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昭带着时楠混在人群中,尽职尽责地给时楠解释着岛上抛花仪式的由来,虽然她也刚知道不久。
小岛主的身份在这里面显得毫不突兀,每个洋溢着笑容的人,都会灿烂无比地跟她们打招呼,然后又转过头去继续做着刚刚没做完的事情,继续说着刚刚和旁人未说完的话。
在上岛之前,时楠绝对想不到,南柯岛的小岛主,会这么接地气,毫无掌权者的高傲,看起来和岛上的每个人似乎都无异……
甚至在岛上,alpha、beta和omega之间的差别都不是很大。
这里开放、自由、平等,岛主和岛民只是一个称呼,而不是身份,alpha可以娇气、omega也可以独当一面,和时楠之前生存的城市完全不一样。
她很喜欢这里。
岛上风很轻,云很白,海很蓝,岛上的人……也很好。
时楠默默盯了傅昭一会,笑着问出了自己之前问过的一个问题,“小岛主看起来,似乎一点都没有小岛主的架子?”
“小岛主,就需要有架子吗?”傅昭反问过去,大概是人群的热闹和兴奋感染了她,她扬起嘴角看向时楠,眸光微微闪烁,“我只会有架子鼓。”
这是个不好笑的谐音梗,但时楠还是笑了,“噗哈哈哈哈哈”地笑着,一双弯下来的眼眸笑盈盈地盯着傅昭,光晕在日光下一圈一圈发着亮,露出来的洁白贝齿整整齐齐排列着,嘴边梨涡荡漾出醉人的弧度,嘴型特别漂亮。
是一个特别灿烂的笑容。
哪怕傅昭对时楠还存在芥蒂,哪怕傅昭前一秒完全不想和时楠待在一处。
这一秒也被时楠这个笑容晃了一下眼,晃到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庆幸她们两个现在仅仅只是多年不见的普通同学,中间没隔着这么多一旦发生就无法挽回的可怕事情。
傅昭觉得只是因为她第一次参与仪式,心底才会上涌出愉悦这种情绪,才会在人群的热闹当中,生起了这个想法。
但下个瞬间,她就清醒了过来,扬起的嘴角也不自主地敛了下去。
胸腔内再次涌上细细麻麻的疼痛,心脏一抽一抽得发疼,仿佛在提醒着她——还记得那个要避开的结局吗?难道忘了梦里这个身体被刺穿时的感受吗?
傅昭捂着胸口,呼吸重了几分,额上甚至冒出了汗珠,滑落下来,滑到了她耳朵上别着的花瓣上。
“怎么了,不舒服吗?”
时楠收了笑容,睫毛颤了颤,抿紧了唇,“不舒服的话……”
话还没说完,时楠眸光颤了颤,片刻之间把傅昭整个人拉了过来,自己拦在了前面,瞬息之间,微凉湿润的液体泼到了背上,刺得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傅昭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眼前划过一片黑影,下一秒就被拉了过去。
顷刻之间,她和时楠的位置调换,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迎到了彼此眼眸里。
时楠拦在了她前面,整个人背着光,背着喷洒过来的水花,披肩黑发染上了湿迹,一缕一缕粘在了一块,却又被洒上了淡淡的柔和的光晕,描摹出脸部精致的线条。
日光映射下的水珠透明晶亮,挂在面前时楠的头发上,一颗一颗,从额前的发丝坠落了下来,映着辉光,一闪一闪。
水花持续喷洒,时楠那双茶褐色的眸子也变得湿漉漉起来,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晃荡晃荡着,特别漂亮。
周围明明是喧嚣的,这一刻却又像是安静了下来,所有人、所有事物都停下了动作,仿佛只剩下了她们这两个还可以活动的人。
大概周围人的兴奋传染了时楠,时楠一把拉住傅昭跟着人群往前跑着,又把已经湿透的外套脱下来,展开拦在了傅昭身后,扬了扬下巴,声音柔润清亮,伴着水花喷洒的声音,似是娓娓道来,
“被小岛主以待客之道的理由,帮了这么多次。”
“这次也轮到我了,‘救’一次小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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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傅昭(嘴硬版):我真的只是顺手……最多算个以礼相待。
时楠:是是是,你说的对。
第12章
时楠用“救”来比喻,抛花仪式中出现的小小意外。
这听起来,无论如何都是有点不太恰当的。
特别是“救”这个词语,用在南柯岛历久以来的祈福仪式上,都不太准确,就算是遇到了这么一个小意外。
傅昭有理由怀疑,时楠是在隐喻一些什么内容,但她和时楠现在的关系,暂时没办法把一切摊开来说,她左思右想还是只能把怀疑埋进了心底。
从远处喷洒的水花很快离她们越来越远,只在空中留下了薄薄的一层水汽,给傅昭视野里能看到的人和事物,都加上了一层雾润光彩的滤镜。
特别是皮肤通透得就像是自带滤镜的时楠。
傅昭轻叹口气,把拦在自己面前的外套扯了下来,打量着浑身上下已经变得湿漉漉起来的时楠,又把自己也算不得多干的外套给人披了上去。
她盯了盯时楠沾湿而变得紧贴皮肤的衣服,唇渐渐抿成了直直的一条线,“谢谢时小姐的帮助。我们应该是刚刚不小心站到了喷泉附近,要不现在回去换衣服?”
