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时楠很快否定了傅昭的说法,定定望着她,眸中微微颤动,“不是任性。”
“能这么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不在心里憋着,就不是任性。”
傅昭能这么大大方方地说出来,让时楠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前世,每次她离开的时候都是头也不回,而傅昭总是待在原地那个看着她背影的人。
如果让她现在,每次都眼睁睁地看着傅昭离开,也是件不太容易的事情。
她能理解傅昭,也能感同身受。
时楠盯着那双湿漉漉的眸子,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傅昭的头,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那我们以后就不要送来送去,也不要离别了,不管是我离开南柯岛,还是……其他的。”
“都不要互相你送我我送你,这么约定好不好?”
傅昭怔怔地盯了她一会,良久,唇动了动,“那如果我不去送你的话,你会不会难过……”
“不会。”时楠柔和地弯起眉眼,手缩了回来,“说清楚的事情,我就不会难过,也不会钻牛角尖。”
“因为我理解你的所有想法。”
傅昭这下才终于放轻松了些,唇边漾起了弧度,轻轻点头,“嗯,我知道了。”
“但你也得理解我。”时楠看了傅昭一会,眸光微微晃动,心不在焉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傅昭愣了几秒,眸中染上困惑,“理解什么?”
小狗眨着单纯无害的眼睛,探出小爪子试探了几下,结果还是乖乖跳进了猎人准备好的坑里。
时楠勾起唇角,迎着傅昭愣愣投过来的视线,干脆利落地揭开被子走下床,挤到了傅昭的那张沙发床上,还肆无忌惮地搂住了她的腰,毫无顾忌地把头放在了傅昭的肩窝上蹭了蹭。
热意包围住了全身,呼吸萦绕着周围。
时楠惬意地闭上了眼睛,嗓音放轻,
“理解我需要抱着女朋友才能睡好觉。”
靠着的怀抱几乎是一瞬间就僵了起来,紧张感顺着绵软热烈的呼吸传了过来。
“你放松一点。”时楠闭着眼睛,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我……”傅昭磕磕绊绊的,说不出来话,身上的热度也快速攀升。
“你别说了。”时楠睁开眼,食指竖在傅昭双唇之间,触感温软,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这上面,嗓音轻懒,“我要睡了,真的困了。”
傅昭一下不吭声了,只用那双清清亮亮的眸子看着她。
眼底隐隐约约含着些雾气,动如夜幕中微微流动的星辰,静如山顶清澈见底的潺潺潭水,灿烂又温软,明亮又干净。
时楠有些吃不消这样的眼神,于是她凑近了些,闭上了眼睛。
松开了食指,取而代之的,覆在上面的,是她的唇。
一如既往地软,齿间唇间相触,酥软中带着一些痒意。
呼吸软绵,纠缠在一起。
其他地方也软,也热,不自觉搂到她腰侧的掌心,慢慢攀附上到脸颊上的掌心……
良久。
时楠主动拉开了距离,在傅昭睁开那双朦胧又迷离的双眼的时候,笑着闭上了眼睛,头埋到了肩窝里,舒服地蹭了蹭,
“好了,我睡了。”
“你也睡。”
两句轻飘飘的话,打断了逐渐上升起来的房间温度。
头顶的呼吸急促,过了好一会才缓下来,又是试探性地开口,“确定要在一张床上睡吗?”
“嗯……”时楠憋住笑意,“怎么了吗?”
