗,顺便给她交代几句话。”
潘蜜拉拗不过她,只能目送琴雅出门,那道故作镇定的背影一在视野里消失,魅魔便窃窃地笑出了声。
门外,琴雅贴着墙壁,冷静下来后,自己也觉得荒唐。
她总不能一直去贝琳那儿吧?哪有主人被客人赶出家门的道理?
这就和她们在来圣城的路上时,在车上发生的事如出一辙……
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等琴雅终于做好心理建设,磨磨蹭蹭地回到房间,已经是深夜了,本该漆黑一片的房间中亮着荧荧的灯,这种魔法灯是教会与火系魔法塔的合作专利,可以切换冷光与暖光,而此时,照亮房间的正是一抹暖橙色的光亮。
潘蜜拉正倚在床头,修长光洁的腿曲起好看的弧度,姿态慵懒地翻着一本魔法书,人族语编写的《光明禁咒:神耀天国之失传之我见》。
看到这一幕,琴雅的心不知怎么突地就松了下来,潘蜜拉似乎聚精会神,没注意到她,她便走过去,问道:“你看得懂?”
潘蜜拉这才合上书本看向她,眼中映照着魔法灯的暖意,答非所问:
“如果有深渊语版的就更好了。”
“这是光系魔法书,”琴雅滞了一滞,“你看的还是禁咒。”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魅魔笑嘻嘻地,把书本放在一旁,一个响指便熄灭了房内的灯,拍拍身旁的枕头,“好了,不要站在那里,该睡觉了。”
视线一暗,哪怕以二人的实力都足以在黑暗中视物,但感官到底与白日时不同,夜一下子静谧起来,月光织就的床单之上,魅魔身体起伏的曲线神秘而诱人。
明明是主人,琴雅却仿佛与潘蜜拉的地位倒转了一般,小心翼翼地爬上床铺,四平八稳地躺好。
“离那么远干嘛,我又不吃人。”
琴雅往潘蜜拉的方向平移一公分。
“再近点。”
琴雅再次平移。
“这样可不够的,我白天不是为您演示过了吗?”
琴雅:“……”
她已经能感受到身旁身体的质量,热度,深渊恶魔的鲜血也是红色的,体温也是灼热的,会呼吸,有生命,活生生的另一具躯壳,若是忽略她的角、尾巴和属性,几乎与人类没有什么差别。
在此之前,琴雅从未与谁同床共枕过。
窸窸窣窣地,一只手朝她揽了过来,不是尾巴,而是手,除此之外,潘蜜拉身体的其余部位的确没有再接触她,她们泾渭分明,却像极了紧密相拥。
独属于魅魔的香气朝琴雅的鼻尖席卷而来,质感是厚重的,如一层馥郁而强势的香料,这样压过来,却意外地有了几分安神功效。
“睡吧,”思绪飞速下沉,仿佛跌入一个柔软又轻盈的气泡中央,耳边潘蜜拉的声音也低了下来,轻柔和缓,一如窗外的月光皎皎。
“我不会对您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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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想到了《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里的一段:
“我渴望有人暴烈地爱我至死不渝,明白爱和死一样强大,并永远站在我身边。我渴望有人毁灭我并被我毁灭。世间的情爱何其多,有人可以虚掷一生共同生活却不知道彼此的姓名。命名是艰难而耗时的大事,要一语中的,并意寓力量。否则,在狂野的夜晚,谁能把你唤回家?只有知道你名字的人才能。”
第18章 味道
琴雅一向严于律己,即便睡得再舒服,第二天也能醒个大早。
而作风骄奢淫逸的魅魔自然没醒,还在呼呼大睡。
即便再不愿意,琴雅也得承认,明明是一名属性相克的魅魔躺在自己身边,昨晚却是她回到圣城以来睡得最好的一个晚上。
潘蜜拉信守承诺,没有碰她,也没有入她的梦,一睁眼对上旁边魅魔熟睡的脸庞时,琴雅还怔了一瞬,以为这才是自己的梦境。
她坐起身,扯起身上自己昨晚换上的最严实的睡袍,凑到鼻下闻了闻,没闻出什么东西来,转头看了潘蜜拉一眼,又觉得不信,又闻闻自己的头发——
一声轻笑,忍俊不禁地,也不知道在旁边看了多久。
琴雅转头,尴尬地放下手。
潘蜜拉还偏要说话:“您在闻什么?”
“……闻有没有你的气味。”琴雅实话实说,尽量端正语气,不让氛围显得旖旎。
“这样是闻不出来的,”潘蜜拉在床上支着脑袋,锦被滑落腰间,一大早便是好风光,“只有魅魔才闻得到,您不如过来让我闻闻。”
“不。”琴雅断然拒绝,“我觉得我闻到了,是有的。”
“好闻吗?”
“挺好闻的……”琴雅下意识说,然后反应过来这样简直就像是在夸奖魅魔了,又找补一句,“不过深渊的味道太重了。”
潘蜜拉也不去与她计较什么是“深渊的味道”,她哼笑两声,只说:“殿下也会骗人。”便伸手扯过琴雅的袍袖,将她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琴雅没有防备,被她一把拽了过去,差点跌在魅魔身上,但她还是用手在魅魔腰上撑了一下,长长的金发拂过潘蜜拉的脸颊。
“没什么味道嘛。”长发冰凉,丝绸般的质感,正正好搭在她的眉间与唇畔,鎏金与火焰融在一处。潘蜜拉揶揄道,“您是睡相不好呢,还是昨晚睡着睡着就从我怀里偷偷溜走了?”
答案是后者。
但琴雅不可能承认。
手像被烫到了似的,忙从潘蜜拉腰间移开,琴雅有些羞恼地拽回自己的袖子,将散乱的长发别回耳后,切回正题:“你说没染上味道?”
“一点点,”潘蜜拉边说还边做手势示意了一下,“连我都只能勉强闻到,那些低级魅魔恐怕更不行了。”
那……
那她们昨晚不就白睡了?!
这样的话语在脑海中转了一圈,自然是不可能说得出口的。手指轻轻抓紧了床单,琴雅的脸色略显难看。潘蜜拉在旁边瞧了她一会儿,见她实在是神色不虞,便突然重重地叹出口气,从下往上看她,长睫下掩着一缕幽怨:
“若是您不愿意再与我同眠……我这儿倒是还有一个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