“如果时小姐感冒了的话,我肯定难辞其咎。”
时楠后背贴上了比她身上要干得多的外套,四周沾染上了外套上涌来的清新茶香气息,傅昭是个beta,所以她闻到的苍郁气息,只能是来自于洗衣方式或者是香水……
不是信息素,毫无攻击性,只温和地包围着她。
明明现在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黏黏腻腻粘在身上,不是很舒服。
明明头发也是湿的,明明浑身上下都不太爽快。
可当傅昭打算带她离开人群的时候,时楠迎着傅昭那双蕴着耀辉的琥珀色眸子,看着傅昭一甩一甩的发丝,她下意识地就一把攥住了傅昭的手腕,微凉软轻的触感袭来,甚至能感觉到从指腹、掌心处传来的正稳稳跳动着的脉搏。
她又无比真实地感觉到了,这是一个活生生的傅昭。
“不用。”
时楠稳稳当当地拉住傅昭的手腕,将人又拉进了人群中,跟着手里拿着花的人群慢悠悠迈着步子在阳光下走着,她坦然直视着傅昭看过来的眼神,扬了扬嘴角,“衣服晒晒太阳就干了,抛花仪式每年才一次,可别错过了。”
“这么好的天气,这么热闹,我不想回去。”
傅昭还没反应过来,恍恍惚惚地就被时楠拉着继续跟着人群走着,四遭似乎又恢复了嘈杂,人群的吵闹声涌进了耳膜。
她回过神来,直愣愣盯着自己手腕上覆着的手,指尖白皙修长,指甲盖修剪得整整齐齐,隐隐有蓝色经脉从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中透出来。
手是湿的,濡湿了她的手腕。
她该把这只手扯下来的。
傅昭怔着看了一会,跟着人群走了一会,还是在人群欢呼着抛花的时候,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又不动声色地把自己之前别在衣领处的白色芍药花拿了下来,大力地抛了出去。
“抛花仪式开始了。”
她轻轻说了这么一句,周围人都在抛花,脸上的神情无疑都是兴奋、雀跃、激动,甚至喜不自禁地抱着自己的身边人,欢呼狂舞着。
无数朵抛在空中的鲜花,被天边悬挂着的鼓风机吹散,花瓣被吹散,飘飘悠悠地飞舞在空中,斑斓绚丽、形形色色。
翩翩舞动着,又顺着周围的风,一圈一圈刮着,流动着从四周散去。
时楠就站在摇曳流荡着的花瓣中,抬头把自己手上攥着的芍药花也抛了出去,仰头看了一会,定定地望着傅昭,
“抛花仪式可是一年一次……傅昭,你祈愿的内容是什么?”
她记得上一次参加抛花仪式的时候,傅昭亮着眸子告诉她——我希望时楠同学,可以顺顺利利,达到自己想要的目标,获取自己想要的自由。
在一年一次的祈福仪式里,傅昭把最美好的祈愿给了她。
不知道这一次又会有什么不同。
“我?”
傅昭愣住,看着四周飞舞的花瓣,笑了笑,眼神温和,
“我希望南柯岛上的所有人,都可以顺顺利利,做成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是一个外来者,既然借助了南柯岛上一年一次的抛花仪式祈福,自然也不能那么自私,只想着自己。
这种事情还是要分清楚的。
“那时小姐呢?”傅昭理所当然地回问了一句。
“我啊?”时楠眨眨眼睛,睫毛低垂着颤动一下,有白色花瓣坠到了睫毛上,脸上,肩上,但她也没动,只安安静静站着,过一会抬起了眸子,扬起了如春风拂面的笑容,
“我这个人比较自私,所以我许的愿望比较私人,没小岛主那么光明正大。”
“我只希望……”
时楠看了过来,视线攀附在傅昭眼眸里,“我身边的人,都能过得好好的。”
“嗯,很正常。”傅昭笑了笑,又转过头去,没再看时楠,侧脸也看得出眉目间含着笑意,“这是所有人最朴素的愿望,并不自私。”
时楠看向傅昭沉默了一会,瞥了瞥周围还紧紧相拥着的人群,眼睫动了动,“当然,特别是你,傅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