傅昭顿了顿,支支吾吾地开口,手脚都不自然地动了动,“我现在是alpha……”
“alpha怎么了?”时楠无辜地眨眨眼,“你又不是其他那些alpha。”
“毕竟……”她伸出食指,在傅昭的锁骨处,轻轻柔柔地圈了几个圈圈,嗓音轻懒,带着一丝倦意,
“你不是特别会忍吗?”她这么说,理直气壮。
傅昭哑口无言,放弃式地沉默了一会,紊乱的呼吸缓了下来,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理了理被子,传出来的声音被放轻了许多,
“那就睡吧。”
再是,小心翼翼的,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时楠轻叹口气,安抚式地勾住傅昭的手指,
“我只是怕,明天早上一睁开眼睛你就不见了。”
“所以,就今晚,抱着睡好不好。”
话音刚落,靠着的肩膀就近了一些,接着是温温软软的手把她搂住,轻轻的声音,顺着温热的呼吸从头顶传了下来,
“好。”
*
时楠其实是舍不得睡着的,就像她说的,只要她睡着了,一睁开眼睛,傅昭可能就已经不见了,她们就要分居两地。
可她还是没能撑住,睡了过去。
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是晴天,金灿灿的晨光顺着敞开的窗帘,斜映到室内,明亮又璀璨。
窗外的雪已经化了不少,暖黄的晨光映在薄冰上,反而越发显得熠熠生辉起来。
床边还留着一些热意,似乎是刚走不久。
时楠抿着唇,从床上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又躺回到了大床上,而旁边沙发床上的被子已经叠得方方正正起来。
她盯了一会,轻轻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洗漱之后下来,桌上是家政机器人已经做好的饭菜。
索然无味,如同嚼蜡。
不过,也许是她胃口不太好罢了。
吃完饭,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她们约定好了不去送别,也不在每次离开之前说些要分别的话,所以时楠忍住了再去找傅昭的冲动,而是以平常心去对待这件事。
她收拾好了所有衣物,锁好了门。
也没留任何东西,只是平常心就好,她这么嘱咐自己。
又不是以后不能联系了,该说的还是一样可以说。
她和傅昭之间,总是要习惯这种平常心的。
时楠维持着这个想法,带着自己的行李,一出门,还没上车就撞到了一个人。
肩膀上传来冲击感,力道却又很快轻了下去,接着冲击感消失,有柔柔的力道从手臂传来让她稳住了平衡,这才抬起眼看自己撞到的人。
黑亮柔顺的长发被束成低马尾放在脑后,额侧几缕黑发垂落下来,随着风轻轻飘动。
眼型狭长,柔和黑眸平静温和,眼尾处一颗小小的红色泪痣,夺目又明艳。鼻梁挺翘,薄唇微抿。
黑色风衣,胸口口袋处放着一束没有开的芍药花,浅粉微白的花瓣合成小花苞,在清早晨光下多了几分剔透和朦胧。
红色泪痣,粉色花束。
本是明媚璀璨的装扮,可在这个黑衣女人身上,却又显得清冷孤寂,冷淡疏远。
时楠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笑着开口,“不好意思,我刚刚没看路——”
女人没等她说完,微微颔首,没再说些什么,就转了身。
黑色风衣衣角被风轻轻扬起。
时楠的视线在黑衣女人身上停留一会,等人消失在拐角处了,才若有所思地收了回来,有点奇怪,却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
可能是刚刚那么大幅度的相撞,黑衣女人胸口放着的那束芍药花,却像是纹丝不动。
也可能是她快要失去平衡之后,手臂处传来的柔软力量。
是她看错了吗?
她怎么觉得,那个黑衣女人明明是没有和她有任何身体接触的。
“时小姐。”
司机开了车过来,下车把她的行李抬到行李箱里,为她打开车门,“岛主让我送您去舰场。”
时楠回过神来,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里,朝司机笑了笑,“嗯好,谢谢。”
这个时间的舰场很热闹,人来人往,你拥我挤。
但傅昭安排好的司机,还是给时楠安排好了所有的登舰手续,周到而得体,让这次离别又多了几分圆满。
没有哭哭啼啼,没有抱着不肯走,没有说来说去说不完的话。
只有默契不语,安安心心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一切都很好。
除了……
时楠往后靠着,抱着双臂陷进柔软的座位里,脑子里总冒出一个声音:
如果在她走之前,能再看一眼傅昭就好了。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看一眼。
下一秒另外一个声音又冒出来:不行,如果再见一面的话,离别的情绪肯定会加重。
这样更不好受。
时楠想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干脆阖着眼皮靠在座位上休息起来,也许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到RT星球了,那就不用这么犹犹豫豫的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时楠逐渐放空了自己的意识。
直到旁边座位上的人坐了下来,发出了悉悉簌簌的声音,似乎在整理行李。
发出的声音不算大,只是时楠自己比较敏感。
她眉心不自觉地轻蹙下去,抿着唇刚想说些什么,似有似无的熟悉清香味飘了过来,萦绕在鼻尖,提醒着她旁边的人是谁。
怎么会呢?
她强调自己不要抱有期待,因为如果没有期待的话,就没有失望。
可尽管这样,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带着自己心里的希冀,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女人,正转头和舰机上的服务人员轻声说着些什么。